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这种话像孙妤或是孙苓才会说的,“公务”这样的事,和孙皎这个“纨绔”风马牛不相及,可是今天大大方方说出来,还是在母亲面前,孙皎有一种幼稚的扬眉吐气之感。

    孙苓当然不能“妨碍”女儿的公务,挥手任她去了,孙皎神清气爽,浑身的困倦烟消云散,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抬步上了马车。

    伸手掀开帘子,她和淡然品茶、闻声抬眸看来的少女目光对上,孙皎扫视一圈,进来坐下。

    “殿下呢?”

    随意往后一靠,孙皎歪七扭八坐着,怎么舒服怎么来,不过没看见萧楠的人影,她有些奇怪,偏头问何妘。

    何妘慢条斯理放下茶杯,理了理衣角:“殿下去寻严家的小娘子,让我来等你——那个孩子和小郡郎的死有很大瓜葛。”

    “小娘子?”孙皎挑眉,小郡郎她知道,长宫主的儿子刚出生就获封郡郎,京兆无人不知这份荣宠,可这个小娘子又是哪位?

    “严家庶女严露竹的女儿,今年六岁,是他和第一任夫郎所生。”

    何妘耐心解释,连她都不知道这个孩子,孙皎自然更不会知晓,但这个庶女严露竹,孙皎这两天可不止一次听到,听到是她的女儿,她坐直了些,面露思索。

    “还有个小娘子?好歹是严家的长孙,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严家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世家,刑部尚书更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她就两个女儿,严露竹虽说只是个纨绔,但这孩子也严家长孙,不该如此籍籍无名才是。

    孙皎是不关注这些,可若是严家重视这个孩子,什么抓阄满月等,她或多或少总会有点印象,可她不仅是以前从未听闻,就连此次查抄严府,也完全没听人提过还有这么个小娘子。

    孙皎有些不解,拿起小几上的紫金色文书——这份和早朝时递上的一样,她早看过,拿着自然不是看的,就是单纯,嗯,把玩。

    “她一个小丫头,和郡郎……有什么瓜葛?”

    严府的事,算得上孙皎一手处理,宫主所遭遇的一切她也知道的八九不离十,郡郎病逝,宫主被软禁,由于事先不知道已经有孕,情绪激动,条件艰苦,不幸小产。

    可以说,一切悲剧的起源都可以说是郡郎的死,可听何妘的话,这一切似乎和这个小丫头有关,一个……六岁的孩子?

    孙皎迟疑,拿起那文书随意扇了扇,何妘解释。

    “严露竹的声名你也有所耳闻,严家到底还要顾及名声,所以总不好大肆张扬。”

    花心风流的娘子在贵女中不在少数,暴虐狠辣的也有,但像严家二娘子严露竹这种,直接去了好几任正夫的却是少数,大多数人再纨绔也该有分寸,男人那么多,没必要对着夫郎撒野。

    一则名声不好,二则正夫背后的母家多少也有些势力,没必要得罪。

    可她倒好,不仅虐杀,还偏偏是正夫,连郎侍都没有,一个接一个娶夫,可没一个挺得过两年。

    虽说也有像“郎君命薄,担不住娘子福气”的奉承话,但大多是人还是看不起这样的事。严尚书恨不得死死把事情压着,哪里会声势浩大把这个小娘子摆出来,那不是明晃晃提醒大家严露竹的“丰功伟绩”么。

    “再者,严家二娘自己都不甚在意这个女儿,”何妘垂眸,语气平和淡漠,垂首间,蓝宝石发钗轻颤,“一个六岁的孩子,不受母亲重视,没有父亲照料,也没有及时教养。”

    “小郡郎则是长宫主精心呵护着,有皇室撑腰,生下来就风光无限,如此……”

    何妘微顿,看向沉吟的孙皎。

    “嫉妒”

    “嫉妒?”孙皎有些难以理解,“不过六岁,就如此……”

    她一时都很难说出那句恶毒。

    “是的,越是年幼,越是单纯,无所顾忌,恶意有时会更直白些,”何妘淡淡开口,“对她来说,因为嫉妒就冲动推郡郎下水,也许都不值得多复杂的考虑。”

    “……”

    孙皎指尖攥着文书抵在小几上,心情有些复杂,许久才继续发问。

    “严家为什么为这孩子瞒到如此地步?”

    既然严家不重视这个孩子,为什么又拖到长宫主小产,和皇室彻底结仇呢?

    幼儿早夭不算少见,要是单纯病逝皇家也不会怪罪,如今虽说是这孩子狠辣下手,严府态度恳切些一命抵一命也便罢了,铤而走险为其隐瞒实在是下下策。

    严家人不是蠢货,该知道事情根本瞒不住,没必要一拖再拖拉全家下水,甚至落到今天的下场。

    虽说严家之罪定为“谋叛”,可殿下出手之前,完全是以宫主的委屈为由的,惊羽卫也好,太女也罢,一开始都把这件事当成家事对待。

    太女可能以为“谋叛”是恰巧发现的,可何妘和孙皎一直在场,自然看出殿下早就有所预料,以至于目标明确的去书房找证据。

    孙皎百思不得其解,何妘则将话说完。

    “长宫主有孕之事严家上下均不知晓,甚至她们因故以为长宫主再难有孕。”

    所以,她们就是单纯缓兵之计?

    孙皎眼皮子一跳,不可置信。

    “就这?”

    甚至于,都和严家的“谋叛”无关。

    何妘理解她的诧异,微微颔首,孙皎一脸复杂。

    “严家,可真是……命该如此。”

    可不是,严家谋叛的罪证是孙皎一手整理的,书房里,是严尚书从昭通五年始,就与匈奴一方的通信,盖着双方的私印,做不得假。

    至于内容,大多就是朝堂上的一些消息,以及和匈奴和谈有关的事,一旦匈奴入侵朝中有战的意思,消息就会直接传到西北,也难怪这几年匈奴和谈的时机如此恰到好处。

    只要与“谋逆”有关,别说是正二品的尚书,就是皇亲国戚也讨不到什么好,如今就算长宫主生活美满,与尚宫伉俪情深,也不得不和离撇开关系,更别说如今隔了郡郎的血海深仇。

    当然,如此,严家的事恰到好处帮长宫主之事解决了麻烦,严尚书牵扯到这样的罪名,整个严家没有一个人逃得过。

    至于余下的调查,就是确定严尚书有无同伙,以及确认她具体做了什么事。

    “谋叛”之罪牵扯众多,未避免透露消息让有心人躲藏逃逸,因此秘而不宣,有置度者以同党论处的说法,王大人也是倒霉直接撞上来了。

    谁能想到,严家竟然会牵扯这样的事,而这样的大罪,四年来都藏得好好的,竟然是这样阴差阳错暴露了。

    可真是,一言难尽。

    孙皎难得有些好奇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严府背地的勾当,也不知是宫主的事是借口,还是严府的事是“意外之喜”了。

    有心和何妘聊聊,可马车已经停下,车夫恭敬的声音响起。

    “两位娘子,严府到了。”

    *

    严府

    “你们放开我!贱人!放开我!”

    后院水池边,喋喋不休的尖锐咒骂不绝于耳,细细看去,一个六七岁大小的瘦小娘子被几个身高体壮的侍卫死死按住。

    那小娘子目光怨毒,拼命挥舞着四肢,尖锐的指甲甚至已经抓伤了侍卫的脸颊,可惜很快被控制的死死的,她面色涨红,声嘶力竭。

    “等我娘救我出去,我把你们都杀了!一群贱人!臭虫!”

    “咦~不是说是严家的娘子,怎么跟个泼妇一样满嘴污言秽语,”惊蛰满脸嫌弃地推后一步,指手画脚,“吵死了,堵上嘴堵上嘴。”

    “用什么堵啊,我们都忙着,明明就你空闲,”其中一个按着小娘子手的侍卫开口,身边的同伴手疾眼快撕了一块裙摆使劲塞小娘子嘴里,松了口气说,“就地取材呗,惊蛰说得对,这孩子吵死了。”

    “我哪里闲了,这不是有别的事吗。”

    惊蛰撇嘴,将手中的绳子扔过去,几人配合默契把这孩子捆成了个粽子,看着这孩子除了使劲瞪眼啥也做不了,惊蛰很欣慰,终于靠近了点。

    “话说我这脸不会留疤吧,”侍卫一忧郁地摸了摸脸上的红痕,到不算很疼,但隐隐约约都流血了,惊蛰白了她一眼,“爷们唧唧的,大女人怕什么疤,这是荣耀。”

    惊蛰振振有词,侍卫一冷哼一声,放下手嘲讽:“对对对,你不在意,你不在意躲那么远,你不在意天天打扮得跟个公孔雀似的花枝招展,你有本事把欠我的五两银子还了。”

    嚯,好毒的威胁。

    “诶呀,”惊蛰态度大变,笑嘻嘻搭上她的肩,又好声好气道,“好姐妹别生气,不就是个小疤,我讨最好的药给你,保准你还是俊秀飒爽,把小郎君迷的神魂颠倒。”

    “呵呵,”侍卫一冷笑不语,侍卫二好笑看着她们玩闹,踢了踢地上还是不安生乱动的小丫头,“别闹了,这个怎么处理?”

    “等吩咐呗,总不能弄死,”惊蛰说完,恶狠狠朝瞪眼的小丫头龇牙,小丫头无能狂怒,像个长蛹一样使劲翻涌,惊蛰伸脚踢踢她的脸,看着她恨到赤红的眼睛哈哈大笑,“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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