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俏俏的脸颊气鼓鼓的,杏眼里的波光染着他官袍的火红,摇曳变幻似火海连绵。

    展昭微愣,明明是为她好,怎得却换来她更盛的恼怒。

    忽然之间不知该如何同她说,只能紧抿薄唇。她发了脾气,过了便好了吧?

    阮红玉再度将手里的柳枝如数砸在他身上,“我若会背弃你,在你被血云幡困住时早就独自逃命去了!”

    展昭一怔,紧抿的嘴角微松,良久轻叹一声,“姑娘重情重义,救命之恩展昭铭记于心。只是……”

    “只是什么?什么只是?没有只是!”阮红玉娇斥着打断他,“别跟我提救命之恩,那不过是误打误撞!你救我的次数更多,扯平了!”

    “姑娘……”展昭被她呛得不知如何应对,平日里装得温温柔柔,这会儿哪怕留三分也成呀。

    阮红玉双手叉腰,“你要是真想报答救命之恩,就用有限得生命无限地取悦我!”

    展昭:“……”

    上一刻你还说扯平,眨眼的功夫就挟恩图报了?

    “也别跟我跟扯时日无多,这辈子来不及让我等下辈子!敷衍!无赖!”

    展昭忽然就笑了,无奈地摇摇头,“那依姑娘说该怎么才好?”

    阮红玉瞪眼,“什么都我说有什么意思?哼!”

    气鼓鼓地重新戴上帷帽,“讨厌,一大早的好心情都坏了!”

    娇娇的仙女顾不得伪装,大踏步地走了。

    阮红玉回到胭脂铺心里的闷气还没消散,展昭真是不解风情!

    呼了一口气,敛了神色才袅袅进了铺子。

    铁柱已经将茉莉香囊全部装好,整齐码放在木制托盘里,铺子里萦绕着淡淡清幽,她这才觉得心情好了些。

    胭脂铺就该这般幽香萦绕。

    阮掌柜还在那拨算盘,见她空手回来,奇怪道:“不是说去折柳枝了吗?”

    “低矮的枝条都被熊孩子折了编草帽去了吧,稀稀拉拉的不好看,改日再去瞧瞧。”阮红玉随口编了个由头。

    铁柱拎着半桶水从后头进来,正要去隔壁擦拭货架,听了便道:“姐姐,我迟些去折,我会爬树。”

    阮掌柜笑看他一眼,这孩子勤快,什么活都抢着干。对着阮红玉一口一个姐姐,比阮红锦嘴甜。

    阮红玉哪能让一个孩子去爬树,笑道:“河边危险,你可不能去。若是得空跟红锦一道上山,帮我挖一株山莓回来,我看能不能当盆栽种。”

    红彤彤的果子挂再枝头再可爱不过。

    这些在山里常见,孩子们常摘来当零嘴,但摆在屋里赏玩却是没有。

    横竖铺子里要弄些别致的东西才能吸引客人来瞧。

    说着话,外头跑进来一个半大的孩子,怀里抱着嫩绿的柳枝,囔着:“阮姑娘!”

    阮红玉回头看去,眼睛一亮,嘴角不由自主翘了起来。

    孩子将柳枝递了过来,“给。”

    阮红玉笑着接了,也不问谁让他送来的。转而从柜台上的托盘里拿了三个糖给他,“多谢你跑一趟。”

    阮掌柜看不懂了,不是说矮处的柳枝被熊孩子祸害了吗?这孩子怎么折来这些嫩枝的?

    笑问:“这是你折的?可不敢去河边爬树。”

    孩子接了糖,笑嘻嘻的,“是展大人让我送来的。”

    展大人?阮掌柜一头雾水,展大人作甚特意折柳枝送来?

    阮红玉眼角眉梢尽是笑意,看得铁柱有些痴,姐姐这般喜欢柳枝吗?笑得这么好看。回头他也帮她折,挑最嫩的枝桠折。

    将柳枝插瓶摆好,铺子里顿时添了几分趣意。

    更多的是心底的趣意。

    展昭也不算不解风情,还知道让人送来。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就不生气了!

    莹白的手指拨了拨枝条上的嫩芽,心满意足。

    诶,刚刚忘了问他那个半道救下的水云彩怎么样了,美色当真误事,眼里心里除了他,别的都抛到脑后去了。

    明日若是见着他再问问。

    话是这般说,可隔日从屋里出来,便瞧见门口放着一个木桶,里头养着荷花并荷叶。

    挤挤挨挨像是把整个荷塘搬到了她房门口。

    愣怔了许久,忽然笑出声来。

    谁说展昭直男不懂讨姑娘欢心?明明深谙此道,都知道给她惊喜了。

    铁柱早起打扫院子,一眼就瞧见一桶荷花放在阮红玉房门口,纳闷不已。见阮红玉似乎半点不奇怪,好奇地问:“姐姐,哪里来的荷花?”

    阮红玉拿起一只花苞凑近鼻尖嗅了嗅,眉眼弯弯:“不知道,既然送了就收着吧。”

    阮大娘从屋里出来,瞧了也稀奇,“唉哟,哪里来的荷花?”

    “不知道,早上起来就放在姐姐房门口。”

    早上就放门口?不可能是阮红玉自己晚上去河边采荷,那便是晚上有人送来。

    立刻转向大白的狗窝,“大白,晚上有人来你也不叫唤!白养你了!”

    阮红玉笑道:“娘,大白还是只小狗。”

    阮大娘撇嘴:“狗从小就会看家,记住了啊,下回来了陌生人要叫!”

    展昭算不得陌生人,阮红玉抿嘴笑。

    得了这些荷花,心像是飘在云端,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想了想,折回屋里换了身衣衫。

    在铁柱看来她穿什么都好看,可换了一身之后更好看了。

    看着袅袅身影忙前忙后,找了素色的花瓶插.上,粉白嫩绿一如她身上的裙衫。铁柱忽然有些明白她为何要换衣衫,姐姐换了这一身,就是朵含苞欲放的荷花。

    可这荷花是谁送来的?

    自己睡得太沉,应该警醒一点才是。万一不是送花,是小偷呢?

    荷花分插两个花瓶,一个放在阮红玉的屋里,另一个放在胭脂铺的柜台上。从店外经过往里面扫一眼便能瞧见一抹水灵灵的绯粉。

    阮红玉用手沾了些水在花瓣上洒上些水珠,然后拿起特意为七夕做的两个竹编风铃去外头悬挂。

    屋檐高,她是够不着的,踩着凳子也不成。

    正巧展昭和赵虎巡街而来,盈盈一笑,微提裙摆拾阶而下。

    “赵大人,展大人。”

    展昭远远就瞧见她,石绿褶裙曼妙摇曳,腰间珠配裙压似水珠在荷叶滚动嬉闹,水红半臂清雅绝尘。

    姑娘纤雅清丽,耳畔坠着荷叶拖荷的耳坠,同衣裳遥相呼应。

    更呼应着只有二人知晓的小心思。

    他眼眸微微垂,嘴角微微翘。

    一池清荷比不过她一人灵动。

    赵虎心思直,瞧了阮红玉就只觉得她聪慧漂亮心灵手巧还胆大,一个姑娘家,能替阮掌柜出远门。

    笑着道:“姑娘的铺子生意一日好过一日了。”

    阮红玉抿嘴笑,“多亏街坊邻居捧场。”

    举了举手中的风铃,“劳烦两位大人帮我挂一下风铃,太高了。”

    赵虎接过其中一个瞧了瞧,竹编的小圆盘,两面分别用毛笔写着乞和巧两个字。下头坠着铜铃铛,摇晃起来清脆作响。再下头是几条颜色缤纷的细长轻纱,风一吹随风舞动。

    姑娘家的玩意儿。

    阮红玉指了地方,赵虎踩着凳子手一伸便挂了上去。

    待她要给展昭搬凳子,展昭摆手示意不用,轻轻一跃便成。

    赵虎瞧着风铃,来一阵风便是一串欢快悦耳的小调,伴着轻纱曼妙舞姿。阮姑娘心思怎得这么巧?

    别人家乞巧节都是临到了才开始准备,她足足提早了五六天。

    扭头看展昭那边。

    展昭身姿挺拔立在阮姑娘对面,衬得姑娘小巧玲珑。姑娘站得笔直,头上的发带偶尔随风轻飘晃摇,看着看着,仿佛她的人也跟着摇摆,带着撒娇一般的俏。

    阮姑娘这样的姑娘真心讨人喜欢。

    他也喜欢。当然,只是觉得她人美心善和气,并没有旁的心思。

    阮红玉指着柜台上的荷花,对展昭道:“瞧,今日的荷花。”

    展昭顺着看去,含苞欲放粉盈盈的一团还沾着水珠,赏心悦目。

    赵虎瞧了立刻道:“真好看!”

    展昭没有言语,她的欢喜溢于言表,无需多问便一览无遗。

    昨夜去采荷时心中纠结,明知道不妥却不忍她失望。今日瞧她这般欢喜,又觉得心中满足。

    她背对着赵虎,亮晶晶的眼眸瞅着自己,令他颇为不自在。

    阮红玉抿唇浅笑

    ——他是害羞了吗?

    展昭更不自在了,他有什么可害羞的?胡说八道!可心却有些虚。

    招呼赵虎道:“赵虎,走了。”

    赵虎应声,大步迈下阶梯,忽然步子一顿,“那不是水姑娘吗?”

    阮红玉看去,水云彩茫茫然地被人群裹挟着缓行。她这才想起自己昨日还想问展昭她的情况,结果一见面就忘得一干二净。

    赵虎上前打招呼。

    她问展昭,“水姑娘可想起什么来了?”

    展昭回头看了眼在铺子立忙碌的铁柱,摇头道,“她同铁柱的情况差不多,说不准什么时候能记起来。”

    “那她现在怎么安置?”

    “暂且留在开封府。”

    她一个姑娘家,身无分文无依无靠又不记事,总不能让她在外头自生自灭,只能先安置在开封府做点零碎的活计。

    阮红玉点点头,也只能先这般。

    水云彩见了赵虎,快走几步过来。

    “赵大人,展大人,阮姑娘。”声音软软的,眼神怯怯的,拘谨得很。

    赵虎指着身后的胭脂铺道:“这是阮姑娘家的铺子,得空了你来找她说说话,别独自闷着。”

    水云彩抬眼看招牌,阮记胭脂铺。继而朝阮红玉柔柔一笑,“阮姑娘,原来你家中开胭脂铺,怪不得你这么漂亮。不像我,对穿衣打扮一窍不通。”

    阮红玉眉毛微微挑,哟,自己没听错吧 ?

    ——不是吧?这还是一杯霸王杯绿茶?开口就给我扣上花枝招展爱打扮的帽子!

    ——姐的颜值毋庸置疑,胭脂水粉不过是锦上添花。她不会以为自己打扮了就能跟姐相提并论吧?

    ——臭不要脸的,身上还穿着我赞助的衣衫,张口就给我挖坑?我什么时候这么招人嫉恨了?

    ——呵,别白费力气了!展昭和赵虎两个粗汉子,你觉得他们哪一个能听懂你的茶言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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