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夏末没醒,徐灵均赶紧回到自己的寝殿。

    天亮后,那个昨夜被烫了手的仆妇季氏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或许是嫌徐灵均晦气,那仆妇并不打算贴身伺候,而是将一碗药递到了春童手里,自己远远退到一边看着。

    徐灵均有心与那仆妇作对,自然不肯吃药,可那傻丫头还是执拗地把药碗递到了她的唇边,几番你推我挡之后,一碗汤药撒了一半。

    季氏眼见自己的心血被人糟践,气得双手叉腰,指着徐灵均就骂:“好你个扫.....不喝药,不喝药你想死不成?”

    徐灵均完全无视那张牙舞爪的妇人,翻个身继续装睡。

    恰在此时,一个身着玄色绣金华服,满头珠翠的美艳女子在四个婢女的簇拥下走进殿来。

    看了眼桌上的半碗汤药,孟乔夫人给身边人递了个眼色,自己则坐在一旁椅子上看起了好戏。

    两个婢子黑着脸走到了徐灵均的床前,猛地掀开了锦被,一个粗暴地将她拉了起来,另一人负责给她灌药。

    苦涩的药汤一半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一半灌入了气道咽喉,徐灵均脸颊涨得通红,完全没有能力反抗。

    孟乔夫人却好整以暇地一边打量着这座雕梁画栋的屋宇一边笑道:“生了病哪能不喝药呢?”

    突然又话锋一转,酸酸道:“徐历可真是疼你呦,瞧瞧这里的陈设,比宫里都讲究。”

    徐灵均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想着,这么多年来这女人可从未来过这里,今日又为何前来呢?难道只是心血来潮?

    很快,孟乔就解答了她的疑问。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慢慢向徐灵均走来,边走边道:“自从太医淮酉来给你瞧过病,宫里就传说明月岛上住着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我还当有人恣意夸大呢.....”

    孟乔在徐灵均床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虽略显稚嫩却楚楚动人的脸蛋,继续道:“果然,生得跟你那个贱人母亲一模一样。”

    原身的母亲都死了十四年了,一个死了这么久的人还叫她如此痛恨,这里面当然是有故事的。

    十六年前,徐厉还只是云国的太子,在一次秋猎中偶遇了原身的母亲司鱼儿,一见钟情不能自拔,回宫就央求当时的国君云庄公要将人娶回来,可惜司鱼儿出身卑微,根本入不了云庄公的眼,偏偏徐厉又是个情种,宁愿不当国君也要娶司鱼儿为妻,为此,父子两闹了很大的不愉快。

    不久后,太子徐厉就与司鱼儿私定了终身,在朝云城外的别院里安了家。

    岂料,云庄公也于同时从郑国替儿子求娶了一位公主,正是这位孟乔夫人。

    就在孟乔来到云国后不久,云庄公突然病逝,徐厉顺理成章成了云国的新一任国君,那孟乔自然就是公认的云国君夫人。

    不过别人怎么认为是别人的事,在徐厉这个情种眼中,他的妻子从来就只有司鱼儿一个,如此一来,那孟乔就成了摆设,也成了整个云国的笑话。

    当然,这些故事,都是原身七拼八凑来的,有些是国君老爹亲自讲给她的,有些是从爱八卦的下人那里听来的,也不知真假几何。

    徐灵均止住咳嗦,装傻充愣道:“夫人你也很美啊,父君一定很喜欢你吧!”

    果然,孟乔被这句话激怒了,她一把捏住徐灵均的下巴,冷笑道:“你猜错了,你那混账老子可不喜欢我,不过,那又怎样呢?如今,整个云国.....”

    整个云国都是我的——徐灵均估计,她原本是要这么说的,但为了祭祀大典最后还是忍住了。

    孟乔松开了徐灵均,转而换了副嘴脸,笑道:“不过,那都是大人之间的事,与你们小孩子没什么关系,乖,你要好好吃药哦,否则,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父亲会怪罪我的。”

    这后母显然是想瞒着她到最后一刻了,徐灵均自然也不能说穿,于是也换了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低声道:“父君,他什么时候来看我?”

    孟乔笑道:“君上最近有点忙,等你病好了就会来的。”

    徐灵均笑得乖巧可爱:“我一定好好吃药,不叫父君担心。”

    ......

    孟乔夫人走后,徐灵均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后母如此恨她恨她的父母,定会用最残忍的方式弄死她。

    是剖腹剜心,还是做成腊肉,全凭她的兴趣爱好。

    为今之计,就算是死,也要逃离这里。

    只可惜,后母走时留下了两个恶婢,这样一来,算上先前的两个仆妇,如今这明月岛上就有四个坏人了,徐灵均吃饭睡觉都有人盯着,完全没了自由。

    幸好她还算有点演技,为了不受皮肉之苦,也为了找机会逃跑,她装的十分乖巧听话,按时吃饭吃药,从不给那些人再伤害她的机会。

    另外,巧合的是,那两个恶婢在云国王宫里养尊处优惯了,初来乍到这座四面环水的岛上不能适应,很快生了毛病,浑身起红疹,瘙痒难奈。

    如此一来,徐灵均这个扫把星的威力就越发被夸大了,四个坏人没事可不敢靠她太近,但凡监视也只能远远观望。

    徐灵均身边贴身伺候的仍旧只有春童一人。

    这一日,徐灵均早早起床,带着春童上了位于小岛偏西的望湖楼。

    望湖楼其实也是座藏书楼,一层放了数不清的书简,二层四面有窗,卧榻茶具一应俱全,是个读书休闲的好去处。

    然而,徐灵均来此却不是为了读书休闲,因为站在此处,忘忧湖的四面八方尽收眼底。

    那日孟乔夫人走后,她仔细想过,岛上这么多人吃喝拉撒,一应物资都要从外面运来,何况,那些婢子还得向她们的主子传递消息,那船只往来必定是十分频繁。

    如此一来,就有了一线生机。

    徐灵均端着一本书假装读得认真,视线却时不时投向远处,也不知等了多久,果然就见一条船晃晃悠悠地往小岛这边驶来。

    小半个时辰后,那船才靠了岸,两名汉子从船上跳下来,开始往岛上搬东西。

    徐灵均盯得仔细。

    就见那二人来往两次才将船上的东西运完,然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径直走进了厨屋所在的院子。

    徐灵均抬头看看天,果然到了午饭时分了。

    .......

    次日差不多的时辰,徐灵均带着春童再次登上望湖楼,发现那条船果然是在同一时间到来。

    从搬运货物到用完午饭离开,总共用了大约半个时辰,期间,那条小船就停在岸边,完全没有人看顾。

    徐灵均很快有了打算。

    花半个晚上的功夫将剪碎的床单拧成一条简陋的绳子,又将绳子塞进装点心的盒子里,天亮后值钱的首饰全都戴在身上,衣服也穿得十分厚实。

    用过早饭后,上午卯时初刻出发。

    假装读了半天书后,那条小船也悠悠驶来,徐灵均放下了半透明的帘幕。

    三炷香后,一直坐在竹林中磕瓜子的婢女青萝有点犯困,但还是强忍着睡意抬头看了眼藏书楼的方向。

    但见纱帘后有个人影执卷而读,似乎很是专心,她也就放心地趴在了石桌上打起了盹。

    但其实,在她看不见的方向,徐灵均已经顺着自制绳索落了地,正小心翼翼地往小船停靠的位置移动。

    藏书楼上,傻丫头春童执卷的手有点发酸,但公主不喊游戏结束她是不能停的,只好嘟嘟囔囔地左手换右手。

    不多时,徐灵均七拐八绕来到了目的地,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解开泊船的绳索,然后爬上船,开始摇动船桨。

    幸好十四岁女孩的躯体内住着的是个近三十岁的灵魂,而且这灵魂原本的老家就在微山湖畔,虽然不会游泳,却很会划船。

    没出任何意外,没多久那条船就顺利地驶离了小岛,往徐灵均希望的方向行去。

    忘忧湖南边是无法逾越的高山悬崖,北侧是巍峨的云国宫殿,其余地方皆是一望无际的阔野,无遮无挡,反倒引人注目,如此一来,唯有那一带树林才是最好的出路。

    小船悠悠,向东而行。

    逃出这里,天大地大,从此便自由自在了,再不用提心吊胆地数着日子。

    却不料,原本平静的湖面上却突然起了风。

    徐灵均用尽力气划船,那风却专门跟她作对,迎面而来,轻松化解了她所有的努力。

    小船前进一尺,又莫名后退半丈,不过顷刻间,徐灵均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原点。

    她双手紧抓着船桨,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而此时,那风却停了,湖面只残留微波荡漾。

    徐灵均深呼吸一口,不服气地越发用力摇桨。

    果然,这一次再无怪风拦路,小船平安驶出半里地了,徐灵均终于长舒一口气。

    谁知,刚放下心来,身下的小船就像突然发了疯似地开始原地打转。

    一圈一圈,越来越快,边转边晃,晃得徐灵均只好放下船桨,扶着船舷呕吐。

    也不知吐了多久,忽觉身下的小船又开始飞速前进,眨眼,就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徐灵均扒着船舷,惊讶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人使坏,不对,应该说有鬼使坏,人哪有这种本领。

    那鬼不想叫她逃走。

    想明白这一点后徐灵均怒火中烧,对着虚空骂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耍弄于我,你出来说说清楚。”

    可是哪有人或者鬼理她,四周只有轻微的波浪声和鸟儿鸣叫声。

    徐灵均气得叉腰转了好几圈,可惜终究不敢耽搁太久,于是咬着牙放低了声音,指着空气道:“今天我是一定要离开的,有本事你就将我淹死在湖里。”

    于是小船第三次出发了。

    果然,这一次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小船快速前行,没有发疯也没有遭遇风浪。

    不知不觉那湖心岛已经远的看不清了,对面的树林却是越来越近,谁知,空中却突然飞来数支羽箭。

    “什么人?”有人喊道,与此同时,箭矢嗖嗖地钉在了船身。

    但那些箭矢明显只是警告,并没有真正要射伤徐灵均的意思,显然那些人其实知道船上之人是谁。

    徐灵均顾不上去看树林中涌出的到底有多少人,赶紧掉头逃窜,可是她知道,她其实无路可逃。

    可是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啊,与其这样,倒不如干脆拼了,反正,在祭祀大典之前,那些人也不敢真正弄死她。

    她于是再次调转方向往另一处地方靠近。

    果然,没过多久,又是一波箭雨袭来,她却不管不顾,咬着牙前行。

    一支羽箭从她耳边划过,险些划伤她的脸。

    有人喊道:“来人请回头,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

    徐灵均才不管这些,继续挥动双臂努力摇桨,船身下的水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眼看靠岸边越来越近,箭雨也越来越密,小船却突然自己转了向,急速向湖中心驶去。

    待到完全脱离险境,徐灵均扔掉手中船桨,蹲在船舱里埋头痛哭。

    “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不让我逃走,为什么不让我逃走,呜呜呜......

    我不想死,呜呜呜.....”

    小船完全停了下来,天地变得异常安静,静的只剩下徐灵均的哭泣声。

    许久许久,她终是哭得累了,睁眼一看才发现,四周不知何时竟起了雾,一丈开外的一切都已经看不清了。

    徐灵均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几乎是在同时,那神秘鬼突然现出身形,落在了距她一步之外的地方。

    那人穿着黑色的斗篷,整个面部藏在兜帽的阴影中,正是那夜从刀下救下她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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