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无愧，仅此而已
众所周知，我们的小殿下是幺儿，虽然有一个六岁的小侄女，但少年老成，而勉强算是妹妹的谢婧，在她面前也比较拘谨。
所以，当小姑娘跑过来扑进她怀里，萧楠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体寒，小姑娘的身体并不火热，甚至有些冰凉，特别是在这寒冬腊月，萧楠感觉她似乎在散发冷气。
靠近些，萧楠注意到她唇色有些白，身上也没什么肉，瘦巴巴像是一把骨头，抱着感觉甚至有些硌得慌。
可小姑娘贴着她，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雀跃，有些满足地喟叹。
“姐姐，见到你好开心啊。”
可她这样吓到了侍奉的下人，一边扬声试图阻止，一边急急忙忙追过来。
“娘子！”
可看着七殿下的人，是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直到萧楠摆手示意无妨，满脸纠结的下人才松了一口气，行礼退下。
陆觅好像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依依不舍地松开手，随后乖巧站到一边，小心翼翼看向萧楠，手无意识揉搓衣角。
“对不起，姐……殿下，我是不是冒犯了？”
“无妨，”萧楠轻叹，主动伸手，“你兄长是我的……夫郎，你叫我什么都可以的。”
“嗯嗯，”小姑娘又开心起来，眉眼弯弯，伸手握住萧楠的手，贴近萧楠，“姐姐，你身边好舒服啊。”
手中握着的手冰冷瘦小，她觉得冷，对方自然是觉得温暖。
倒是有人跟萧楠禀告过小姑娘身上有留下的病根，不仅体弱多病、手脚冰凉，还可能影响寿命。
知道她的话可能就是亲身体悟的实话，萧楠更是心疼，心里思忖给小姑娘调养一下，没却多说什么，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
“走，去看看你兄长吧。”
*
说是梳洗，其实不过是把杂乱的长发梳顺用发带别起，再清水净面，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但陆意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一番动作结束，他的神色更白，不过周生那种清冷病美人的气质却更加明显了，包括允棋在内的几个下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银子哪来的？”
等下人退下，房中只剩下主仆二人，陆意才出声询问，荷包的银子他知道，但允棋不该再有多余的给林管事。
况且允棋的为人他很了解，所以当时才会一再叮嘱他不要走了岔路，他不该会是这样长袖善舞、会如此周全处事的性子。
感觉有些累，陆意昏昏沉沉靠着，身体疲惫，头脑却越来越清醒，刚问完不过片刻，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睁开眼，目光定定看向允棋。
“陆家有人联系你？”
在陆家长久的习惯养成的习惯，陆意的目光都是下意识收敛地平静没有攻击性，但涉及到陆觅后却难得有些犀利，允棋吓很少见到他这样，下意识退后一步，有些无措。
“是……府上送了银子过来，让您好好修养身体，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当时您还未醒，奴就自作主张收下了。”允棋说完，怯生生看着陆意，“奴是不是做错了？”
依陆意在陆家的处境，没人想到给他安排贴身的近侍，还是后来陆意快要束发，主父才随意安排了个人给他，当时的允棋还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一个任人呼来喝去肆意欺负的粗使下人。
他并不明白陆意和陆晏的不同，只觉得这辈子能伺候到府上的郎君身边是天大的福分，深怕郎君嫌弃自己，很长时间都是惶惶不安又小心翼翼的。
陆意当然不会嫌弃他，甚至一时为此有些欢喜，好像兄妹二人终于没有那么孤苦无依了，陆意给这个小郎取了“允棋”这个名字，教他识字，告诉他如何处事。
允棋虽然有些怯懦，却忠心赤城，就算是后来知道了陆意低贱的出身也只是一心一意跟着他。
直到陆意成为七皇女侧夫，离开陆府，他没有能力带走妹妹，允棋就是他唯一乞求带走的人，而除了允棋，陆府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
允棋额头上的青紫还没彻底消退，陆意看在眼里，尽管还没问，也知道和自己脱不了关系，脑海中意识最后允棋的哭声好像占了绝大部分，陆意闭了闭眼。
“不，”他睁眼与允棋对视，语气坚定，“你做的没错，是该收下。”
为什么不收？陆意没那么清高，觉得拿了陆府的银子就是折了傲骨，更不会因为所谓的面子或是尊严就和陆府划清界限，这样幼稚又天真的想法他早在五年前就不会再有。
他很明白，如今能收到陆府的讨好，不过是因为他有了可以利用的价值，而他再不想承认，他也需要陆府的支持。
陆家郎君的身份，他这辈子都割舍不了，既然如此，就好好利用。
他夹缝求生至今，只放弃过这一次，上天没有要他这条命，那他就会更努力地活下去，比起在陆府，他如今的处境已经好了太多，纵使再卑劣，他也一定要往上爬。
他渴望光，也渴望她的爱。
他会不遗余力，达成心中的野望。
*
萧楠让人接陆觅过来，本意是想有陆觅在和陆意相处会自在一点，但看小姑娘这样又不忍心让她见到兄长奄奄一息地样子。
所以当陆觅满脸依恋地拉着她想看看兄长的时候，萧楠竟然又迟疑了。
“怎么了？不可以吗？”陆觅见她没有答应，歪头，复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姐姐我懂了，兄长已经是你的夫郎了，是不是不能见我了？”
“我和姐姐一起去也不行吗？”小姑娘似乎有些失落，不死心问了句，但没等萧楠开口，又很快强打精神，拉着萧楠的手，轻声道：“姐姐人这么好，一定会对兄长很好……”
可是好久见不到兄长，有些不习惯啊，陆觅眼眶红了红，却还是郑重其事说完。
“有姐姐在，我很放心。”
萧楠轻叹，揉了揉她的头，却更不可能让她见陆意了，陆意几乎是半条命到了鬼门关，萧楠还记得当时他看着有多凄惨，小姑娘对她满心信任，她怕是辜负了。
“没什么不能见的，”萧楠刚说完，就看见陆觅眼睛一亮，她缓声接着道，“只是他最近病了，不想让你看了伤心，姐姐事先没告诉他你要来，本想给他个惊喜。”
“只是现在想想还是该先告诉他一声，等姐姐告诉他之后，觅儿再去见兄长好不好？”
不是再也不能见就好，陆觅松了口气，随后眼巴巴看着萧楠：“兄长病得重吗？”
“……还好，”萧楠昧着良心面不改色说道，“已经好多了，觅儿先和下人去客房修整，等我一会告诉你兄长，就安排觅儿去亲自看望。”
“好，”陆觅懂事地点点头，“那姐姐快去吧。”
“觅儿最近可以往府上住几天，好好陪陪兄长。”
萧楠最后许诺，看着陆觅一步三回头被下人带走，她终于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嗯……好像更麻烦了。
“殿下？”一旁的下人不解出声，萧楠深吸口气，“走吧，去静竹轩。”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管如何，还是得去面对。
萧楠不再犹豫，大步走向静竹轩的方向，她其实也就来过一次，陆意刚入府后和她的第一次碰面，是管事带他来找她，而上次送陆意回去，也没认真看。
再走一次，她才发现静竹轩是真的很偏僻，完全不像侧夫住的地方，这并非她刻意吩咐，甚至姐姐也不会关注这些，那就只能是管事自作主张了。
巧的是，刚跨过静竹轩的门槛，林管事就赶忙迎了上来，躬身笑语。
“殿下您来了，仆下已经提前禀告过侧夫。”
邀功？萧楠了然，微微颔首，没止步继续往里走，林管事只当就是满意了，笑得更灿烂，亦步亦趋跟在一边，一直到贴心地掀开帘子，等萧楠进去，才退后几步远远守在了门外。
在她看来，不管如何，趁着有机会，无论是刷一刷陆氏的好感，还是让殿下对她有个印象，都是大好事。
而萧楠只是先把这件事记下，静了静心，走进去第一次正面对上了她的夫郎——陆意。
他的脸色还是很差，但比那天毫无生气的死灰色好些，勉强有些血色，昏迷几天，好像更瘦了，弱不禁风的像是风一吹就能飘走。
只是那双眸子，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萧楠和他见面的时机都很敏感，见过了那双眼睛中很多晦涩激烈的情绪，却是第一次看到他是宁静的，温和的，甚至有些包容的目光。
“殿下。”
他靠坐在榻上，目光柔和，声音轻缓，长发虚虚绑起，苍白的脸上含了些浅浅的笑，莫名像是发着光。
——陆意，不求今生，不求来世，但求一人，长相欢喜。
这句话给萧楠带来的印象很深刻，比起触动，更多是不解，可不可避免的，还是让她多了些莫名的犹豫。
萧楠有想过陆意醒来会是怎样的态度，她不介意他心有怨气或不满，但如果像系统所言他不知道为什么对她有莫名的爱意，她就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
可现在看了看，她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为难的，无论他是怎样，她都无需受到影响。
还是像原来一样，问心无愧就好。
“嗯，”刹那间想通，她点点头，当是应下了他的这声招呼，走过去坐到一边的方凳上，神色如常，客套询问，“身体好些了吗？”
所以，当小姑娘跑过来扑进她怀里，萧楠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体寒，小姑娘的身体并不火热，甚至有些冰凉，特别是在这寒冬腊月，萧楠感觉她似乎在散发冷气。
靠近些，萧楠注意到她唇色有些白，身上也没什么肉，瘦巴巴像是一把骨头，抱着感觉甚至有些硌得慌。
可小姑娘贴着她，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雀跃，有些满足地喟叹。
“姐姐，见到你好开心啊。”
可她这样吓到了侍奉的下人，一边扬声试图阻止，一边急急忙忙追过来。
“娘子！”
可看着七殿下的人，是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直到萧楠摆手示意无妨，满脸纠结的下人才松了一口气，行礼退下。
陆觅好像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依依不舍地松开手，随后乖巧站到一边，小心翼翼看向萧楠，手无意识揉搓衣角。
“对不起，姐……殿下，我是不是冒犯了？”
“无妨，”萧楠轻叹，主动伸手，“你兄长是我的……夫郎，你叫我什么都可以的。”
“嗯嗯，”小姑娘又开心起来，眉眼弯弯，伸手握住萧楠的手，贴近萧楠，“姐姐，你身边好舒服啊。”
手中握着的手冰冷瘦小，她觉得冷，对方自然是觉得温暖。
倒是有人跟萧楠禀告过小姑娘身上有留下的病根，不仅体弱多病、手脚冰凉，还可能影响寿命。
知道她的话可能就是亲身体悟的实话，萧楠更是心疼，心里思忖给小姑娘调养一下，没却多说什么，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
“走，去看看你兄长吧。”
*
说是梳洗，其实不过是把杂乱的长发梳顺用发带别起，再清水净面，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但陆意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一番动作结束，他的神色更白，不过周生那种清冷病美人的气质却更加明显了，包括允棋在内的几个下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银子哪来的？”
等下人退下，房中只剩下主仆二人，陆意才出声询问，荷包的银子他知道，但允棋不该再有多余的给林管事。
况且允棋的为人他很了解，所以当时才会一再叮嘱他不要走了岔路，他不该会是这样长袖善舞、会如此周全处事的性子。
感觉有些累，陆意昏昏沉沉靠着，身体疲惫，头脑却越来越清醒，刚问完不过片刻，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睁开眼，目光定定看向允棋。
“陆家有人联系你？”
在陆家长久的习惯养成的习惯，陆意的目光都是下意识收敛地平静没有攻击性，但涉及到陆觅后却难得有些犀利，允棋吓很少见到他这样，下意识退后一步，有些无措。
“是……府上送了银子过来，让您好好修养身体，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当时您还未醒，奴就自作主张收下了。”允棋说完，怯生生看着陆意，“奴是不是做错了？”
依陆意在陆家的处境，没人想到给他安排贴身的近侍，还是后来陆意快要束发，主父才随意安排了个人给他，当时的允棋还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一个任人呼来喝去肆意欺负的粗使下人。
他并不明白陆意和陆晏的不同，只觉得这辈子能伺候到府上的郎君身边是天大的福分，深怕郎君嫌弃自己，很长时间都是惶惶不安又小心翼翼的。
陆意当然不会嫌弃他，甚至一时为此有些欢喜，好像兄妹二人终于没有那么孤苦无依了，陆意给这个小郎取了“允棋”这个名字，教他识字，告诉他如何处事。
允棋虽然有些怯懦，却忠心赤城，就算是后来知道了陆意低贱的出身也只是一心一意跟着他。
直到陆意成为七皇女侧夫，离开陆府，他没有能力带走妹妹，允棋就是他唯一乞求带走的人，而除了允棋，陆府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
允棋额头上的青紫还没彻底消退，陆意看在眼里，尽管还没问，也知道和自己脱不了关系，脑海中意识最后允棋的哭声好像占了绝大部分，陆意闭了闭眼。
“不，”他睁眼与允棋对视，语气坚定，“你做的没错，是该收下。”
为什么不收？陆意没那么清高，觉得拿了陆府的银子就是折了傲骨，更不会因为所谓的面子或是尊严就和陆府划清界限，这样幼稚又天真的想法他早在五年前就不会再有。
他很明白，如今能收到陆府的讨好，不过是因为他有了可以利用的价值，而他再不想承认，他也需要陆府的支持。
陆家郎君的身份，他这辈子都割舍不了，既然如此，就好好利用。
他夹缝求生至今，只放弃过这一次，上天没有要他这条命，那他就会更努力地活下去，比起在陆府，他如今的处境已经好了太多，纵使再卑劣，他也一定要往上爬。
他渴望光，也渴望她的爱。
他会不遗余力，达成心中的野望。
*
萧楠让人接陆觅过来，本意是想有陆觅在和陆意相处会自在一点，但看小姑娘这样又不忍心让她见到兄长奄奄一息地样子。
所以当陆觅满脸依恋地拉着她想看看兄长的时候，萧楠竟然又迟疑了。
“怎么了？不可以吗？”陆觅见她没有答应，歪头，复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姐姐我懂了，兄长已经是你的夫郎了，是不是不能见我了？”
“我和姐姐一起去也不行吗？”小姑娘似乎有些失落，不死心问了句，但没等萧楠开口，又很快强打精神，拉着萧楠的手，轻声道：“姐姐人这么好，一定会对兄长很好……”
可是好久见不到兄长，有些不习惯啊，陆觅眼眶红了红，却还是郑重其事说完。
“有姐姐在，我很放心。”
萧楠轻叹，揉了揉她的头，却更不可能让她见陆意了，陆意几乎是半条命到了鬼门关，萧楠还记得当时他看着有多凄惨，小姑娘对她满心信任，她怕是辜负了。
“没什么不能见的，”萧楠刚说完，就看见陆觅眼睛一亮，她缓声接着道，“只是他最近病了，不想让你看了伤心，姐姐事先没告诉他你要来，本想给他个惊喜。”
“只是现在想想还是该先告诉他一声，等姐姐告诉他之后，觅儿再去见兄长好不好？”
不是再也不能见就好，陆觅松了口气，随后眼巴巴看着萧楠：“兄长病得重吗？”
“……还好，”萧楠昧着良心面不改色说道，“已经好多了，觅儿先和下人去客房修整，等我一会告诉你兄长，就安排觅儿去亲自看望。”
“好，”陆觅懂事地点点头，“那姐姐快去吧。”
“觅儿最近可以往府上住几天，好好陪陪兄长。”
萧楠最后许诺，看着陆觅一步三回头被下人带走，她终于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嗯……好像更麻烦了。
“殿下？”一旁的下人不解出声，萧楠深吸口气，“走吧，去静竹轩。”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管如何，还是得去面对。
萧楠不再犹豫，大步走向静竹轩的方向，她其实也就来过一次，陆意刚入府后和她的第一次碰面，是管事带他来找她，而上次送陆意回去，也没认真看。
再走一次，她才发现静竹轩是真的很偏僻，完全不像侧夫住的地方，这并非她刻意吩咐，甚至姐姐也不会关注这些，那就只能是管事自作主张了。
巧的是，刚跨过静竹轩的门槛，林管事就赶忙迎了上来，躬身笑语。
“殿下您来了，仆下已经提前禀告过侧夫。”
邀功？萧楠了然，微微颔首，没止步继续往里走，林管事只当就是满意了，笑得更灿烂，亦步亦趋跟在一边，一直到贴心地掀开帘子，等萧楠进去，才退后几步远远守在了门外。
在她看来，不管如何，趁着有机会，无论是刷一刷陆氏的好感，还是让殿下对她有个印象，都是大好事。
而萧楠只是先把这件事记下，静了静心，走进去第一次正面对上了她的夫郎——陆意。
他的脸色还是很差，但比那天毫无生气的死灰色好些，勉强有些血色，昏迷几天，好像更瘦了，弱不禁风的像是风一吹就能飘走。
只是那双眸子，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萧楠和他见面的时机都很敏感，见过了那双眼睛中很多晦涩激烈的情绪，却是第一次看到他是宁静的，温和的，甚至有些包容的目光。
“殿下。”
他靠坐在榻上，目光柔和，声音轻缓，长发虚虚绑起，苍白的脸上含了些浅浅的笑，莫名像是发着光。
——陆意，不求今生，不求来世，但求一人，长相欢喜。
这句话给萧楠带来的印象很深刻，比起触动，更多是不解，可不可避免的，还是让她多了些莫名的犹豫。
萧楠有想过陆意醒来会是怎样的态度，她不介意他心有怨气或不满，但如果像系统所言他不知道为什么对她有莫名的爱意，她就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
可现在看了看，她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为难的，无论他是怎样，她都无需受到影响。
还是像原来一样，问心无愧就好。
“嗯，”刹那间想通，她点点头，当是应下了他的这声招呼，走过去坐到一边的方凳上，神色如常，客套询问，“身体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