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点
“其实简单讲的话，就是让贫苦出生的学生以劳换得，不至于贪得无厌沉沦颓废，让家境优渥的学生也能懂得方中艰辛，莫要只观风月不染凡尘。”
周卓如是道，她摊摊手，“院长的意思是这样，嗯，不过效果也很不错，我那些性格骄矜的同窗，犁了几日田后，也的确不卑不亢了许多。”
不过可能是因为累得没心思找别人麻烦，这可能也是院长大人的“巧思”，那些贵女纨绔，不像她们这样迫于生计奔波烦恼，也就是太过无聊，才会惹是生非。
她们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也不用自己操心，一下子让她们去田间劳作，可害苦了这些娇女，每日被累的连叫苦连天的力气都没了，后来就算适应了，也没了找人麻烦的兴致。
所以，自从此政施行以来，云昭书院的氛围好了不少，不仅是解决了寒门加入贵女们的排斥，连师长上课都少了不少麻烦。
甚至，有趣的事，自从有了耕作这一事，学生们的身体也好，精神也罢，甚至学习的劲头都大不一样，对师长都多了三分恭谨。
甚至后来都有了云昭书院调教“纨绔”的贤名，不过书院本身要求不低，除非你真的贵如皇子，也不可能说来就来。
嗯，比如这位殿下，陛下都开口了，就算这位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云昭书院也不得不费心哄着，更何况这位殿下聪慧温和的名声外界一直有所耳闻。
“殿下，我们同窗都是及笄不久或尚未及笄的娘子，您和何娘子以后就和我们一起——嗯，学堂的位置就在前边了。”
不管答应了四殿下什么，刚见面还是和这位打好关系为先。
而且周卓也在小心关注这位的表现，当然除了发现这位脸色有些差外，什么也没看出来，一路话也很少，但也一直客客气气——说真的，虽然她愿意为了四殿下瞻前马后，可总归还是有几分自己的底线。
若七皇女当真如传闻中的光风霁月，她也不可能一股脑去恶意为难。
至于扶流君那边嘛，再说呗。
而七皇女身边的何女娘她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位的家世就算在勋贵云集的云昭书院也是首屈一指，除了孙家的娘子无人能及。
而这位何贵女，也像传闻中那样温润谦和，缓声和她说了许多，也一直不动声色照顾着那位七殿下。
七殿下沉默着看不出其她，可这位何贵女的圆滑周到却已经初见端倪，周卓冷不丁又想起那个作为钱太傅弟子的任絮，一进来就收获了不少关注。
平稳多年的书院一下子来了这么几位人物，也不知要多多少风云，周卓倒是也起了几分兴致。
其实不怪四皇女关注着，她也很好奇，想想扶流君一向喜静，又有着旁人不知道打算，七皇女的到来的确算是一个不小的变故，很有可能会带来些不妙的麻烦。
这么想，周卓唇边的笑更加灿烂。
嘛，其她的事她可以不做，但帮扶流君维持一片“静“土，还是该尽份绵薄之力的。
否则，也不配让她容忍冒犯啦。
*
孙皎正在见自己的上峰——也就是宋幼雨的母亲宋府尹。
“下官司兵参军事孙皎，拜见府尹大人。”
见到宋府尹的时候，这位大人只穿了一身烟灰色常服，坐在院中石凳上单手握着竹简看，待小卒带她过来，宋府尹放下手中的竹简，摆了摆手让小卒退下，看向垂首行礼的孙皎。
“孙家二娘？”宋府尹如是开口，孙皎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躬身回复，“是，家母姓孙，下官行二。”
这院中只有她们俩人，孙皎猜测这位府尹大人的意思，是打算叮嘱、敲打、还是警告？毕竟，在此之前，她的声名并不算好，甚至还是带坏她女儿的“凶手”。
比如上次陆氏那事，虽然明面上没她的事，但不管是宋大人自己查到了，还是宋幼雨告诉她娘，总归比起搅屎棍般的李霏云、秦旭岚两个，宋幼雨的确是无妄之灾。
而这一切，也一定程度上归功于她。
而京兆府突然被塞了她这么个“纨绔”，还是司兵参军事这样的位子，作为京兆府一把手的她，不满意也太正常了。
因此，不管是“私怨”还是“公仇”，孙皎都不觉得宋大人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孙皎暗自琢磨着，她倒不至于给宋大人行个跪拜大礼，仅仅是微微躬身，可这样久了也累，她猜想不让她起来会不会就是第一个下马威，可下一秒，宋府尹就缓声道。
“起来吧。”
“是。”
好吧，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孙皎还是迅速利落应下起身，她老老实实垂眸低首站好，等待下文，可宋府尹似乎犹豫了一会。
“坐吧，”宋府尹顿了顿，“今日并非当差的日子，”所以莫非是她打扰了宋大人休沐？孙皎接着在心里胡乱猜测，却听宋大人平缓而郑重道，“我想和你讨教一下关于幼雨那孩子的事情。”
孙皎：嗯？
她终于忍不住抬眼去看，宋大人的神情镇定坦然，目光严肃，似乎真的在讨教什么庄重的话题。
用上了“讨教”这样的用词，又关于宋幼雨，孙皎一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了问题，毕竟怎么想这种话题也该是和她的母亲——甚至是青年才俊的姐姐探讨，而不是久为纨绔的她吧？
莫非，是警告她离宋幼雨远点，不要接着带坏她？可孙皎左看右看，宋大人坐的端方正直，看来的目光认真严肃，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孙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但这样的发展未免有些过于失控。
孙皎迟疑了。
*
周卓在小心关注着萧楠和何妘，萧楠她们自然也在关注她。
只能说不愧是云昭书院的学生，虽然出生寒门，周卓的目光也很干净，好奇却不失礼，恭敬却不谦卑。
提起自己的家世不卑不亢，介绍书院落落大方，甚至还隐约露出几分少年气的活泼，那些解释风趣灵动，不管是面对何妘还是她这个七殿下，都自然坦荡。
说起来，她本来还是有些愁怎么和同辈相处，比如任絮娘子，她一时冒犯了就无从下手。
来书院也是个机会，像周卓这样的娘子，相处起来应当也会有几分乐趣的。
萧楠今天的目的不过走马观花留个印象，更何况身体不适，前面的很多地方甚至都没打算进去，而到了这儿，听说是以后将要相处的“同窗”，她倒是打算进去看看。
“劳烦娘子带路了。”她和周卓客气地颔首，周卓自然也是忙推辞，不过她笑吟吟的，并不显得卑微，反而俏皮地眨眨眼，“殿下客气了，这是某的荣幸，和您同途一路，日后也多了炫耀的底气嘛。”
“嗯……”周卓看了眼何妘和她，又看了眼学堂的方向，“我还要和师长复命，前方就是，殿下自便哦。”
周卓笑眯眯挥手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人，比起她失礼地将客人留在了半路，萧楠觉得更有可能是看出写什么把空间留给了她们。
只要萧楠来过书院，其实也就算完成了今日的“任务”，而周卓的离开也彻底表示她“自由”了，接下来不管是她进去，还是直接离开，都是“自便”。
很有趣的娘子。
萧楠笑了笑。
“殿下很喜欢她？”
何妘的声音响起，因为知道她病了，担心着她的身体，何妘难免有些小心翼翼，要不是萧楠拒绝，都有扶着她的意思，可就算没有扶着，也始终紧绷着，直到周卓离开才松懈下来。
知道她是关心则乱，萧楠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对于她的问题，想了想。
“算不上很喜欢，只是觉得……嗯，是个可用之才。”
萧楠这种地位的人，比起谄媚奉迎，更喜欢的还是那份坦荡自然，周卓做的很好，她不动声色让萧楠注意到了她，也敏锐看出萧楠的境地，自然而然帮了一把。
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性格如此，周卓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讨人喜欢的，也很容易，走上高位。
“的确，”何妘颔首，扫了眼周卓离开的方向，“是个聪明人——殿下有意招揽吗？”
周卓，周守常，何妘默念这个名字，萧楠看到了周卓的落落大方和机敏聪慧，而她却看到了她的自信和野心。
她好像很笃定自己日后会出人头地，于是才能那么坦荡随意，殿下会喜欢这样的人，何妘也会。
而如果殿下想招揽，她有千万个法子帮她实现。
“妘儿。”
何妘的沉思被这舒缓的一声轻唤打断，她抬起头，看到了殿下有些无奈的视线。
“我知道你为了我费心诸多，”萧楠一叹，拉起她的手，晃了晃，“但书院的日子还长，招揽什么的不急，妘儿也玩一玩闹一闹。”
“周卓是什么心思我不想猜，总归和聪明人相处还是更愉快的，至于真假，也无伤大雅了。”
“殿下……”何妘一怔，萧楠没出声看着她，何妘与那双眸子对视半晌，轻叹，“好——”
其实萧楠很少叫她妘儿这样的小字，正如她一直执着称呼她为殿下而不是和皎皎一样叫“楠儿”。
何妘明白她的意思，她不确定或者基本笃定自己不会放弃这样的思量考教，却又愉悦于这份关心，于是弯唇。
“好，”她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一个学生，心平气和和同窗好友道，“楠儿，要进去吗？”
周卓如是道，她摊摊手，“院长的意思是这样，嗯，不过效果也很不错，我那些性格骄矜的同窗，犁了几日田后，也的确不卑不亢了许多。”
不过可能是因为累得没心思找别人麻烦，这可能也是院长大人的“巧思”，那些贵女纨绔，不像她们这样迫于生计奔波烦恼，也就是太过无聊，才会惹是生非。
她们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也不用自己操心，一下子让她们去田间劳作，可害苦了这些娇女，每日被累的连叫苦连天的力气都没了，后来就算适应了，也没了找人麻烦的兴致。
所以，自从此政施行以来，云昭书院的氛围好了不少，不仅是解决了寒门加入贵女们的排斥，连师长上课都少了不少麻烦。
甚至，有趣的事，自从有了耕作这一事，学生们的身体也好，精神也罢，甚至学习的劲头都大不一样，对师长都多了三分恭谨。
甚至后来都有了云昭书院调教“纨绔”的贤名，不过书院本身要求不低，除非你真的贵如皇子，也不可能说来就来。
嗯，比如这位殿下，陛下都开口了，就算这位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云昭书院也不得不费心哄着，更何况这位殿下聪慧温和的名声外界一直有所耳闻。
“殿下，我们同窗都是及笄不久或尚未及笄的娘子，您和何娘子以后就和我们一起——嗯，学堂的位置就在前边了。”
不管答应了四殿下什么，刚见面还是和这位打好关系为先。
而且周卓也在小心关注这位的表现，当然除了发现这位脸色有些差外，什么也没看出来，一路话也很少，但也一直客客气气——说真的，虽然她愿意为了四殿下瞻前马后，可总归还是有几分自己的底线。
若七皇女当真如传闻中的光风霁月，她也不可能一股脑去恶意为难。
至于扶流君那边嘛，再说呗。
而七皇女身边的何女娘她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位的家世就算在勋贵云集的云昭书院也是首屈一指，除了孙家的娘子无人能及。
而这位何贵女，也像传闻中那样温润谦和，缓声和她说了许多，也一直不动声色照顾着那位七殿下。
七殿下沉默着看不出其她，可这位何贵女的圆滑周到却已经初见端倪，周卓冷不丁又想起那个作为钱太傅弟子的任絮，一进来就收获了不少关注。
平稳多年的书院一下子来了这么几位人物，也不知要多多少风云，周卓倒是也起了几分兴致。
其实不怪四皇女关注着，她也很好奇，想想扶流君一向喜静，又有着旁人不知道打算，七皇女的到来的确算是一个不小的变故，很有可能会带来些不妙的麻烦。
这么想，周卓唇边的笑更加灿烂。
嘛，其她的事她可以不做，但帮扶流君维持一片“静“土，还是该尽份绵薄之力的。
否则，也不配让她容忍冒犯啦。
*
孙皎正在见自己的上峰——也就是宋幼雨的母亲宋府尹。
“下官司兵参军事孙皎，拜见府尹大人。”
见到宋府尹的时候，这位大人只穿了一身烟灰色常服，坐在院中石凳上单手握着竹简看，待小卒带她过来，宋府尹放下手中的竹简，摆了摆手让小卒退下，看向垂首行礼的孙皎。
“孙家二娘？”宋府尹如是开口，孙皎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躬身回复，“是，家母姓孙，下官行二。”
这院中只有她们俩人，孙皎猜测这位府尹大人的意思，是打算叮嘱、敲打、还是警告？毕竟，在此之前，她的声名并不算好，甚至还是带坏她女儿的“凶手”。
比如上次陆氏那事，虽然明面上没她的事，但不管是宋大人自己查到了，还是宋幼雨告诉她娘，总归比起搅屎棍般的李霏云、秦旭岚两个，宋幼雨的确是无妄之灾。
而这一切，也一定程度上归功于她。
而京兆府突然被塞了她这么个“纨绔”，还是司兵参军事这样的位子，作为京兆府一把手的她，不满意也太正常了。
因此，不管是“私怨”还是“公仇”，孙皎都不觉得宋大人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孙皎暗自琢磨着，她倒不至于给宋大人行个跪拜大礼，仅仅是微微躬身，可这样久了也累，她猜想不让她起来会不会就是第一个下马威，可下一秒，宋府尹就缓声道。
“起来吧。”
“是。”
好吧，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孙皎还是迅速利落应下起身，她老老实实垂眸低首站好，等待下文，可宋府尹似乎犹豫了一会。
“坐吧，”宋府尹顿了顿，“今日并非当差的日子，”所以莫非是她打扰了宋大人休沐？孙皎接着在心里胡乱猜测，却听宋大人平缓而郑重道，“我想和你讨教一下关于幼雨那孩子的事情。”
孙皎：嗯？
她终于忍不住抬眼去看，宋大人的神情镇定坦然，目光严肃，似乎真的在讨教什么庄重的话题。
用上了“讨教”这样的用词，又关于宋幼雨，孙皎一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了问题，毕竟怎么想这种话题也该是和她的母亲——甚至是青年才俊的姐姐探讨，而不是久为纨绔的她吧？
莫非，是警告她离宋幼雨远点，不要接着带坏她？可孙皎左看右看，宋大人坐的端方正直，看来的目光认真严肃，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孙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但这样的发展未免有些过于失控。
孙皎迟疑了。
*
周卓在小心关注着萧楠和何妘，萧楠她们自然也在关注她。
只能说不愧是云昭书院的学生，虽然出生寒门，周卓的目光也很干净，好奇却不失礼，恭敬却不谦卑。
提起自己的家世不卑不亢，介绍书院落落大方，甚至还隐约露出几分少年气的活泼，那些解释风趣灵动，不管是面对何妘还是她这个七殿下，都自然坦荡。
说起来，她本来还是有些愁怎么和同辈相处，比如任絮娘子，她一时冒犯了就无从下手。
来书院也是个机会，像周卓这样的娘子，相处起来应当也会有几分乐趣的。
萧楠今天的目的不过走马观花留个印象，更何况身体不适，前面的很多地方甚至都没打算进去，而到了这儿，听说是以后将要相处的“同窗”，她倒是打算进去看看。
“劳烦娘子带路了。”她和周卓客气地颔首，周卓自然也是忙推辞，不过她笑吟吟的，并不显得卑微，反而俏皮地眨眨眼，“殿下客气了，这是某的荣幸，和您同途一路，日后也多了炫耀的底气嘛。”
“嗯……”周卓看了眼何妘和她，又看了眼学堂的方向，“我还要和师长复命，前方就是，殿下自便哦。”
周卓笑眯眯挥手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人，比起她失礼地将客人留在了半路，萧楠觉得更有可能是看出写什么把空间留给了她们。
只要萧楠来过书院，其实也就算完成了今日的“任务”，而周卓的离开也彻底表示她“自由”了，接下来不管是她进去，还是直接离开，都是“自便”。
很有趣的娘子。
萧楠笑了笑。
“殿下很喜欢她？”
何妘的声音响起，因为知道她病了，担心着她的身体，何妘难免有些小心翼翼，要不是萧楠拒绝，都有扶着她的意思，可就算没有扶着，也始终紧绷着，直到周卓离开才松懈下来。
知道她是关心则乱，萧楠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对于她的问题，想了想。
“算不上很喜欢，只是觉得……嗯，是个可用之才。”
萧楠这种地位的人，比起谄媚奉迎，更喜欢的还是那份坦荡自然，周卓做的很好，她不动声色让萧楠注意到了她，也敏锐看出萧楠的境地，自然而然帮了一把。
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性格如此，周卓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讨人喜欢的，也很容易，走上高位。
“的确，”何妘颔首，扫了眼周卓离开的方向，“是个聪明人——殿下有意招揽吗？”
周卓，周守常，何妘默念这个名字，萧楠看到了周卓的落落大方和机敏聪慧，而她却看到了她的自信和野心。
她好像很笃定自己日后会出人头地，于是才能那么坦荡随意，殿下会喜欢这样的人，何妘也会。
而如果殿下想招揽，她有千万个法子帮她实现。
“妘儿。”
何妘的沉思被这舒缓的一声轻唤打断，她抬起头，看到了殿下有些无奈的视线。
“我知道你为了我费心诸多，”萧楠一叹，拉起她的手，晃了晃，“但书院的日子还长，招揽什么的不急，妘儿也玩一玩闹一闹。”
“周卓是什么心思我不想猜，总归和聪明人相处还是更愉快的，至于真假，也无伤大雅了。”
“殿下……”何妘一怔，萧楠没出声看着她，何妘与那双眸子对视半晌，轻叹，“好——”
其实萧楠很少叫她妘儿这样的小字，正如她一直执着称呼她为殿下而不是和皎皎一样叫“楠儿”。
何妘明白她的意思，她不确定或者基本笃定自己不会放弃这样的思量考教，却又愉悦于这份关心，于是弯唇。
“好，”她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一个学生，心平气和和同窗好友道，“楠儿，要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