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纪老师,你真的把那个蠢货当皮球一样踢走了。】

    秦麓湖幽幽道。

    “……我说了,是失误,是特殊情况。不会有人故意去做这种事的。”纪兰因扶着墙快要喘不上气,眼前阵阵发黑。

    她真是倒霉到头了。

    才刚进入A区就和屠夫转角相遇,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纪兰因果断发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优良美德,将“胜利”拱手让给这位开始歇斯底里的“勇者”。

    数不清和穿着油腻腻黑围裙的她绕了多少圈,好在中途被另一边的动静吸引放弃追逐,不然纪兰因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因过呼吸而死的不幸玩家。

    【我怀疑你在指桑骂槐哦,兰因姐。】

    按照秦麓湖的厚颜程度,她确实是最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但纪兰因能保证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发自真心,绝无内涵的意思。

    纪兰因脸不红心不跳,装作没看见弹幕,趁着四下无人,小心朝医务室挪动步子,一步三回头,生怕身后有人尾随。

    A区眼下被神父与游荡的狱警占领,B区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她多少也能料到会发生什么,因此决定暂时放弃前往独自前往A001室,先去取回自己的脾脏。

    “拿到它以后,我要怎么做才能把它放回身体里,吃了它?”

    纪兰因缩在门后一直等到狱医出门左转,消失在另一边的门边,才握了握自己全是汗的掌心,和直播间里唯一的观众互动。

    【那我们频道就要从越狱风云变成吃播现场了,泡了福尔马林的生内脏味道会很大吧?如果害直播间因为大尺度被封,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只有这种程度还不至于会被封……不过我也不能保证,但真的会有除你以外的其他人愿意看吗?”

    【我也不是自愿看的!】

    纪兰因蹑手蹑脚转动门把手,害怕这次掌心再打滑,用袖子包住它使劲往下发力,姿势实在算不上美观地溜进了这只大型培养皿。

    手术台上有黄绿色液体稀稀拉拉滴下,中央凹陷出一个大坑,看来上一个病人过得不是很愉快。药品柜与它面贴面凑得极近,玻璃柜门碎了一地,纪兰因走过去看了眼,发现碎片大多落在橱柜四周,而木架上看不见什么痕迹。

    假设受力点位于柜门正面,玻璃碎片多少会落尽柜中,除非有人事后轻扫过,否则不会这么干净。

    正好药品柜上空出了一只玻璃罐的位置,就好像不知属于谁的内脏生出了神智,撞碎玻璃逃了出去——

    纪兰因踮起脚尖,把属于她的玻璃罐抱在怀中,再转移到低处,做完这些额头甚至都在冒冷汗,看那些泡得都快胀成两倍大的内脏有些犯恶心,“不用去管剩下那些囚犯吗?”

    【长得一模一样的黑影有什么好在乎的?】

    秦麓湖不以为然,接连发了好几条弹幕。

    【其实呢,纪老师,在我眼里她们长得完全一模一样,全是一个模子Ctrl加C再Ctrl加V出来的。】

    【一般情况下,制作者是不可能真把每个角色地立绘放出来的,请画师就是一笔不小的预算了。】

    【脱离NPC身份再去看,没有人会把那群怪物当成同类。倒不如说……之前的我是被NPC的感官影响了。】

    在她做NPC时,透过NPC的眼睛,看到的是剧本虚构的,现实中并不存在的一切,任何没有被提及与忽略的,都会自动进行修正。

    无数个轮廓相同的剪影,在她眼中变成了血肉丰满,有自己的出身与性格的,活生生的“人”,性格千奇百怪,嗓音也不尽相同。

    ——恐怕他们永远都无法意识到,自己并非真实存在的人,只是执笔者笔下一颗小小的棋罢了。

    但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一切。

    哪怕这个世界观悬浮无比,跟常理半点搭不上边,也是生活在那个世界的人能看见、能听见、能感受到的全部真实了,注定“它们”与现实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依赖着剧本的下笔而心驰神往,灵魂每一次震颤都扎根于虚幻本身。

    纪兰因默默听着她的发言,开始烦恼着该如何从打开的玻璃罐中把脾脏取出来,带着易碎品四处跑太危险也不方便。

    “组成它们的是代码,组成我们的又是什么?”

    【香辛料、糖、血和肉。】

    是秦麓湖会说的话。

    她还带了个一看就很可爱的颜文字,看得纪兰因不由笑出了声。

    经秦麓湖“点拨”,纪兰因向手术台上一层塑料膜布伸出了魔爪。

    表层沾满了来路不明的血肯定无法二次使用,翻过来拍去陈年灰尘倒还算干净。纪兰因把脾脏小心铺上,调整形状后再用薄膜层层包裹,到最后那发白的肉色都快看不见了,她才停下。

    明知这是属于自己的器官,心里仍有些抵触,滑腻黏软,还有点冰冷,纪兰因瞬间连碰过它的手都不想要了。

    手术台边随意摆放着病案本,竟然有大半都写过,高频率出现一个人的名字——莉莉,可惜纪兰因看不懂狱医那手鬼画符般的钢笔字。

    想了想,她从原来的缝隙里找出了那只小纸包,打开一看,粉末的形态没什么改变,未曾经过水的侵扰摸上去更加滑手。

    【兰因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些东西。】

    秦麓湖突然道。

    ——纪兰因的期待随着她的话被吊到了嗓子眼。

    【但我记不清了。】

    ——又在瞬间跌入谷底。

    纪兰因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收好脾脏准备离开。

    这时,原本被她锁好的门把手突然转了下,来人发现竟然打不开门,更加用力频频扭动,带着正片门板都开始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墙上被连根拔出。

    纪兰因踏出的脚步硬生生滞在原地,医务室里无比空旷,就算她想找东西堵门拖延时间都无计可施,这扇门能不能撑到她拽动办公桌都是问题。

    “吱”、“吱”……门板晃动得越发厉害,纪兰因头皮发麻,环视四周连半个柜子都没有,久违的紧迫感让她的手脚跟着发冷。

    视线缓缓上移,锁定在头顶的通风口。它看上去极窄,离地大约三米高,光凭她自己肯定够不到,但如果借助椅子的辅助,或许还可以试试。

    【只能那么做了吧,纪老师?门很快就要被撞开了。】

    进退两难,纪兰因不再逗留,站上木椅,憋着一口气钻进了通风管道。

    “砰!”她的头冷不防撞到管壁发出巨响,纪兰因低下头倒吸一口气,却发现门已经被来人撞开,她举着刀就向自己奔来——

    是那个全身缠满绷带的女人!

    刹那间所有的疼痛都被她抛在脑后,纪兰因一边在心底疯狂尖叫一边老老实实趴下了身子。

    她刚扭动身体,开始手脚并用向前,还未爬出一米远,只听“咚”的一声,尖刀钉在了原本的位置颤巍巍动,只差一步就能将她整个人捅个对穿。

    若非刚才收脚够快,只怕她要和自己的右腿永远说再见了。

    纪兰因不敢逗留,忍着手肘与膝盖来回与地面摩擦产生的痛感,只是一味地向前爬去,身体与精神高度从未有过的集中。

    管道里非常干燥,勉强容纳她一人通过,尘灰与四散的烟尘很快就充满了口鼻,随着每次身体的挪动灌入肺里。

    还要小心怀里那包脆弱的脏器会在行动中受伤,无形中都成为她行动的负累。

    一米、两米、五米……这场拉锯战纪兰因暂时领先,偶尔才低头看一眼自己所处的位置,究竟离目的地——A001号室还有多远。

    但还是不曾放松警惕,原因无他,即使那怪物已被她甩出了远远一段距离,她移动发出的笨重声响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纪兰因,自己未曾脱离危险。

    只是这一次未免间隔太长了……管道内过于漆黑,纪兰因正在疑惑,却听见她的身后传来一声悠长的、永无止尽的叹息。

    手脚均为浓密长发缠住,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此起彼伏,她无法回头的黑暗里,仿佛有条不停吐着硫酸泡的黑河在腐蚀一切,管道、衣物、包括她继续前进的意志。

    ——她被猎捕了。

    在清醒情况下感受着皮肤溶解溃烂,血液被毒素加热后沸腾,纪兰因出于不可抗力终止了向前爬去。

    胸口的项链却突然亮了起来,如水波般明亮的流光向四周扩散,吹得脆弱的铁皮片片绽裂,仅容一人通过的裂口迅速将她吞没,纪兰因从半空重重摔下,上方黑发穷追不舍,却被那蓝色的流光织成巨网团团围住。

    宝石就此黯淡下去。

    纪兰因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那抹蓝色——是“莉莉”水色的眼睛。

    更不可思议的是 ,从三米多的高空摔下,她的身体却并不是很痛,手脚只擦破了皮,完全没有想象中断手断脚,脖子歪斜肋骨绽裂的凄惨景象。

    只是快要漫过口鼻的黑水让她多少感到不适。

    纪兰因扭头去看,发现自己正全身湿透地躺在圆形水台中央,那水自带阻力,红得发黑,还有无数细密咒文漂浮在水中各处,压得她想要起腰都难。

    水台底部温暖而柔软,仿佛躺在弹性十足的人皮鼓面上,随着身体弹跳奏出沉闷有力的“咕咚”声响。

    不远处,换上黑袍遮住庞大身躯的狱警们站成一排,而那个手拿砍刀的人,不就是和她有过太多不友好回忆的神父吗?

    神父没有理会她的贸然闯入,无比虔诚地解身前圆形祭坛上那名男性囚犯的囚服,然后他举起了刀尖悬至半空,闭眼近乎痴迷地呢喃一番,对准他的胸膛用力刺下!

    飞溅的血浓腻如油彩,将视网膜涂成一片鲜红,而这场惨无人道的酷刑,才刚刚开始。

    纪兰因的眼皮如同被牙签顶起,无法合眼拒绝那场血腥盛宴。

    【这是在表演人肉串烧吗主播?为什么我只看到了黑色剪影立绘抽动,到底有什么不能看的!】

    眼前只有一片马赛克与乱码狂飞的秦麓湖急切追问。

    主播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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