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比上次顺利不少,这丫头至少没使劲往她身上爬,将人再次扔到岸上,惊蛰退开站到一边。

    再次被捞起来的严柳老实了不少,尽量缩在一起瑟瑟发抖,毕竟寒冬腊月的,下了两次水,连惊蛰都感觉凉飕飕的,更别说一个孩子。

    不过惊蛰很快收到了让她下去的命令,也没犹豫就安静离开。严柳就没那么好运了,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寒池冷气直入骨髓,让她不住地发抖。

    可当看见萧楠靠近,她还是忍不住惊恐地往后挪,哪怕上一次,就是这样一步步被逼进了水里。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比她娘,还要疯很多。

    但等萧楠站在她面前,严柳不敢动了,努力扬起唇角,露出一抹僵硬的比哭还难看的笑,结结巴巴开口:“女君,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推迟弟的,我只是一时失手,我太害怕了,所以才不敢说。”

    “我其实早就后悔了,当时也想救他,只是我不善水,不敢轻易下去,迟弟很快就被下人救上来了,只是他爹没……不,宫主生他难产,他从小就身体不好,所以才没了。”

    “我才六岁……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差点顺嘴说出那句他爹没用,不过幸好改过来了,严柳松了口气,说完眼巴巴等着萧楠的反应,目光带着小心翼翼的忐忑和期许。

    可惜,萧楠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目光清清冷冷盯着严柳,无论她是污言秽语、烦躁怨恨,还是巧舌如簧、小心翼翼,都不影响她的态度,她在严柳面前蹲下,与其对视。

    女君,又是这个称呼。

    面对她靠近,严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却还是尽量维持着乖巧的笑,试图感化这个疯女人,而疯女人只是若有所思看着她,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探究。

    持久的等待像是一场无声的凌迟,让严柳心惊胆战,当听到萧楠出声那一刻,她甚至松了口气。

    “为什么叫我女君?”

    萧楠问,严柳简直被她逼疯了,这女人绝对不太正常,问得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们不是叫你殿下吗?我叫女君有什么问题!”

    湿答答的身上被风一吹瑟瑟发抖,她强压着烦躁好声好气回答,可不免的,语气还是冲了起来,反应过来她咬着牙,赔笑。

    “您位高权重、金尊玉贵,称呼女君是我的尊重。”

    她只觉得是萧楠想一出是一出,关注点清奇疯癫,小小年纪的她还做不到滴水不漏,完全想不到一个“女君”的称呼在这些敏锐的贵女心中代表着什么。

    何妘和孙皎没有插手萧楠的审讯,但当听到女君之后,特别是何妘,几乎是下意识环顾四周,不过严府早就在惊羽卫的控制之下,不可能出现隔墙有耳的事,在场的除了她们,也只有,惊羽卫那两个侍卫。

    何妘皱起眉,孙皎抓着她的手,摇了摇头,无声唇语,何妘看懂是“安心”两个字,紧绷的脊背松懈了一些,孙皎一边抓着她,一边给那两个侍卫打了个手势。

    侍卫一二倒没那么敏锐,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萧楠作为七殿下,被奉承一句女君不是很正常吗,她们神色如常,只是看到孙皎打的手势后行礼离开。

    有孙皎和何妘在,萧楠安心把背后交给了她们,她看着听完问题,不以为意解释完的严柳,若有所思。

    位高权重、金尊玉贵,沉吟片刻,她伸手将严柳湿漉漉贴了一脸的头发捋到耳后,让她可以清清楚楚看见严柳的眼神。

    这孩子,也许知道的比严舒还要多。

    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完全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

    而严露竹被嫡姐恐惧,可以让母亲以其为先,还有这样的女儿,萧楠对她更好奇了。

    “严柳,”被萧楠碰到,严柳汗毛直立,战战兢兢等着,听到她继续问出了更奇怪的问题,“你知道别的女君吗?”

    严舒说过,严家、甚至严露竹这个母亲都不重视严柳,甚至事实也是,严柳的存在感很低,身材瘦小,衣着随意,否则惊羽卫也不会看不出她的身份,让她混在下人中这么久。

    所以,应该不会有人和只有六岁的她讲朝中局势,讲几位皇女,甚至就算讲了,也不会轻易用女君这样的字眼称呼,为了避讳,在这京兆能被称为女君的只能是当今天子,她的母皇。

    谁会告诉她、或者谁会在她面前用女君称呼其她人呢,让她理所应当说出“你是七殿下,叫女君有什么不对”这样的话,她所听到的女君,会不会是严舒口中那个严府背后的贵人,会不会是另一个“殿下”。

    萧楠不想这么揣测,却又不能不用最坏的可能去设想。

    当严家牵扯到“谋叛”,当严家涉及到“女君”,但凡是二者之一,都很好处理,但两者想加,这就不仅是单纯的叛国或是某种立场,更不仅是皇兄的问题。

    正如系统,正如剧情,她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严柳哪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本来就冻得想死,死死捆着的麻绳也让她浑身疼痛难忍,再加上这疯女人乱七八糟的问题,简直要疯了。

    叫姐姐不高兴,叫女君又这么多问题,不好好回答也要生气,她绞尽脑汁,声音有些虚弱。

    “很多啊,您的姐妹不都是,大家都这么叫。”

    “大家?你听过谁这么称呼人?”

    这疯女人怎么这么喜欢抠字眼,严柳有些头晕,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忍气吞声回。

    “是啊,不都这么叫,我娘我姥都这么叫……”

    果然。

    严柳自己不知道,她满头冷汗,嘴唇发紫,脸色不正常张红,已经迷迷糊糊闭上了眼,声音越来越轻,可也同时表明,她的戒备也不知不觉溃散。

    是个询问的好几会,除了严舒对严家心有怨恨,这家别的人的嘴没那么好撬,严柳是个意外之喜,尽管再讨厌她,萧楠也不能任由她这么轻易死去。

    知道她现在的状态已经很危险,萧楠知道不能拖了,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严柳,那你知道不知道,你母亲嘴里的女君,是我哪一个姐姐?”

    萧楠很有耐心,一直不疾不徐地慢慢引导,严柳几乎是下意识就想按照她的问题去回答。

    可是,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敏锐让她迅速察觉到了不对,犹豫之下闭着眼没吭声。

    她看起来像极了已经昏过去,萧楠也不急,慢慢补充,语气温和很多。

    “其实你不过六岁,迟儿也是病逝,如果你告诉我这件事,本殿便饶过你。”

    这么轻易?这个疯女人能这么好心?严柳本能察觉这件事的严重性,闷不吭声装死,只是身体紧绷的僵硬做不了假。

    如果不是她的品性低劣手段狠辣,萧楠说不准会很欣赏这个孩子,不过六岁,把审时度势发挥到极致,又能屈能伸懂得察言观色,假以时日,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可惜了,她注定活不到到那个时候。

    “你还不知道吧,严家是谋叛的罪名,”萧楠兀自继续,“谋叛你知道吗?就是通敌叛国,不过这不重要,”注意到严柳眼皮子颤了颤,萧楠轻飘飘落下一句,“重要的是,谋叛者,满门抄斩。”

    萧楠语气带上几分恶意,“你已经六岁,又是严家直系,不足免罪,若是再加上谋害宗室的罪名,凌迟也不为过吧?”

    严柳忍不住哆嗦了下,萧楠语气随意起来,“我倒是无所谓,比起你一个不受宠的孩子,严家有那么多人可以告诉我真相,想必她们知道的应当更多。”

    “只是你可没有多余的机会,我和皇兄没多少感情,太女可不一定,她可是和皇兄一起长大,十分疼爱,你知道自己的存在感有多低,若是太女暗地动用私刑,想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严迟报仇,也说不准呢。”

    严柳闭着眼,看不见萧楠眼里的紧张,她自己设身处地,觉得萧楠的话很有道理,她从小听过很多太女对那个姑父的重视,却没听说过这个七殿下多在意这个哥哥。

    有些犹豫,便听到那个女人语气更随意地开口。

    “严家那些人不提,谁知道家里有你这么个孩子,还是严迟死的凶手,要不是太女震怒非叫我来,谁想和你废话。”

    “你爱说说不说罢,本来说知道些消息好让姐姐高兴把前日看上的玉佩讨回来,谁知道这么麻烦,罢了罢了,不如直接给姐姐叫了差,反正姐姐迟早知道,用不着我费心。”

    “真是的,一个宫主,惹这么多麻烦。”

    她的态度大变,言语中对兄长、对严迟都隐含轻慢,甚至对这件事都有些厌烦。

    可这也符合严柳的想法,就是,两个贱男人,惹这么多麻烦,这个疯女人怎么可能是因为严迟这么生气,就算问她也不过是为了玉佩讨功。

    而萧楠隐隐透露出来的消息,是她的不在意,是严家已经舍弃了严柳,是她已经不耐烦了,打算直接把她交给太女。

    不行!她不想死,更不想被太女动用私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孙皎,你……”

    萧楠已经起身,好像打算放弃问她,严柳急得不行,忙大喊:

    “等等!我说!”

    严柳看不见,但孙皎和何妘却能看见萧楠的神情始终没什么变化,语气再随意,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严柳,虽然起身,却半天没动,直到严柳耐不住出声,才微不可见勾了勾唇。

    “算了,这么冷的天,本殿才懒得听。”

    严柳更急了,她头晕脑胀,努力打起精神大声喊。

    “是四,一定是四殿下!”

    “我告诉你了,你救救我好不好?”

    ——四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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