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灵均仇恨地看着身边的黑衣人,正欲开骂,就觉腰间一紧,眨眼竟来到了市井之间。

    落脚处是个繁华的街口,旁边有棵粗壮的古树,因此,即便她是突然出现的,也没有任何人在意。

    徐灵均甫一落地,就下意识去看身边,可惜,那黑衣人早已消失无踪。

    嚯,瞬间位移?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不对,此人如此能耐,原本轻易就可带她逃离囚笼,却偏偏要在她无助挣扎许久之后才出手,莫非是存心想看笑话的?

    想到此,好不容易因救命之恩生出的那点好感又随风而散。

    管它呢,先找个地方睡一觉再说,为了逃跑计划,毕竟折腾了半天加一夜了。

    不远处就有客栈,徐灵均大摇大摆走进去,踮起脚尖将手腕上退下来的玉镯递给店家,那店家看了小女孩几眼,果然给她找了间上房。

    简单吃了些饭菜之后,徐灵均爬上了床。

    一觉醒来,竟是次日傍晚了。

    起身上了个茅厕后,喊小二给自己弄点好吃的。

    吃过饭后,她再次爬上床。

    再醒来时又是次日午后了,再次喊小二给自己送些吃食,不料却遭了白眼。

    那小二不客气地说:“我说小姑娘,你那个破镯子能抵几个钱?别说吃了,今晚的房钱都没了,要么你赶紧离开,要么就翻翻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

    徐灵均虽是穿过来的,但她不傻,精雕细琢的玉器在这个时代定是值大钱的,别说吃住几日,就算买下这座客栈都有可能,这店家明显是欺她年幼又孤身一人,既如此,身上再有钱这黑店也不能住了。

    只是走出客栈却又不知该何去何从,恰逢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徐灵均干脆循着食物香气走向了热闹的街头。

    她不知道的是,此身所在,正是云国的都城朝云,距离她逃走的幽湖不过四十里地。

    更不知,她这个云国公主,即将祭祀神明的人牲,著名的扫把星逃出幽湖的消息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送物资的二人发现了小船不翼而飞,整座湖心岛再不见公主的身影,所有人一团慌乱,有人放飞了报信的鸟,不到半天,十几艘船就将忧湖翻了个底朝天。

    奇怪的是,湖中并不见漂浮的尸身,只有那条送物资的小船悠悠荡在湖水中。

    有人说,民间早有传闻,忧湖乃寒池地狱的入口,莫非那公主是被地狱的鬼怪给抓去了?

    孟乔夫人却不信这个,打了妖言惑众的那人几十大板,之后,追捕公主的悬赏榜文就帖满了大街小巷,朝云城里,更是随处可见巡逻抓人的卫兵。

    只可惜,在客栈睡了两天的徐灵均一无所知。

    这厢,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银镯子,正欲与摊贩交换热腾腾的大包子和一些碎钱,谁知那人似乎对精美的首饰不感兴趣,一双眼只死死盯着徐灵均的脸。

    这张脸极有辨识度,美得如诗如画,叫人过目不忘,关键右眉上方还有颗标志性的朱砂痣,不正是榜文上那个即将被献祭的公主吗?

    摊贩确认无误,一把抓住徐灵均的手,大喊道:“来人,快来人,公主在此,公主在此!”

    徐灵均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可惜想要逃走却是晚了,一个瘦弱的女孩哪里是那彪形大汉的对手,何况,听到动静的百姓已经匆匆围了过来。

    人们议论纷纷,这个说,这就是那扫把星转世的公主啊!那个说,果然跟画像上一模一样哦!

    “听说,就是她害死了先国君和隆安的一千多人。”

    有人甚至指着徐灵均就骂:“好你个自私的公主,竟然不愿献祭地祗神,还跑出来祸害百姓,太可恨了!”

    “想她们贵族,一出生就高高在上,享受我们的供奉却不肯为我们做一点牺牲,真是太可恨了!”

    此时此刻,人们对徐氏公族的恨意,对生活的不满,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不知是谁丢出了第一块小石子,紧接着就引出了各式各样的武器。

    鸡蛋、菜叶子、手帕、甚至是热气腾腾的大包子,人们义愤填膺,纷纷拿手边的东西砸向女孩的身体。

    可怜徐灵均小小一只,就如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更糟糕的是,不远处,披甲执锐的卫兵已经循声赶来,再拐过一个街口就能将逃犯捉拿归案。

    危急关头,不远处突然炸响一个惊雷,倾盆大雨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人们瞬间被浇成落汤鸡,大部分人抱头鼠窜,此时有个声音却高声喊道:“这雨来得蹊跷,定是这扫把星召来的。”

    仿佛印证此人的猜测一般,“轰”的一声,空中再次炸响一个惊雷。

    如此一来,没逃的那部分人也纷纷后退,唯恐沾上扫把星的晦气遭了雷劈。

    只有那个包子男为了丰厚的赏银仍旧不肯松手,但也并非全不惧怕。

    趁着他抬头看天的空当,徐灵均低头狠狠咬了那人手背一口,而后迅速钻入了混乱的人群中。

    约莫两炷香后......

    雨渐渐停了,拿着长矛的护卫仍在四处搜罗逃犯踪迹,见到十三四岁的女孩就抓住仔细检查,发现不是公主就气急败坏地一把推开。

    也有些人一户一户敲响百姓商户的房门,一一查看住在里面的女子。

    徐灵均躲在街角的一只破筐篓里,眼看着一队卫兵从跟前经过。

    朝云城是绝对不能待了,得想办法出城。

    突然又想起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感觉他是故意把她丢在城中的,凭他的本事完全可以把她弄到千里之外。

    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难道是有意叫她吃点苦头?

    方才那突如其来的暴雨和惊雷莫非也是他的手笔?

    徐灵均心内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却没时间仔细琢磨,她大气不敢喘地待在那只筐篓里,直到天快要黑了,家家关门闭户,附近的卫兵渐行渐远,这才悄悄从筐篓里爬出来,像只野猫般贴着墙根前行。

    走出没多远就见前方停了一辆牛车,老远就能闻到车上臭烘烘的气味,徐灵均知道,拉粪的车为了避人大多天黑之前出城,于是毫不犹豫地爬上了车。

    幸好有只木桶是空的,徐灵均将自己塞进去,虚掩上了木桶盖子。

    没过多久,醉醺醺的车夫回来了,牛车缓缓动了起来。

    又过了许久,牛车停了下来,有人骂骂咧咧地检查车上的粪桶。

    掀开一个一个木桶盖子,所见都是臭烘烘的秽物,卫兵终于不耐烦再检查,驱赶着收粪的汉子赶紧离开,徐灵均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

    接下来又是半个多时辰的颠簸,牛车终于再次停下。

    徐灵均听见那汉子吹着口哨离开了,四周也没有别的动静,这才小心翼翼从空桶里冒出个头,果然发现那汉子正躲在灌木丛后小解。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满身污秽的徐灵均甫一逃出,就疯了般寻找水源,徒步走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发现了一条河。

    初秋的夜里,河水已经很凉了,可她也顾不得许多。

    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洗掉了身上的臭味,可惜浑身都湿透了,一出水就连打了三个喷嚏,为了身上能暖和些,她干脆跑了起来。

    山野寂静,远处传来野兽的叫声,她一步也不敢停,跑着跑着,就开始小声抽泣。

    这世上幸运的人那么多,为何偏她如此倒霉。

    穿越前,明明多方面才能超越人群,到头来却一事无成,穷困潦倒。穿越后更是厄运缠身,至如今,竟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更不知将来的路该如何走。

    为了避免再被人认出,徐灵均只能往人烟稀少的山野间跑。

    等到身上的衣物干了大半,已经到了后半夜了。

    前方山谷里出现一个小村落。

    徐灵均自然不敢敲响任何一户人家的门,于是随便选了一户,悄无声息地躲进了人家的柴房。

    用柴草将自己盖起来,还是觉得冷,就拼命抱紧自己,终于疲惫地闭上了眼。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一张布满皱纹的慈祥的脸正对着她笑。

    徐灵均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那老妪却道:“姑娘,你怎么睡在这里呀,你的家人呢?”

    见她没有认出自己,徐灵均于是松了口气,低声道:“我的家人都死光了,我逃难到此。”

    老妪长叹一声,拉起了她的手:“可怜的孩子,饿坏了吧?”

    徐灵均不住点头。

    进了屋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蜡黄不停咳嗦的老汉,徐灵均问那老妪:“大娘,伯伯这是怎么了?”

    老妪道:“生了场风寒,没钱医治,越拖越严重了。”

    徐灵均:“那您的儿女呢?”

    老妪:“两年前祁国大军来犯,我们唯一的儿子战死了.......”

    老妪说着话,已经从锅中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米汤递到了徐灵均手中:“吃吧,孩子。”

    徐灵均在老人家中住了三天,也渐渐知道了这个家甚至这个村子的贫穷。

    村中大多数人家都是勉强糊口,一件衣服从春穿到秋,补丁摞补丁,尤其李老汉家,缺少劳动力,更是难上加难。

    自从徐灵均来了之后,两张嘴变成三张,米缸里的米减少地很快,眼看就要见底,尽管如此,老夫妻俩却从来没有要赶走徐灵均的意思,只是悄悄减了自己的饭量,宁愿到地里挖野菜吃也要让她吃饱。

    有一次,徐灵均问老伯,村中明明也有不少土地,为何村子里的百姓却如此贫穷,老伯回答说,那是因为祁国隔三差五地来犯,云国实在打不过只好割地赔钱,那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哦!”

    徐灵均问:“祁国为何要打云国?”

    老汉叹口气:“大周王室式微,诸侯国之间弱肉强食,哪有什么道理可讲,祁国与云国毗邻,想要扩张自然先从云国下手。”

    第四日一大早,老大娘没舍得叫醒徐灵均,自己拄着拐棍去了山上捡柴火,徐灵均醒来后,就跟了上去。

    拐过田埂时恰好看到老大娘跟一个下山的猎户说话,徐灵均就躲了起来。

    那猎户先是询问了李老汉的病情,然后又道:“昨天我去朝云城卖货,看见城墙上的公主画像跟你家的女娃很像,听说将她献出去能得很大一笔钱...........,阿婶还是早做打算吧!”

    大娘闻言,也顾不上上山捡柴了,颤颤巍巍就往回跑。

    老人家拉着徐灵均进了门,转身关上房门,神秘兮兮地道:“孩子,以后你别跟着我出去干活了,就在家里陪着你大伯,听见有人敲门,就藏到地窖里去。”

    徐灵均点了点头,眼眶却早已湿润。

    这一夜,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将她主动献出去能得一笔丰厚的奖赏,可若被人举报,就是窝藏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外间传来李老汉撕心裂肺的咳嗦声和老大娘的叹气声。

    徐灵均知道,只要有钱,李老汉的病还是能好的,也终于明白,无论在哪个世界,金钱都会是除了健康以外最重要的东西。

    次日天刚蒙蒙亮,徐灵均将身上最后一件值钱的物件——一只晶莹剔透的夜明珠,放在了熟睡大娘的掌中,然后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离开了那个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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