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么了!”许清欢的耐心已经快被磨没了,她大步走到盛长安面前挡住他,一双桃花眼里含着怒气。

    为什么每次盛长安都要在她做大事的时候掉链子啊!故意的吗?

    盛长安薄唇紧抿,他不悦的神情让许清欢心里的火气又旺了几分。

    一排排的玉兰树投下大片阴翳,银白的花朵被雨水洗涤后更加的纯洁,清香四溢开来。几缕春光流淌在花瓣的表面,抚过翠叶的纹路。

    盛长安绕开许清欢要走,她一时情急直接抓住了他的手,他掌心凉的就像握了一块冰。许清欢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现在是她除掉许念的大好时机,既然可以不用铤而走险,那她何必要浪费多余的时间。偏偏盛长安脑里有疾,否则为什么总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

    “小主若是再不放手,让宫人瞧见了可是要在宫里掀起好大一阵风浪。”盛长安已经是用最为冷淡的语气,他的心乱了,若是再见许清欢几次,只怕是要误了大事。

    许清欢斟酌了一会儿说道:“让本宫松手也可以,但你必须得看着本宫好好说话。”

    盛长安颔首,她这才松了手。

    结果盛长安转身就走,将她视为空气毫不留情地离开。

    “这死阉贼到底是发什么疯?”许清欢心里暗骂着跟上前。

    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盛长安骤然停步,许清欢撞在他的后背上吃痛地闷哼一声,他声音冷冽的就像是空谷里呼啸的凛风。“许清欢,我是不是给了你几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了。”

    盛长安从来都不是一个良善人,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虫,是打破吃人囚笼的利刃。他七窍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掩藏极深的笑面虎。他与许清欢斗了一辈子,恨意早就是根深蒂固,哪怕重活一世二人开始了合作,他也始终不会放过她。

    对吧,盛长安。他这样问自己。

    “本宫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脸上有虫子。”许清欢走上前踮起脚尖,指腹捏住那只小虫随后捻了捻一扔。

    盛长安喉结滚动,他的手微微颤栗着。

    这样亲昵的动作,不该存在于他们之间。

    “你难道忘了上辈子自己怎么死的?”盛长安口干舌燥,心里的火不像是怒气,是一种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

    许清欢欲言又止,忽然看见楚清澄的她两眼放光,盛长安顺着许清欢的视线看过去轻啧一声,她就要跑过去,盛长安一把拉住她的皓腕又将她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许清欢很平静的问出了这句话。她也在揣测盛长安的用意,他今日实在是有些奇怪。

    楚清澄看见许清欢以后又暼了盛长安一眼识趣的对许清欢行礼后绕开他们离开。

    如凝脂般的细腻触感在盛长安掌心蔓延开来逐渐传至全身,盛长安像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般猛然收回手。

    许清欢看着盛长安反常的模样起了调侃之心,她指尖摩挲着下颚恶劣一笑,道:“难不成,春日来了,九千岁也烂树开花了?”

    她特意咬重烂这个字来讥讽盛长安,但对方仍然是面无表情,以前他好歹还会说她自作多情,可如今跟个闷葫芦似的,着实无趣。

    盛长安看着白鸟展翅掠过天边,眼前的少女一脸得意洋洋,她比上辈子活泼许多,也比上辈子还讨人厌。

    “哼,长公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狂妄。”盛长安不屑地说道。

    许清欢松了一口气,这家伙总算是正常了。

    “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询问。

    盛长安定定地看着她上前一步踏入危险距离,他弯下腰与许清欢平视,两人的鼻尖轻触在一起。

    许清欢浑身血液一凝,她微张着唇惊讶的模样让盛长安想起了至味。

    他还是决定提醒她一下:“许清欢,如果我忽然对你很好,好的几乎是无微不至,你会怎么想?”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会想方设法除掉你,突然而来的好意大都另有目的。”

    盛长安抬扇轻轻敲了敲许清欢的头,“你上辈子可没有如今这么蠢。”

    他已经提醒到这个份上了,她再沉浸在那掺着毒的蜜饯子里也算她活该了。

    说罢盛长安便转身离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日,是朱贺的生辰日,他需得出一趟宫。

    许清欢见状连忙提起裙摆跟上盛长安,她其实不需要盛长安也可以说服许娆,但她不希望冯禧知道这件事。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冯禧已经逝去,可如今她既还健在,许娆必定不会隐瞒她,许清欢不希望自己的自己在冯禧眼里的形象变成一个表里不一心思绣密的坏人,更何况若是盛长安去劝,计划实施起来会轻松的多。

    就在许清欢想的正出神时,盛长安蓦而停步。她一个不小心直接撞在了他的后背上,许清欢吃痛的闷哼一声,她有些愠怒地抬起头走到盛长安面前。

    许清欢刚要发作,可在看见盛长安脸上表情的刹那间,她便将所有的话语都咽回肚子里了。

    眼前长身鹤立之人还有些青涩的面孔与上辈子那个笑面虎已经有所出入,盛长安眼里的迷茫只一瞬便被风吹散。他眼底一片芒刺,随即开口道:“小主儿,别挡道。”

    许秦欢半张着嘴,她微微扬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你可是要出宫去找朱贺?”

    她记得盛长安曾因朱贺险些丧命一事。

    果不其然,一提起朱贺盛长安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他攥住许清欢的皓腕将她抵在墙上。

    “本宫可以帮你一起找。”许清欢低下头试探性地说道。

    她当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去帮他,左不过是为了卖他一个人情。毕竟钱财易还,可人情欠下了,还起来时可谓是难如登天。

    盛长安笑了一声,似是在嘲她,似是在嘲自己。

    “咱家掘地三尺都找不着他,就差没去阎王殿转一圈了,小主儿又怎的能把他揪出来?”

    “他这样藏在阴沟里的臭虫,还是不要脏了小主儿的手为好。”

    许清欢眼神微变,“你似乎心绪不佳?”

    盛长安终于是不耐烦的启唇:“许清欢,你到底要干什么?”

    闻言,许清欢也不再藏着掖着。她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忽然想起什么来,便从荷包里拿出一块梅子糖,放在他掌心光明正大的贿赂他。

    “我要出宫。”

    “真当咱家神通广大啊?”

    “难道不是吗?”

    盛长安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但他还是将腰间的出宫令牌扔给她。他微微昂首,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看得出来他很吃许清欢的这一套。

    许清欢唇角微勾心情也好了一些,但很快她便开始思考盛长安的话。

    上辈子盛长安一直坚持不懈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跟她作对。第二件事:寻找朱贺。用掘地三尺这个词来形容,的确不为过。

    让许清欢感到奇怪的是,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就人间蒸发了呢?

    半个时辰后盛长安斜靠在门槛上,不耐烦的说道:“小主儿是要画一个新皮吗?”

    许清欢的声音好一会儿才传过来,“稍安勿躁。”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你是在换皮吗?”盛长安推开门走进去,许清欢还坐在镜前用螺子黛描眉。他瞧了一眼,眉都描歪了。

    许清欢的耐心随着最后一次描眉失败而耗尽,她将手中的螺子黛扔到桌上。盛长安叹然。他拿起螺子黛,又将一块帕子打湿给她擦眉。随后掐着许清欢的脸为她描眉。

    “咱家没那么多时间给您耗。”想了想,盛长安又说:“小主儿这螺子黛又是从咱家这儿顺走的?”

    许清欢没否认。

    许清欢抬起眼帘,盛长安漆眸深邃,他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她一时间入了神,而后猛地清醒过来,许清欢垂下眸有几分慌张,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好以此来掩盖。

    “小主儿不必慌张,咱家描眉的技术要比您好个把倍。”

    许清欢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她问道:“你一个男人为什么会懂这些?还有那么多女儿家用的玩意。”

    盛长安也没多想,漫不经心道:“以前给娆主.....”

    他还没说完许清欢便冷笑一声,她也不顾描没描完便起身。“你还要耗多久,抓紧时间出宫。”

    盛长安一怔,他手里还拿着螺子黛有几分不解。

    而后他轻啧一声将螺子黛拿上跟了出去。“真难伺候。”

    宝蓝色对襟襦袄搭着一件翠绿综裙,许清欢将出宫的令牌呈给侍卫看。那几个侍卫面无表情地看着许清欢,她灾星的身份先前闹得举世皆知,他们小声的嗤了一声,随后打开宫门。

    许念本是来遛弯消食恰好逛到了这儿,她看见许清欢以后没有出声,反而是鬼鬼祟祟躲在一旁。

    “她怎么会有出宫令牌?”许念心想。

    当盛长安的身影出现时许念才恍然大悟,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恶毒的想法。太监这样算不上人的东西比蝼蚁还要低贱,许清欢偏偏还不知羞耻硬要贴着盛长安,若是她告诉了父皇这件事,许清欢定会被关进思过宫!

    许清欢正和盛长安拌着嘴,浑然不知回宫后要面对的狂风暴雨。

    “你此次出宫是又有什么害人的伎俩了?”盛长安调侃道。

    许清欢恶狠狠地剜了盛长安一眼:“本宫就不能是因为在宫里待的太闷,才出来转转吗?”

    她想把上辈子的遗憾补全。许清欢唯一一次出宫,是在去往万俟玉部的和亲路上,她花掉自己仅有的那五两银子让护送的侍卫为她买了一盒桂花糕。

    一边吃,一边落泪。

    想到这里,许清欢不免有些怨恨盛长安。她阴阳怪气道:“你既然这么喜欢许娆,为何当初掌握大权以后不迎娶她?”

    盛长安瞥她一眼,“谁说咱家喜欢娆主了?”

    许清欢才不信他,他若是不喜欢许娆,为何又为她做了那么多,为她铺好了所有的道路。

    “真的不喜欢?”

    盛长安停下步伐,他面色淡定甚至还有些薄凉。他说道:“许清欢,你不是说过了吗?我就是个没根的披着人皮的恶鬼,恶鬼哪来的心,哪来的七情六欲。”

    许清欢将一颗梅子糖放入口中,酸甜的口感让她微微弯眸。她扶着车辕上车,随后她看向盛长安,嗓音清冽。

    “盛长安,我有事要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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