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偌大包间都安静了,三十多人的视线落到此处。

    迟到让大家等了这么久,这酒不喝就是不给大家面子,就别想在盛锦混了。

    医院也是职场,职场就有规矩,酒场同样有酒文化,在场众人心知肚明,没有一个人劝阻。

    “也该罚。”

    何霜看向这三杯酒,淡笑了声,没多说什么,端了杯一饮而尽。

    众人发出惊呼,副院长和书记也笑着鼓掌。

    吴月芳眉头微皱,掏出手机。

    何霜饮酒下肚,心生不对劲。

    这酒好像并非刘传方说的低度数酒,虽然味道与饮料相近,后劲却似乎极大。

    她酒量不算厉害,却并非一杯倒,此刻一阵烧穿肺腑感过后,竟血气上涌,头晕眼花。

    这酒有问题,不能再喝了。

    何霜眼神微冷,却也不能当众拆穿,起身鞠躬一圈,郑重道:“我酒精过敏,为表道歉诚意就自罚一杯,剩下两杯来日方长,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众人了解地点头,也没再为难她。

    刘传方欣赏着美人醉态,目光略过她胸口,眼睛微亮,意味深长道,“好,好,来日方长!”

    推杯换盏间,饭局已过大半。

    酒劲上涌,何霜意识愈发昏沉,迷迷糊糊撑着一侧头,也没怎么吃东西。

    最后迎新聚会在领导们发表了几轮意见后结束。

    众人陆陆续续往外走,吴悦琪拉何霜起身,“你怎么样?醉得厉害吗?”

    “没事,就是头晕。”

    得厉害。

    何霜眼中只剩吴悦琪影影绰绰的面容和头顶昏黄的灯光,摇晃着起身,抓了好几下才抓住她衣袖,“走吧。”

    吴悦琪搀扶着她走到门外,未料刘传方还没走,在门口抽烟,看见何霜出来,对吴悦琪道,“小吴你先走吧,我找小何有点事。”

    吴悦琪手一颤。

    刘传方嗤笑,不动声色地威胁。

    “怎么?你是我手下的新人。你不走,我就放她走,你留下。你不留?呵,后果你也清楚。”

    吴悦琪面容僵硬,身体开始剧烈发抖,在前程面前,情分不值一提。

    她浑身冒冷汗,犹豫片刻,还是松开了搀扶何霜的手。

    何霜好像醉得不省人事,竟没发现她放开她,身子一个趔趄,勉强靠在墙壁上,屈膝支撑着身体。

    人流散尽,四下无人,刘传方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吐出一口烟圈,也没上前扶。

    吴悦琪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不忍,一步三回头地向前走。

    她不回头不要紧,一回头没看到路,差点撞上前方一个肩宽腿长的男人。

    她看呆在原地,这人个头高挑,模特似的身段,口罩鸭舌帽隐去面容,却遮不住一身冷冽气场,强大到极具侵略性,仿佛能割裂时空,径直与她擦肩而过。

    刘传方上前两步逼近何霜,笑嘻嘻调侃,“怎么样啊美人?跟我走,下午你去哪都没人知道……”

    只是还不待他话说完,伸向何霜的手被一股大力猛然推开,他猝不及防踉跄后退,一个没站稳后腰狠狠砸在栏杆上,疼得他一懵逼,爆了句粗,“卧槽?!”

    “你谁?!疯了吧?!”

    刘传方呲牙咧嘴,对上来人冰冷倨傲的眼睛,还未来得及多做反应,下一刻就被提着衣领四仰八叉掀翻在地,捂着猛遭重击的侧脸惨叫不已。

    那人似乎不解气,又狠踹他几脚,直到他奄奄一息连惨叫都发不出 ,这才转头看向何霜。

    女子长发微乱,醉眼勾人,媚态天成,与平时冰清玉洁的凛然模样大相径庭。

    他瞳孔微微收缩。

    若是吴月芳没给他发消息……

    若是他没及时赶来……

    何霜弯腰靠着墙壁,怔怔望着来人模糊的轮廓朝她走近,越来越近。

    入眼所见皆是重影,他遮得严严实实也看不见面目,但她却好像能在脑海中清晰勾勒出他样貌。

    男人紧盯着她朦胧迷醉的眼,满身冷色未散,在她面前缓缓俯身,“我是谁?”

    人在酒醉时,往往容易认错人。

    何霜不确定自己认没认错,更可能是幻觉,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试探着,“谢泽渊?”

    几乎未曾听到过她软软地这么叫他,谢泽渊眼眸微暗。

    随后收回想搀扶她的手,微微叹息,别开脸,声音很淡,“知道就好,看来没彻底醉。”

    真是他吗?

    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怎么会来?

    何霜昏沉间想。

    或许被醉意冲散了自制力,不知为何心间陡然生出无限眷恋,忍不住伸手拉住他衣角。

    “回医院?”谢泽渊看着她细白的手指勾缠住他,被他黑衣映得萤惑似雪,低声问。

    “好。”何霜难得乖巧点头。

    “跟上。”谢泽渊目光又在她拉他的手上定格一瞬,不冷不热地扔下两字。

    随即从她手里抽出衣角,转身就走。

    只是他前行几步,却没听见后方传来任何脚步声,不得不回头看去。

    何霜还在原地,像个小女孩似的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一半脸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他背影。

    适逢他回眸,恰好与他视线对上。

    谢泽渊清晰看见她眼中的幽怨委屈。

    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丢下她自己走了。

    谢泽渊唇角自嘲地勾了勾,她有资格露出这种模样吗?

    丢下他的,明明是她。

    那么狠心,说不要就不要了。

    —

    女子在车上陷入昏睡,到达医院后,男人打横抱着她下了车。

    不顾众人各种目光,一路乘电梯上了顶楼。

    他径直走进卧室,除去她外套后,把人轻柔平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回客厅倒了杯水。

    再返回,坐在窗前,什么也不做,只是望着床上熟睡的人。

    女子睡容沉静,眼尾朱砂痣如被水化开,四周霜雪似的肌肤染了晕红。

    长发乌黑淋漓如瀑,铺满他的枕头。

    不知过了多久。

    她翻了个身,似乎觉得热,踢开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睡姿。

    一侧吊带自肩头滑落,饱满雪色跃入眼帘。

    谢泽渊执杯的修长手指微紧几分,眸色无意识地加深。

    视线往下,腰肢自两侧向内收出纤细惊人的弧度,只手可拢。

    深秋,空气冷薄。

    室内热度却一截截攀升。

    谢泽渊喉结滚动,举杯饮下最后一口冷水。

    他端详着空杯子,目光顺着玻璃杯沿滑落她身上。

    若他床上躺着的是其他女人,再漂亮,他也懒得多看一眼。

    可她是……

    趁她醉酒,只要他伸手,似乎就能握住那一截柳条似的纤腰。

    只要他动手,这次她绝对逃不掉了。

    像无数个潮热的梦境那样,将高高在上的她拉下神坛,随他一起堕落至黑夜。

    这种肖想已久的事……

    他脚步极轻,走到床边,不动声色地俯身逼近。

    他的影子,在她身上笼了一层黑暗阴霾,如将她圈入深渊桎梏。

    而她不省人事,对他毫无防备。

    室内窗开着,凉风席卷,吹的雪白窗帘飘摇半空。

    谢泽渊朝女子伸出手,越过她身体,扯过被子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又掖了掖被角。

    睡吧。

    好好睡一觉。

    他心底微叹,怅然轻抚她酣睡的侧脸,手指擦过她唇角,几乎没用力。

    何霜深陷睡梦,床榻柔软舒适,嘴边好像有香喷喷的食物晃来晃去,下意识张嘴就咬。

    谢泽渊手指猝不及防被她叼住,嫩滑舌尖轻轻舔过。

    他如雕塑僵在了原地,酥痒电流一路上窜,连头发丝都泛起痒。

    她只需引燃一颗火星,就能燎烧他的荒原。

    他不会被现实击败,却会被自我想象击败。

    何霜昏睡间,只觉一道灼烧似的目光仿佛能将梦中的她烫化,嘴唇骤然一凉,被两瓣温热细腻的东西覆上。

    后颈被一只手掌紧紧扣住,清冽的男子气息溢散在她唇齿间,吻生涩而热烈。

    空气变仿佛得潮湿暧昧,稀薄得令人窒息。

    不知多久。

    察觉到她身体动了动,谢泽渊如梦初醒,理智猛然回笼,偏头克制着喘息。

    何霜因缺氧从梦中抽身,茫然睁眼,唇间微微刺痛,头也疼痛欲裂。

    但她从一大片漂浮错杂的光影中,一眼找到谢泽渊的位置。

    凛冽交织的光线里,黑衣男人背对着她,猛然抬手,朝着他那张俊美至极的脸狠狠打落。

    苍白侧脸陡然浮现惨烈指痕,艳若桃花。

    何霜:“?”

    他怎么了?!

    她心尖狠狠一颤,张嘴就喊他。

    喉咙却仿佛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

    “对不起。”谢泽渊声音比平时低哑几分,一把拉开浴室门。

    他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逆着光,极淡地侧头扫了她一眼。

    何霜分明看见他猩红的眼角、埋没在暗处的隐忍眼神,听见他一字一顿,冷冷地说。

    “不如不见。”

    “我还能控制得住自己。”

    *

    窗外深黑,弦月高挂,雨停了。

    何霜在一间陌生卧室,陌生床上醒来,不由怔住。

    发现身上大衣被脱去,只剩了内搭吊裙。

    房间内静寂无人,被微弱月光映照地通体惨白,色调凄冷。

    她记得自己因迟到被罚酒……

    酒里应该加了少量迷药,不然绝不至于一杯倒。

    酒会结束,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吴悦琪搀扶她起身。

    之后的完全断片,她没有丝毫印象。

    医院时常从制药公司或一些作坊进药,而某些不正规作坊,包藏了太多不入流、不为人知的药物。

    迷药、情药……刘传方这种人,神经外科主任身份,有购买渠道,再正常不过。

    虽然是他倒的酒,但也可能不是他……

    何霜面色渐渐阴沉,虽知人心险恶,在圈内也看尽表面人模狗样,背地里做尽肮脏事的人,以及各种权色交易,但她没料到有人在正规迎新场合竟敢下药,不然她不可能喝那杯酒。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但人不能不居安思危。

    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她走出卧房门,按开墙头灯。

    看到熟悉的客厅,突然意识到这是哪里,今上午还来过。

    何霜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怎么会在他这里?

    还睡在谢泽渊床上??

    四处打量一圈,喊了几声,没人应,整座豪华病房内空无一人。

    想起谢泽渊,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些零碎片段。

    刚刚好像梦到他了。

    梦中酥软的身体,牢牢控住她后颈那只修长的手,凛冽淡雅的冷香,缠绵悱恻、仿佛要进行到地老天荒的吻……

    何霜下意识摸了摸嘴唇,唇间仿佛还残留着,被他亲吻的感觉。

    为什么会梦见这些?

    何霜一时有些无措,c梦男主角怎么会是……

    感觉还那么真实,太羞耻了……

    她视谢泽渊如家人,自然在乎他,关心他,即使五年不见,也不会对他心生疏远。

    但她的在意,绝不是这种方式……

    然而这场梦,却给她带来了某种颠覆性的冲击震撼,乱.伦似的荒唐感不可遏制地上涌,说不清是恶心反胃还是突破禁忌的刺激感,思绪乱成一片。

    何霜捂着额头,暗骂自己无耻,绝不承认是被他色相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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