半夜十二点，江城仍不减繁华。
栋栋高楼拔地而起，灯牌绚烂，霓虹光彩荡漾如流水。
谢泽渊远望脚底声色喧嚣，唇边最后一缕淡白烟雾散尽。
他离开窗，走到一侧沙发坐下。
头晕感漂浮上泛，剧烈刺痛的太阳穴拉扯着他沉沉下坠，他也没在意，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手机。
回过神时，界面却停留在了跟何霜的聊天框。
没给她设备注，屏幕最上方显示的就是她网名。
只要她改名，他就能第一时间发现、窥探到什么。
可她一直没改，就一个字，霜。
翻翻聊天记录，不忍卒读。
最下方的消息是。
【霜】：我不想写这本书了。
【霜】：转账10万元
他第二天凌晨才回。
【Q】：好
【Q】：转账退还
【霜】：当时谈好的价格，怎么不收？
【Q】：毕竟你帮我摆脱那些女的，我利用你更多。
【Q】：钱留着自己用吧。
【霜】：〔飞吻〕
……
夜色愈发深黑，谢泽渊和卓暮朝走出门，到对面视察。
刚掀起酒红色厚重门帘，就听见各色乐器喧嚣震天，电吉他乱奏声尤为突出。
没有影响他们演奏的想法，两人坐到光线最暗的角落。
奈何人太耀眼，气场太强，纵然身居偏僻一隅，荒城乐队或站或立的众人纷纷停止弹奏，目光转至谢泽渊身上，齐齐震惊，“卧槽卧槽，谢哥竟然来了？”
谢泽渊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理会自己，让他们继续。
卓暮朝身为乐队队长，叉腰面向众人，不悦道，“看不见你们老大？看他干什么？罚你们今晚通宵！”
他愤愤，“我倒要看看你们新歌练到什么地步了。”
“呃……老大好！”众人连忙齐齐恭敬大喊。
心想通宵又算不上罚，他们这群搞音乐的就时常深更半夜不睡觉。
不过，虽说卓暮朝造型非主流了些，头上三根脏辫，纹着两条花臂，但毕竟也是实打实的大帅哥，骨相硬朗的那种，况且人还是乐坛屈指可数的顶流，火了后也没抛弃他们单飞，对众人都有恩，但他跟谢泽渊站在一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自动忽略了他。
这就叫气质差距？
有人瞟见谢泽渊侧脸那道鲜红巴掌印，面面相觑，出于尊敬或恐惧心理，也不敢多问，装作视若无睹，又开始群魔乱舞。
两人坐在里侧沙发，谢泽渊支着头静听众人演奏，轻声道，“吉他手弹得不错，刚刚的扫弦很漂亮。”
卓暮朝笑，“可不是，咱乐队排面，人家八岁就开始练吉他了，二十年的老手。”
谢泽渊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涣散，“那确实挺让人羡慕的。”
卓暮朝看他一眼，想起他曲折的身世，叹了声，化身人生哲学家。
“人啊，得忘记过去，活在当下。身份地位名利女人，现在要什么没有？”
谢泽渊目光微微黯淡，手指漫不经心地随着旋律敲打扶手。
桌上一阵原始铃声震响，却在一片狂响声中，被敏锐捕捉到。
卓暮朝瞟见是谢泽渊的手机，联系人“霜”语音来电。
心想，单字备注，可真少见。
他跟谢泽渊关系这么好，而他给他的备注是“荒城乐队队长卓暮朝”……
生怕不记得他是谁似的。
谢泽渊视线散漫一瞥，落到手机，心脏上那股刀刃切割感倏然停止。
看到这个昵称，说不清是悸动多一些，还是酸涩多一些。
谢泽渊没接语音，挨近闻了下卓暮朝领口，“什么味道，这么香？”
“你怎么老是这样啊，”卓暮朝不高兴了，侧开头，“又勾引我！”
谢泽渊：“？”
卓暮朝一言难尽地看了他半晌。
我他妈迟早要被你掰弯。
他皱眉道，“索特乌最新品，名叫霜期未谢，落蝶系列第27号香，喜欢我可以送你瓶。”
“挺好听。”
一大串话谢泽渊只听进去几字，扫他一眼，“带着没？”
“？”
卓暮朝愣，“我一个大男人，随身带香水？”
谢泽渊了解地点头，微微一笑，“不白拿你东西，我转账给你。”
“对了，”他白而薄的眼皮垂下，眼前晃着徐卿尘那张初恋脸。
他状若无意地问，“你看我……像不像纯情男大学生？”
“卧槽……？”
卓暮朝当即被逗笑，肩膀抖个不停。
怎么会问这种傻话？
卓暮朝一脸揶揄，“不是，哥，你这种男狐狸精，收敛起来都祸国殃民——纯？”
谢泽渊眼神逐渐冷黯：“行，吧。”
“你行，不行，我不行了……”
卓暮朝笑得肚子都酸了，“哎呦喂，我的哥啊，恕我直言，你长得不太正经，跟纯情八竿子打不着边……”
谢泽渊冷冷瞥他一眼，抄起手机站起，从盘中拿了颗薄荷糖走向窗，“接个电话。”
半夜十二点，夜空无云，四下寂静无声。
何霜给谢泽渊打电话前，其实犹豫过一阵子，不知道他在外睡下了没。
但这个电话又不得不打。
铃声响了很久，才拨通。
何霜心里生出几分惭愧紧张。
没听到他说话，却远远听见那边吵闹的音乐和人声。
何霜瞟了眼床上血迹，叹气，率先开口。
“谢泽渊……我怎么会在你房间？”
“你不记得了？”
随性散漫，很轻很淡的笑声传来，尾音很柔，似乎心情很愉悦。
那么好听的音色，仿佛在人耳膜上跳舞，一路顺着耳朵挠到了心尖。
“我好像，断片了……”
何霜不自觉地把手机离右耳远了些。
下一刻，谢泽渊声音如浸冰水，零下八度的冷沉，言简意赅：
“酒鬼送上门，非要霸占我的床。我赶不走你，所以我走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送上门？
霸占他床？？
何霜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脑补出画面。
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但谢泽渊总不可能骗她，他这人清高得一批，从不屑于说谎，向来都是有事谈事，实话实说。
何霜心底疯狂唾弃自己，花了好一阵子才接受现实。
嘴上状若平静，“抱歉，我喝多了，失去自由意志，我也不想……”
“不想？但是你做了。”
谢泽渊声音凉凉的，如碎了一地薄冰。
何霜心下忐忑，“除了这些，我没做别的吧？”
话筒传来的浅弱呼吸声突然顿住。
一秒，两秒……
何霜因他沉默而心感不妙，“嗯？”
传来的男声低磁里带了点磨耳的沙哑。
“何医生，认清自己，你不但强吻了我，还想——对我霸王硬上弓。”
强吻？
霸王硬上弓……
何霜羞愤捂脸，生无可恋地闭眼。
原来，那个梦是这么来的。
老脸都丢没了—
饶是以她的淡定也坐不住了，声音少见地支吾嗫喏，“……我错了。”
谢泽渊不置可否地冷哼。
何霜狠狠揪了把头发，试图转移话题。
她干巴巴道：“那个，跟你说件事……你床单上，有血。”
他冷淡低笑，“何大作家，你莫非以为……”
何霜眉心跳了跳，直觉他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视死如归硬着头皮直话直说：“是我那什么……弄脏的。不好意思啊，我……马上给你拆了。”
话筒传来一声按动打火机的响动，“不用。”
“啊？”
“先别走，等我回去跟你算账。”
谢泽渊挂掉电话，灭掉烟，咬碎薄荷糖，从窗前绕回沙发，将手机屏在卓暮朝眼前一晃。
“有点急事，先走了。”
卓暮朝瞧见他屏幕上通话记录，点头，“我送你？”
“不用，司机在楼下。”
卓暮朝点头，“路上小心，让司机慢点开，完事了就早点休息吧，病人不能熬夜。”
“嗯。”
半分钟后。
卓暮朝见谢泽渊还站着不动，屏幕还杵他眼前，不得不又看了眼他手机备注那个“霜”，古怪：“怎么了？”
谢泽渊似乎很满意他的发问，唇角微扬，拖腔带调——
“看见没？通话记录，5分，零，28，秒。”
“看见了。”
卓暮朝莫名其妙，静等他接下来的话。
谢泽渊叹了口气，无奈摇头，“我不想去，人家非要找我，花了这么长时间说服我。”
“……”
卓暮朝看着他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颇感一言难尽。
他怎么觉得，这人好像受了天大宠幸似的？
—
何霜既然睡醒，床自然要物归原主，总不能让谢泽渊这个病人在外过夜。
她叹了口气，压下心底鼓噪的烦闷，目光又落在床单那滩鲜红血迹。
凝视片刻，她一把掀了床单，揉搓成一个雪白的团。
抱着床单走到客厅，才想起，没有卫生巾……
她身上的浅蓝吊裙变成什么样，她已经不敢想了。
何霜不敢轻易坐下，不知道会不会又给他弄脏什么。
谢泽渊扔下一句“先别走，等我回去跟你算账”就挂了电话，也没给她多说什么的余地。
跟她算账……
何霜正想着要不要逃走算了，房门突然被推开。
男人进门，个高腿长，口罩遮面，一身深秋寒意，随手摘下鸭舌帽挂上墙壁挂钩。
何霜等他换好鞋后，才道：“你去哪了？”
电话挂断不到十分钟，人就回来了，估计没走远。
谢泽渊像是不屑于向她报备行程，淡漠扫她一眼，“不劳费心。”
何霜微哽，“那，你想怎么，跟我算账……”
谢泽渊轻描淡写，“算什么账？还不是回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缓慢地掀起眼皮，眉目带着疏离，朝她走近。
男人一步步挨近，高挑身量遮了光，何霜下意识后仰身体，闻到淡淡烟味，皱眉，“不是提醒过你不能抽烟吗？容易导致动脉硬化，加重病情。”
谢泽渊淡淡道，“没抽，见了朋友，沾上的。”
何霜眉心微松，“注意保护身体，休养期间，饮食作息都需要调整。”
“嗯。”谢泽渊低头垂眸，看着自己的影子环住她的，冷淡勾唇，“让一下，你堵住门了。”
何霜侧身，谢泽渊径自与她擦肩而过，走到床边，停留片刻，回头看她，“床单呢？”
何霜厚着脸皮，指向客厅的三足椅。
本以为谢泽渊会责怪她，不经同意就乱动他东西。
还嘲讽她弄脏他床单，一整个的麻烦精。
但他什么都没说，径直返回客厅，刚要捞起那团床单。
何霜一把抢过，“你别动，脏。要扔掉吗？”
“脏？”他偏头看她，脱口而出。
说得太快，眼里还有未经修饰的错愕。
何霜微怔。
虽然谢泽渊神色很快冷漠如常，但他的反应纯粹到让她来不及多想，就立刻相信——他真不觉得脏。
没等她深思，谢泽渊打断她思绪，“莫非何医生，也知道害羞了？”
何霜：“……”
变相讽刺她以前各种不要脸是吧？
她极其擅长装没听见，一脸风平浪静地转移话题，大大方方掩饰心虚，“你口罩怎么不摘？”
谢泽渊闲散抱着手臂倚在门框，闻言扯下口罩，侧了侧脸，让何霜看清他脸上指痕。
看到她眼中震惊后，他语气凉丝丝的，“某人喝醉酒后，对我见色起意，为所欲为……”
谢泽渊冷冷注视着她，“我迫不得已只能反抗，某人恼羞成怒，我就被打了。”
何霜：“……”
明白了他出走的原因。
被她气的。
何霜看着他侧脸，伤痕惨烈，估计没个几天消退不了，知道她下了狠手，负罪感交杂着心疼上涌，愈发觉得自己面目全非，不是个玩意儿。
她知道自己酒品差，当年有次就险些惹下大祸，这次酒后骚扰人，还打人……
再次刷新自我认知……
何霜歉意满满，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补偿他，诚恳看着谢泽渊眼睛，“我当时不太清醒，对不起啊……我去拿支药膏给你。”
谢泽渊淡淡道，“不用。”
他从何霜手中抽走床单，扔进卫生间的洗衣机，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保留物证。”
“……”
何霜沉默站了一会儿，不想打扰他休息，拿起外衣，又道了声歉，“我回家了。”
“太晚，打不到车，路上不安全，容易出事。”
谢泽渊缓缓抬眼，补充道，“害我受牵连怎么办？”
何霜：“……”
他警告似的，“在沙发上坐着，别吵醒我，天亮了再走。”
栋栋高楼拔地而起，灯牌绚烂，霓虹光彩荡漾如流水。
谢泽渊远望脚底声色喧嚣，唇边最后一缕淡白烟雾散尽。
他离开窗，走到一侧沙发坐下。
头晕感漂浮上泛，剧烈刺痛的太阳穴拉扯着他沉沉下坠，他也没在意，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手机。
回过神时，界面却停留在了跟何霜的聊天框。
没给她设备注，屏幕最上方显示的就是她网名。
只要她改名，他就能第一时间发现、窥探到什么。
可她一直没改，就一个字，霜。
翻翻聊天记录，不忍卒读。
最下方的消息是。
【霜】：我不想写这本书了。
【霜】：转账10万元
他第二天凌晨才回。
【Q】：好
【Q】：转账退还
【霜】：当时谈好的价格，怎么不收？
【Q】：毕竟你帮我摆脱那些女的，我利用你更多。
【Q】：钱留着自己用吧。
【霜】：〔飞吻〕
……
夜色愈发深黑，谢泽渊和卓暮朝走出门，到对面视察。
刚掀起酒红色厚重门帘，就听见各色乐器喧嚣震天，电吉他乱奏声尤为突出。
没有影响他们演奏的想法，两人坐到光线最暗的角落。
奈何人太耀眼，气场太强，纵然身居偏僻一隅，荒城乐队或站或立的众人纷纷停止弹奏，目光转至谢泽渊身上，齐齐震惊，“卧槽卧槽，谢哥竟然来了？”
谢泽渊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理会自己，让他们继续。
卓暮朝身为乐队队长，叉腰面向众人，不悦道，“看不见你们老大？看他干什么？罚你们今晚通宵！”
他愤愤，“我倒要看看你们新歌练到什么地步了。”
“呃……老大好！”众人连忙齐齐恭敬大喊。
心想通宵又算不上罚，他们这群搞音乐的就时常深更半夜不睡觉。
不过，虽说卓暮朝造型非主流了些，头上三根脏辫，纹着两条花臂，但毕竟也是实打实的大帅哥，骨相硬朗的那种，况且人还是乐坛屈指可数的顶流，火了后也没抛弃他们单飞，对众人都有恩，但他跟谢泽渊站在一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自动忽略了他。
这就叫气质差距？
有人瞟见谢泽渊侧脸那道鲜红巴掌印，面面相觑，出于尊敬或恐惧心理，也不敢多问，装作视若无睹，又开始群魔乱舞。
两人坐在里侧沙发，谢泽渊支着头静听众人演奏，轻声道，“吉他手弹得不错，刚刚的扫弦很漂亮。”
卓暮朝笑，“可不是，咱乐队排面，人家八岁就开始练吉他了，二十年的老手。”
谢泽渊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涣散，“那确实挺让人羡慕的。”
卓暮朝看他一眼，想起他曲折的身世，叹了声，化身人生哲学家。
“人啊，得忘记过去，活在当下。身份地位名利女人，现在要什么没有？”
谢泽渊目光微微黯淡，手指漫不经心地随着旋律敲打扶手。
桌上一阵原始铃声震响，却在一片狂响声中，被敏锐捕捉到。
卓暮朝瞟见是谢泽渊的手机，联系人“霜”语音来电。
心想，单字备注，可真少见。
他跟谢泽渊关系这么好，而他给他的备注是“荒城乐队队长卓暮朝”……
生怕不记得他是谁似的。
谢泽渊视线散漫一瞥，落到手机，心脏上那股刀刃切割感倏然停止。
看到这个昵称，说不清是悸动多一些，还是酸涩多一些。
谢泽渊没接语音，挨近闻了下卓暮朝领口，“什么味道，这么香？”
“你怎么老是这样啊，”卓暮朝不高兴了，侧开头，“又勾引我！”
谢泽渊：“？”
卓暮朝一言难尽地看了他半晌。
我他妈迟早要被你掰弯。
他皱眉道，“索特乌最新品，名叫霜期未谢，落蝶系列第27号香，喜欢我可以送你瓶。”
“挺好听。”
一大串话谢泽渊只听进去几字，扫他一眼，“带着没？”
“？”
卓暮朝愣，“我一个大男人，随身带香水？”
谢泽渊了解地点头，微微一笑，“不白拿你东西，我转账给你。”
“对了，”他白而薄的眼皮垂下，眼前晃着徐卿尘那张初恋脸。
他状若无意地问，“你看我……像不像纯情男大学生？”
“卧槽……？”
卓暮朝当即被逗笑，肩膀抖个不停。
怎么会问这种傻话？
卓暮朝一脸揶揄，“不是，哥，你这种男狐狸精，收敛起来都祸国殃民——纯？”
谢泽渊眼神逐渐冷黯：“行，吧。”
“你行，不行，我不行了……”
卓暮朝笑得肚子都酸了，“哎呦喂，我的哥啊，恕我直言，你长得不太正经，跟纯情八竿子打不着边……”
谢泽渊冷冷瞥他一眼，抄起手机站起，从盘中拿了颗薄荷糖走向窗，“接个电话。”
半夜十二点，夜空无云，四下寂静无声。
何霜给谢泽渊打电话前，其实犹豫过一阵子，不知道他在外睡下了没。
但这个电话又不得不打。
铃声响了很久，才拨通。
何霜心里生出几分惭愧紧张。
没听到他说话，却远远听见那边吵闹的音乐和人声。
何霜瞟了眼床上血迹，叹气，率先开口。
“谢泽渊……我怎么会在你房间？”
“你不记得了？”
随性散漫，很轻很淡的笑声传来，尾音很柔，似乎心情很愉悦。
那么好听的音色，仿佛在人耳膜上跳舞，一路顺着耳朵挠到了心尖。
“我好像，断片了……”
何霜不自觉地把手机离右耳远了些。
下一刻，谢泽渊声音如浸冰水，零下八度的冷沉，言简意赅：
“酒鬼送上门，非要霸占我的床。我赶不走你，所以我走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送上门？
霸占他床？？
何霜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脑补出画面。
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但谢泽渊总不可能骗她，他这人清高得一批，从不屑于说谎，向来都是有事谈事，实话实说。
何霜心底疯狂唾弃自己，花了好一阵子才接受现实。
嘴上状若平静，“抱歉，我喝多了，失去自由意志，我也不想……”
“不想？但是你做了。”
谢泽渊声音凉凉的，如碎了一地薄冰。
何霜心下忐忑，“除了这些，我没做别的吧？”
话筒传来的浅弱呼吸声突然顿住。
一秒，两秒……
何霜因他沉默而心感不妙，“嗯？”
传来的男声低磁里带了点磨耳的沙哑。
“何医生，认清自己，你不但强吻了我，还想——对我霸王硬上弓。”
强吻？
霸王硬上弓……
何霜羞愤捂脸，生无可恋地闭眼。
原来，那个梦是这么来的。
老脸都丢没了—
饶是以她的淡定也坐不住了，声音少见地支吾嗫喏，“……我错了。”
谢泽渊不置可否地冷哼。
何霜狠狠揪了把头发，试图转移话题。
她干巴巴道：“那个，跟你说件事……你床单上，有血。”
他冷淡低笑，“何大作家，你莫非以为……”
何霜眉心跳了跳，直觉他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视死如归硬着头皮直话直说：“是我那什么……弄脏的。不好意思啊，我……马上给你拆了。”
话筒传来一声按动打火机的响动，“不用。”
“啊？”
“先别走，等我回去跟你算账。”
谢泽渊挂掉电话，灭掉烟，咬碎薄荷糖，从窗前绕回沙发，将手机屏在卓暮朝眼前一晃。
“有点急事，先走了。”
卓暮朝瞧见他屏幕上通话记录，点头，“我送你？”
“不用，司机在楼下。”
卓暮朝点头，“路上小心，让司机慢点开，完事了就早点休息吧，病人不能熬夜。”
“嗯。”
半分钟后。
卓暮朝见谢泽渊还站着不动，屏幕还杵他眼前，不得不又看了眼他手机备注那个“霜”，古怪：“怎么了？”
谢泽渊似乎很满意他的发问，唇角微扬，拖腔带调——
“看见没？通话记录，5分，零，28，秒。”
“看见了。”
卓暮朝莫名其妙，静等他接下来的话。
谢泽渊叹了口气，无奈摇头，“我不想去，人家非要找我，花了这么长时间说服我。”
“……”
卓暮朝看着他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颇感一言难尽。
他怎么觉得，这人好像受了天大宠幸似的？
—
何霜既然睡醒，床自然要物归原主，总不能让谢泽渊这个病人在外过夜。
她叹了口气，压下心底鼓噪的烦闷，目光又落在床单那滩鲜红血迹。
凝视片刻，她一把掀了床单，揉搓成一个雪白的团。
抱着床单走到客厅，才想起，没有卫生巾……
她身上的浅蓝吊裙变成什么样，她已经不敢想了。
何霜不敢轻易坐下，不知道会不会又给他弄脏什么。
谢泽渊扔下一句“先别走，等我回去跟你算账”就挂了电话，也没给她多说什么的余地。
跟她算账……
何霜正想着要不要逃走算了，房门突然被推开。
男人进门，个高腿长，口罩遮面，一身深秋寒意，随手摘下鸭舌帽挂上墙壁挂钩。
何霜等他换好鞋后，才道：“你去哪了？”
电话挂断不到十分钟，人就回来了，估计没走远。
谢泽渊像是不屑于向她报备行程，淡漠扫她一眼，“不劳费心。”
何霜微哽，“那，你想怎么，跟我算账……”
谢泽渊轻描淡写，“算什么账？还不是回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缓慢地掀起眼皮，眉目带着疏离，朝她走近。
男人一步步挨近，高挑身量遮了光，何霜下意识后仰身体，闻到淡淡烟味，皱眉，“不是提醒过你不能抽烟吗？容易导致动脉硬化，加重病情。”
谢泽渊淡淡道，“没抽，见了朋友，沾上的。”
何霜眉心微松，“注意保护身体，休养期间，饮食作息都需要调整。”
“嗯。”谢泽渊低头垂眸，看着自己的影子环住她的，冷淡勾唇，“让一下，你堵住门了。”
何霜侧身，谢泽渊径自与她擦肩而过，走到床边，停留片刻，回头看她，“床单呢？”
何霜厚着脸皮，指向客厅的三足椅。
本以为谢泽渊会责怪她，不经同意就乱动他东西。
还嘲讽她弄脏他床单，一整个的麻烦精。
但他什么都没说，径直返回客厅，刚要捞起那团床单。
何霜一把抢过，“你别动，脏。要扔掉吗？”
“脏？”他偏头看她，脱口而出。
说得太快，眼里还有未经修饰的错愕。
何霜微怔。
虽然谢泽渊神色很快冷漠如常，但他的反应纯粹到让她来不及多想，就立刻相信——他真不觉得脏。
没等她深思，谢泽渊打断她思绪，“莫非何医生，也知道害羞了？”
何霜：“……”
变相讽刺她以前各种不要脸是吧？
她极其擅长装没听见，一脸风平浪静地转移话题，大大方方掩饰心虚，“你口罩怎么不摘？”
谢泽渊闲散抱着手臂倚在门框，闻言扯下口罩，侧了侧脸，让何霜看清他脸上指痕。
看到她眼中震惊后，他语气凉丝丝的，“某人喝醉酒后，对我见色起意，为所欲为……”
谢泽渊冷冷注视着她，“我迫不得已只能反抗，某人恼羞成怒，我就被打了。”
何霜：“……”
明白了他出走的原因。
被她气的。
何霜看着他侧脸，伤痕惨烈，估计没个几天消退不了，知道她下了狠手，负罪感交杂着心疼上涌，愈发觉得自己面目全非，不是个玩意儿。
她知道自己酒品差，当年有次就险些惹下大祸，这次酒后骚扰人，还打人……
再次刷新自我认知……
何霜歉意满满，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补偿他，诚恳看着谢泽渊眼睛，“我当时不太清醒，对不起啊……我去拿支药膏给你。”
谢泽渊淡淡道，“不用。”
他从何霜手中抽走床单，扔进卫生间的洗衣机，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保留物证。”
“……”
何霜沉默站了一会儿，不想打扰他休息，拿起外衣，又道了声歉，“我回家了。”
“太晚，打不到车，路上不安全，容易出事。”
谢泽渊缓缓抬眼，补充道，“害我受牵连怎么办？”
何霜：“……”
他警告似的，“在沙发上坐着，别吵醒我，天亮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