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真公主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外甥,他的脸上带着成熟男子的沉稳,但眼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

    二十七岁的他,早已过了寻常男子娶妻生子的年纪,但至今仍未找到合适的伴侣。永真公主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姐姐临终嘱托的责任感,也有对外甥未来幸福的担忧。

    四年前,永元公主离世前的嘱托如同重担一般压在了永真公主的心头。她深知姐姐对这个外甥的疼爱和期望,也明白自己作为妹妹的责任。因此,她一直在暗中留意着外甥的婚事,希望能为他找到一位让他心动的妻子。

    家势显赫与否在永真公主看来并不是最重要的,她更看重的是外甥的幸福和感受。她明白,只有找到一个真正能让外甥心动的女子,他才能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因此,她在挑选人选时格外谨慎,生怕错过了一个好姑娘。

    数年前,这位外甥尚处守孝期,婚事自然不便提及。然而,守孝期满,她便以长辈的关怀之心,致信询问还在戍边的他对于未来伴侣的喜好。外甥的回信出人意料,他偏爱年长一些的女子,最好年岁在二十二岁以上,以免年龄相差悬殊。

    她虽心存疑虑,不知外甥此言是否真心,还是有意为难。毕竟,大塘律法明文规定,年满二十二岁的女子若尚未婚配,官府便需介入为其择偶。然而,她决定尊重外甥的意愿,尽力帮他物色合适的人选。

    在向京兆府尹宋晴天索要户籍名册时,她特意咨询了未婚女子的情况。宋晴天面露难色,坦言寡妇或和离再嫁的女子倒是不少,但未婚且符合年龄的女子却颇为稀少。

    正当她准备放弃时,宋晴天突然提及两位二十五岁的未婚女子——太医令孙畅的孙女孙思妙和秘书郎蓝祥驰的女儿蓝歌悦。然而,这两位姑娘与家中关系并不融洽,各自在外居住。孙思妙在梅影坊经营医馆,而蓝歌悦则独自居于星河坊。

    她记得蓝歌悦,那位在驸马爷冤案中贡献良多的女子。她见过这位姑娘,觉得她与外甥颇为般配。然而,在问及为何这两位姑娘至今仍未婚配时,宋晴天却言辞闪烁,她心中了然,这背后必有隐情。

    于是,她不再深究,转而向两位姑娘发出帖子,恳请她们今日务必出席。

    永真公主与温令扬先是一番亲切的寒暄与关切,接着,公主轻举茶杯,小口啜饮,她温和地切入了今日的主题:“你回信中提及对年长女子的青睐,我特地为你物色了两位这样的佳人。稍后她们便会到来,你觉得如何,可愿一见?”

    温令扬听后,心中难免有些尴尬。实际上,他当时回信提及喜欢年长女子,不过是想借此作为借口,提高相亲的门槛。

    他此次回京,真正的目的乃是为了暗中调查父亲战死的那场战役中的疑点,为父亲和逝去的将士们寻求公道,而并非急于婚配。

    然而,既然公主已经如此用心,他只得婉言回应:“姨妈您为我为我的婚事操心,我真心感激。那两位姑娘自然是需要见一见的,不然就太对不起姨妈的辛劳了。”说完他心想反正见了也未必就要成亲,见一见也无妨。

    永真公主对于温令扬出乎意料的配合感到些许惊讶,因为她甚至已经为如何劝说他而准备了言辞。她迅速示意身旁的婢女去传唤那两位姑娘,然后她转身准备向温令扬介绍一下两位姑娘的基本情况,以便为接下来的会面做些铺垫,避免尴尬。

    然而,正当她准备开口时,一名婢女匆匆来到她身边,低声告知:“公主,京兆府尹带领着一队不良人正在前厅求见。”

    永真公主询问婢女是否知晓所求何事,但婢女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经过短暂的思索,永真公主也未能猜出此次来访的缘由。于是,她转向温令扬,嘱咐他在此稍候片刻,等待那两位姑娘的到来,同时表示自己需要前往前厅处理一些事务,稍后即回。

    温令扬目送公主离去,估摸着两位姑娘的到来尚需一些时间,于是示意余下的婢女先行退下,他需要短暂的休憩。连续数日的奔波劳碌,让他急需片刻的宁静来恢复体力。待婢女们离去,他起身轻轻地合上了房门,终于得以小睡片刻。

    午宴过后,蓝歌悦和孙思妙悠然的步至园中的凉亭里乘凉。蓝歌悦闲来无事,便翻阅起手中那份今日宴会上公子们的名单。名单上的每个人似乎都竭力将自己的经历渲染得光彩夺目,恨不得连小时候学堂里被老师表扬的小事都悉数列上。

    她不禁感叹,不论古今,简历这东西都充满了水分,难以完全相信。当翻到最后一页时,蓝歌悦的目光被温令扬的简历所吸引。这份简历显得异常简洁,只简单地列出了他的身份——温云开大将军与永元公主的独子。

    蓝歌悦记得数年前为国捐躯了,当时他的灵柩进城的时候,在京的文武百官和满城的百姓都出来迎接,每个人都为之动容。。而永元公主,在丈夫离世后,也于数年后离世。

    这两人的爱情在京城中传为佳话,当时温大将军求婚时曾誓言要与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们确实做到了。

    浏览温令扬的简历,蓝歌悦发现他只记载了一场战役的胜利,之后戍边的岁月中再无其他参战记录。

    这让她对温令扬产生了深深的敬意。在这样一个功利主义盛行的时代,能够不为功名所动,不刻意制造战绩以谋求晋升的人,实在是难得一见。

    蓝歌悦对温令扬的评价是:不贪功,有智慧。

    孙思妙见蓝歌悦目光久久停留在名册的最后一页,便带着几分戏谑地笑问:“怎么,被哪位特别的人物吸引住了吗?”

    孙思妙,这位曾与蓝歌悦因诅咒月老而共同受罚的闺蜜,数年前因一次偶然的外科手术而得以相认。然而,穿越而来的她们,至今仍未能寻回另外两位失散的闺蜜。

    至于孙思妙未婚的原因,与蓝歌悦截然不同。她并非因回避依恋而抗拒婚姻,而是因为曾深爱之人意外离世,那份浓情蜜意未能延续。简单的来说就是白月光死在了孙思妙最爱他的时候,使她长久无法走出阴影,因而一直未能步入婚姻殿堂。

    “有一个人蛮有趣的,至少简历是有趣的。”蓝歌悦转头望向孙思妙那张绝美的脸庞,诚实地分享道。

    孙思妙一听,立刻好奇心被点燃。要知道,她的这位闺蜜对男性的评价向来都不太正面,更何况是仅凭一份简历就能让她产生兴趣的。于是,她伸出手示意蓝歌悦递过名册。

    她接过简历仔细浏览,随后轻声笑道:“嗯,看起来挺普通的,没什么特别之处啊。或许只是他比较坦诚,不夸大其词罢了。”孙思妙撇了撇嘴,将名册又丢回给蓝歌悦。

    两人随后陷入了沉默,共同欣赏着池塘中盛开的荷花与荷叶,任由清风轻轻拂过。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一位婢女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急切地喊道:“二位姑娘,可算找到你们了!我们永真公主有请,请随我来。”

    蓝歌悦和孙思妙面面相觑,眼神中流露出对永真公主的好奇与疑惑。她们用眼神彼此询问是否认识永真公主,她们同时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认识这位公主,但也没有多问,便跟随着那位婢女往中室的方向走去。

    在温令扬半梦半醒之间,他隐约捕捉到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动。他心中猜想,或许是公主提及的那两位姑娘已经到来,于是他挺直了身子,准备起身去开门迎接。

    然而,在他调整着微微起皱的衣物之际,一个清脆的女声透过门缝悄然传入耳中:“听媒人提及,你家中的长辈似乎有意促成你与温令扬的姻缘呢。”

    温令扬听到门外两位姑娘的交谈声,便决定继续坐下静听。此时,他并不打算打断她们,尤其是当谈话的内容涉及自己时,他更是想要一探究竟。

    “我听我兄长说过了,确实有这样的打算。”另一个声音回应道,“但我并不打算嫁给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士。”她顿了顿,继续道:“他们常年在边疆,几年都难得回家一趟。”

    “你说的没错,”前一个声音附和道,“我们女人所求的无非是有一个能够真心守护自己的男人。那些常年不在家的将士,确实让人难以心安。”

    “更别提,”另一个声音带着明显的轻蔑补充说,“他们总是满身汗臭,简直让人无法忍受。我们姐妹几个私下里经常开玩笑说,谁要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就诅咒她嫁给那些臭当兵的,一辈子也别想翻身。”

    这些话虽然被门板隔绝得有些模糊,但温令扬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这些无知且带有偏见的言论,是对他以及无数为国捐躯的将士们的极大侮辱。

    此刻的温令扬紧握着拳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他愤怒地想:这些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保卫着国家的安宁,而这些闺阁中的女子却如此轻率地侮辱他们,简直令人发指。

    “再者说,他们常年在外征战,与圣上鲜有接触,想要升官也是难上加难。”

    “更糟糕的是,他们随时都可能面临生命危险,说不定哪一天就战死沙场。要是运气不好,还得跟着去戍边,那种苦头我可受不了。”

    温令扬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言论,他闭起眼睛,用力咳嗽了一声,试图以此警告门外的人。

    门外的两位小姐被这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屋内有人,于是两人慌忙地轻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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