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就是命运安排,无论她是否决定回宫,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回去一趟。

    菊乐也许是原因,兄长也是,系统也可能是,总之,不可避免,不可逆转。

    安予被派去调查钱太傅遇刺一事,知译被萧楠叮嘱照应逸心宫诸事,而知念也被安排着处置宫中府中各项事物,至于安祁,一向就是背后操持内务私库,不显露人前。

    所以,这些日子,萧楠竟然真的没有带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在府中一个人待了两天。

    再次见到,似乎还是那样自然地相处,听着知念低声禀告着这几日宫中的消息,萧楠认真听罢,也只是再次揉了揉菊乐的背。

    她先前待的位置离宫门不远,马车很快停下,接下来的一段路需要她走过去,方间惟剩下知念陪同在后,细细碎碎的踩雪声沙沙,步伐一前一后一致和谐,萧楠不出声,知念当然也不会打扰。

    萧楠留意着身后的脚步,但似乎有时又不确定是否有人跟随,洁白积雪干净空灵,脚印一个个印下,萧楠看着眼前纯白无暇没有任何痕迹的大道,冷不丁回头。

    知念低着头,安静又认真地延覆她的脚印,听到动静她很快抬头,萧楠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一些惊讶和不解,但除了这些,好像又没有多余的情绪了。

    “知念”

    “婢子在。”

    似乎是重复了千万遍的问答,萧楠背着手后退几步,迎着知念好奇的目光,她与她肩并肩站在一起。

    “府上的下人还是差了些火候,还需要你多费心。”自然而然的叮嘱,知念似乎愣了愣,复而眉眼温和下来,缓声应下,而萧楠转身看着她倒退,接着道,“知念,你要帮我看着路。”

    知念看着她忍不住担心地跟着走了几步,闻言欲要劝阻的话却又咽了回去,她抬眸对上萧楠郑重的目光,随即笑了笑,道,“好啊。”

    *

    萧昕一直在外面等着,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文书,偶尔有其他宫中派人过来,自然也被她打发了回去,于是萧楠一进逸心宫宫门,姐妹两的目光就直直对上。

    并没有什么躲闪,也没有什么思绪,只是静静对视了一会儿,萧昕招了招手,而萧楠笑弯了眸。

    “姐姐!”萧昕早已屏退了众人,除了萧楠没人进的来,于是萧楠就那么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伸手扑进了她怀里,而萧昕拍了拍她的背,“走,进去吧。”

    萧昕守了这么久,好像就是在等萧楠的到来,当她们走进去,血脉相连的三个同胞第一次清醒的独处。

    *

    正如萧冉所说,萧楠和这个哥哥并没有那么娴熟,不过她本就看不惯这些腌臜,更何况血缘并想象中的神奇,只是那么一面,就让她对萧禧产生了浓厚的心疼。

    而萧禧也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郎君坚韧,他并没有用哭泣和诉苦述说他的委屈,只是很镇定地向她们打招呼,萧楠不敢轻易戳破他的伤疤,而熟悉他的萧昕,却在关心后平静询问了原委。

    与严舒说的出入不大,萧禧在生下严迟后身子受损很难有孕,虽然严舒瞒下了严家长辈,但他还是备受煎熬,再加上严舒誓不纳侍的态度,心疼与感动让萧禧主动接受了公公要求让他住到严府。

    不过严舒毕竟是嫡子,一时无女还好,几年下来婆公渐渐都有怨言,有了试探给严舒纳侍的意思,严舒态度坚决,任母父怎么说都不松口,萧禧也体贴妻主,又主动喝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帮助怀孕的汤药。

    不过即使这样,萧禧到底身份摆着,严家得顾虑几分,还有严舒一力护着,就算是忍受些无伤大雅的苛责,萧禧也能忍,他只是一心想把迟儿养大。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严家逼不了萧禧,严舒不愿意也逼不了她,所以二老的目光不得不还是落到了严露竹那个女儿身上,可二老心下别扭更没耐心矫正那孩子的性子,养了两年又放弃了。

    而严柳骤然间得到重视又失去,见二老虽口口声声嫌弃着严迟男子的身份但还是一直对他和颜悦色,而严迟有萧禧给他最好吃穿用度,郡郎的身份也一再被吹捧,竟然一下起了歪心思,造就了后来无可挽救的后果。

    至于小产,不仅严舒不知道,甚至连萧禧听到都有些茫然,他自从喝多了乱七八糟的汤药小日子就不规律,后来烧得昏昏沉沉,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了。

    而那段时间,严舒被严尚书强行安排出去办事,直到前几日才回来,之后萧昕收到的宫主被软禁的消息也很有可能是严舒回来后主动传出来的。

    萧禧昏迷几日,身姿消瘦,面色苍白,再加上那些痛苦至极的遭遇,却比萧楠以为的要镇定,他条理清晰不疾不徐说完了这些事,甚至又时还会分析对方的想法和处境。

    直到听到小产,他才愣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被子盖着的小腹,睫毛颤了颤,似乎有泪水滑落。

    “严家所有人涉及谋叛都在狱中,”有萧昕在,并不需要萧楠思虑怎么开口,萧昕先是说出目前严家人的处境,然后道,“孤不需要你忍让,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你可以想想怎么处置她们。”

    “当然,如果你想放过谁,孤恕难从命,”萧昕顿了顿,“想想严迟,想想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就算是严舒也没什么值得可怜的,且不说一个女子连夫儿都护不住,就是严家涉及的谋叛,她也并不无辜。”

    “没了一个严舒,自然还有其她人,我们皇家长宫主,多的是人求之不得。”

    “好好养病,好好想想,如果你想再见严舒一面,等你身子好了自己来找孤,”萧昕说罢,朝欲言又止的云恣颔首,“女儿告退,”又拍拍萧楠,“走。”

    *

    萧楠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沉默的皇兄,以及和父亲点点头告辞,就跟着姐姐又出来了,除了刚开始打招呼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

    萧昕大步流星,萧楠跟得脚步匆匆,直到出了逸心宫,走到了那条到东宫的路上,谁也没跟,只有姐妹二人,萧昕突然停下,萧楠终于追上,也看清了她脸。

    事实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甚至是波澜不惊的平静,连眼神也是淡淡的,可萧楠却突然想到了宫宴那天。

    萧昕深怕她们感情用事,所以在宫宴那天一再试图劝服她,甚至见她不语后生气到要让人带她走,最后已经妥协到愿意松口饶陆意一命,可还是克服万难让她娶了他。

    所以看似冷漠无情拿严迟甚至小产提醒萧禧,又说出不可能因为他饶过,还是留下了一句可以在他身子好了后见一面严舒。

    她很理智克制,却愿意为了她们容情退让,把那些无奈、那些疲惫,全部压下了留到心底,再默默思考如何处理后续。

    萧楠并不能完全明白姐姐在这一瞬间在想什么,她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静静陪她在原地站了许久。

    可姐姐的手,要比她的温暖。

    “萧楠”

    “嗯?”

    萧昕松开了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肩,并没有看她。

    “出宫也好,其它也罢,想做什么就做吧,有什么不懂的来问姐姐。”

    *

    萧昕接受的教育就是把心思掩在心底,所以很少将情绪表露出来,有些人能看出几分,有些人就会觉得她冷心冷清。

    她自小是母皇亲自费心教养的,所以当她有意朝着喜怒不形于色的方向走,发现连父亲和她都疏远了许多。

    那时候只有老二和禧儿这个弟弟还和她亲近一些,后来甚至连禧儿也不自觉又三分拘谨了,再加上也到了女男分席的年纪,她忍着忍着,也成了习惯,那些隐秘的别扭也随着长大渐渐散了。

    可萧楠就在这个时候出生了,刚开始萧昕没什么概念,只知道父亲似乎更忙了,给她的关心也更少了,直到一个红彤彤邹巴巴的小娃娃被抱过来给她看,她才意识到多了一个妹妹。

    血脉相连的妹妹。

    不过与之相对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从萧楠出生就有,萧昕并不在意,一个软绵绵的奶娃娃到底有什么威胁呢?除了……亲她一脸口水。

    萧楠真的很喜欢她,喜欢黏着她,见到她就咯咯笑,任她冷着脸也要爬上去啃她的脸。

    那些年她每天刻意维持的面无表情往往就是在她的死缠烂打下变为无奈,萧昕以为等她懂事点就会远离她,可不知不觉她已经快要及笄,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黏着她、喜欢她,和她撒娇,让她为她出头。

    她的确聪慧极了,所以看出她的心软,狡黠地利用这份心软讨巧卖乖,她也的确聪慧极了,所以顾虑那些留言,行事犹豫再三,一再想证明自己的真心。

    从刚开始小孩子一样像是急于向人自证解释,刻意表现夸张表演,到后来不动声色谨慎小心,萧昕一直看在眼里。

    甚至隐隐的,她有一种可能还是不得不走到疏离的感受,直到宫宴,直到那份莫名的叛逆倔强,直到后来她因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耍赖撒娇。

    以至于她几天没回宫,连个身边的人都不带,却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和人打探东宫的消息。

    她再看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份小孩子的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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