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人都走进了书院的堂室,书院门前寥寥无人,方烨却不急着走,他朝着卢玲儿靠近一步。

    卢玲儿向后一步,却靠住了身后的墙,方烨紧贴过来,凑近卢玲儿耳边低声道:“卢家小娘子,今年几岁了?我看你做功课做的这么好,不如做我的伴读,我多给你点钱,再给你置办个宅子养着你,你说怎么样?”

    卢玲儿仿佛魂穿被社会份子堵在校门口的女学生,神色露出一丝不悦。说是伴读,但方烨打的什么算盘她心里一清二楚。

    “方公子,请自重。”卢玲儿言罢,从方烨身边擦过去。

    方烨看了一眼卢玲儿离开的背影,见先生已经坐在堂上,悻悻走过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对卢玲儿来说每日都是照旧过的,这一天的活依旧不少,虽然干完已经腰酸背痛,但卢玲儿还是兴致勃勃地去给书院外等候的贫苦孩子上课。

    卢玲儿今日教了他们三字经第一篇以及写法,方烨为了让她帮忙做功课,曾给了她一支笔,她便用这支笔和书院里别人团成团的废纸将三字经第一篇抄录下来,让他们拿着传阅,并告诉他们回去背下来,第二日抽查。

    “啊!那个,卢娘子,不是,卢先生。”王小宝最会来事,才跟她学了一天便改了称呼,“可是这三字经的字我并不识啊,既然都认不得,如何能背下来?”

    “无妨,你们尽可以拿着我写下来的篇章,再用旁的办法抄录一份,你们有一天一夜的时间,或是问识字的人,或是向其他同学讨教,或是每个人熟知熟读其中一句,再互相交流学子。总之明天晚上我要看到你们全部背下来。”这种方法是卢玲儿在现代教学的时候的常用教学方法,比起让学生们死记硬背,她更乐于营造一些让学生们印象深刻的场景,在新奇场景下新学的知识总是会记忆更加深刻,如果能相互学习则可以长进更快。

    她的学子们闻言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亲属说了一句:“还好这里面的字我大多认识,我可以教你们。如果我不会的,我们再分头讨教别人,相信很快就会学会。读书哪有不难的,我相信我们可以。”

    卢玲儿冲秦舒欣慰地点点头。

    这时天气昏沉下来,方才教到最后卢玲儿已经是在借着黄昏的微光教习,这会儿彻底看不清了,想着都是不到一人高的孩子,回去晚了家里的长辈定会着急,她便让这些孩子快些回去。

    她的小学子们同她一一告了别,然后朝着巷口处跑过去,叽叽喳喳的声音愈来愈远。

    卢玲儿松了口气,她活泛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准备关上书房的大门休息,就在她闭门之际,不想门槛处突然多了只脚,这只脚卡住即将关上的大门。

    “啊!”卢玲儿大吃一惊,嚷嚷时那脚的主人出了声。

    “卢娘子,你别叫!是我,方烨!”方烨整个身子都挤进来,然后从身后反关上了门,他笑眯眯地看着卢玲儿,手掌摩擦,“卢娘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忘了给你银子了。说好一个月给一两,这个月都过了两天了。”

    卢玲儿心中突然忐忑不安,一步一步往后退去,紧张道:“方公子,银子明天给我就成,何必大晚上劳烦你跑一趟,再让先生看见了,又要说我了。”

    “放心,今天先生跟好友出去喝酒,不会回来的。我是看见那些孩子们都回家才来找你,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晚上在这里私会。”

    方烨这话俨然是图谋不轨,早有预谋,他步步逼近,卢玲儿抿抿嘴,随后转身便跑。

    方烨在夜色下循着脚步声追上来,或是因为心中害怕,或是因为天黑看不清,卢玲儿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一下摔倒在地,碰撞的疼痛一时间在她身体传来。但她顾不上疼痛,使劲撑着身体站起来想要继续逃跑,却不想下一瞬被方烨扑倒在地。

    “小娘子,你跟了我比你在这受苦受累好,我家里有的是钱,一个月给你几十两花销又如何?你平时对我不冷不热的,我看今晚过后你还不踏踏实实跟我。”方烨已然一副不达目的誓不休的样子,他行迹癫狂,卢玲儿一时间心底生怵。

    待反应过来时,方烨已经在撕扯她的衣服,她立刻放声呼喊救命,但没喊两声口上便被方烨的手掌紧紧捂住,而她的身体也被紧紧压制。

    卢玲儿瞬间绝望,她望着头上的弯月,两行冷泪从脸颊滑落:穿在这个鬼地方,拿到这个地狱开局,她倒了大霉。

    衣服上的腰带一松,她试图再次挣扎,这是方烨可能急了,挥着拳头将要打下来。就在这时,她看见自己头顶的方烨不动了,几乎是定格在了当场,然后他的身形被什么东西一推,倒在了卢玲儿的旁边。

    卢玲儿惊魂未定,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只见自己面前是一个同她差不多高的人,虽然看不见面孔,但应该是个男子,这男子手持一块板子,背后背的显出柴火一类的东西轮廓。

    “多谢公子。”事情显而易见,是眼前的男子救了她,若没有他,卢玲儿今晚定是逃脱不了的。

    卢玲儿的腰带松了,男子仿佛有所察觉,于是背过身去,用稚气却沉稳的声音说道:“我住这附近,在远山砍柴回来晚了,途径这里听到有呼喊,就大着胆子过来看,娘子不用致谢,今天的状况,任何一个人看见都不会袖手旁观。”

    卢玲儿系紧了身上的腰带,然后问道:“你姓甚名谁,我以后定会报答你。”

    “我姓宋,没有名字,叫我二狗就行。”宋二狗抖了抖身上的柴火,“娘子既然无恙,暂且先别报官了,于你名声不好,我看将这畜生打一顿扔出去,我看他也不敢声张。”

    闻言,卢玲儿赞同地点了点头。她拢了拢衣物站起身,又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再一次向青年感激道:“宋公子,多谢你了。”

    虽不知面前的青年为何说自己没有名字,但见他深夜时分方才从远山砍柴归来,想必家中情况十分清贫。

    毕竟,这个时代穷苦人家的孩子只有姓氏,连一个好听的名字都懒得取。

    约莫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称呼自己为公子,宋二狗明显有些不自在了。他偏头咳嗽了一声,说:“时间不早了,等会恐怕会有人路过。娘子,我帮你将这无耻狂徒扔出门吧。”

    卢玲儿点了点头,同意了宋二狗的话。她确实受了委屈,不过方家有钱有势,她绝对得罪不起,何况,在最重视女子清白的时代,此事一旦传了出去,对她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见卢玲儿点了头,宋二狗转过身去抬地面已经晕死过去的方烨。他年轻力壮,又做惯了农活,三下五除二便扛起了方烨,根本没给卢玲儿帮忙的机会。

    待出了门,宋二狗毫不客气地将方烨往地面重重一扔,卢玲儿看着宋二狗像是扔垃圾般得架势,又想起想起刚刚他拍方烨的一板子,不由觉得,这畜生怕是没个两三天下不了床了。

    “娘子,既是无事,那我便先走了。”宋二狗再一次背起柴火,看向了卢玲儿。

    先前院里太黑,卢玲儿又太过慌乱,始终没看清面前的青年。如今借着天上明亮的月光,卢玲儿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这青年面容清俊,鼻正唇薄,双眼明亮,炯炯有神,虽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举手投足间却透露出一股从容沉稳。

    青年肩宽腿长,身量比卢玲儿高了不少,模样与说话的声音却略显得稚嫩,卢玲儿猜测他应该还处于上学的年龄。

    “娘子?”宋二狗见卢玲儿不说话,微微蹙起眉,再一次出声提醒道。

    卢玲儿骤然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一个陌生青年看了太久,未免失态。她脸颊飘起一抹红晕,转过眼神道:“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我只是在想,宋公子救了我,又帮我处理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我要如何报答宋公子?”

    宋二狗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换作任何一个人看到娘子被欺辱都不会袖手旁观。举手之劳,娘子不必挂在心上,倘若没别的事,我便先走了。”

    “等等……”

    眼见着宋二狗背起柴火要离开,卢玲儿又突然着急了,连忙出声询问道:“那宋公子能否告知住处?”

    宋二狗奇怪道:“你要我住处作何?”

    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宋二狗独来独往习惯了,今日救下卢玲儿乃是顺手之举,若是卢玲儿因此缠上他倒是麻烦。

    “今天宋公子仗义相救,便成了我的恩人,但你不愿意我报答,那权当我们之间有缘,交了个朋友。”卢玲儿轻声道:“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联系的地址总愿意告知我了吧?”

    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宋二狗毕竟还是一个孩子,没两下就被卢玲儿绕了进去,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地址。

    据宋二狗所说,他住在城南的方向,那一片房价便宜,流民乱蹿,属于贫民区。而卢玲儿现在教授的一些交不起书院学费的贫家孩子,也来自于城南。

    卢玲儿看着宋二狗离开的背影,决定改日去宋二狗家瞧瞧情况。虽然对方坚决不要报答,她却并非知恩不报的人,若是宋二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

    方烨一事发生之后,他果然有两三日没来书院上学。同窗对于方烨的缺课已经习以为常,但卢玲儿心里却隐隐有一些不安。

    她趁着闲暇时候向书院先生打听方烨的情况,才知道方家称方烨病了,向书院请了假。卢玲儿稍微放了心,又等了两天,没有发现方家派人来找她的麻烦。

    想必,方烨知道自己做的不是什么光彩事,所以不敢闹得沸沸扬扬。

    这一日,卢玲儿照常在打扫完书院之后,给贫家的学生们上课。由于卢玲儿已经坚持给他们上了一段时间课,学生们的上课态度又十分积极,现在他们其中的大部份人已经认识了一些简单的字,并且能够流利的背诵三字经与论语。

    卢玲儿深感欣慰的同时,她的教学队伍也在不断的扩大。这些贫家小孩在她这里学了写字,回去一传十,十传百,往往两三天就会多出一个学生。毕竟,这些贫家子弟们交不起书院的学费,能够有人免费教写字,他们当然乐意前来听卢玲儿授课。

    原本,刚开始的卢玲儿只有四五个学生,经过半个月的发展之后,竟渐渐变得有十来个学生了。

    这时,卢玲儿意识到自己得找一个场地供学生们学习。这么多学生聚集在街上实在不像话,而且每天黄昏到夜晚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往往还没教两个字天就黑了,天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卢玲儿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学生秦舒,突然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先生!您请说。”秦舒立刻支起了耳朵,这么久以来一直是他向卢玲儿讨教问题,没想到还有卢玲儿问他的时候。

    “你们城南是不是有一户人家姓宋?宋家有一个经常上远山砍柴的青壮年。”

    秦舒眯着眼睛回想了半天,随即一拍手道:“先生,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宋家的宋二哥!他比我们还大两岁呢。”

    卢玲儿颔首道:“他家情况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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