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是程行瑜先醒了过来,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昨晚真的是喝了太多,到明欢来寻他,他彻底失了控,他现在想想都觉得无颜。

    至于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如何睡的,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他想坐起来,却发现明欢伏在床边,身上只盖了一件他随手挂在衣架上的外衫。他摸了摸她的手,冰凉。他怔了怔,突然有些慌乱,他轻轻下床要把明欢抬上床,他刚刚想揽住她,明欢就醒了。

    明欢的胳膊都有些压麻了,还是想伸手去摸他的额角:“你好些了吗?”

    他低了头,让明欢摸:“好了,我没事。你赶紧好好睡一觉,身上这么凉。别过了我的病气。”

    明欢拉着他站起来,因为身上麻了她表情格外痛苦,这倒是吓着了程行瑜:“怎么了?伤到哪里了吗?”

    “没有,只是压麻了,缓缓就好。”明欢坐在了床上,探究地看着他:“昨天你到底喝了多少?”

    程行瑜再没有与她猜测的心思:“昨晚我都记得,你赶紧睡一会,我去珉生那换洗,回来再说。”顿了顿他又道:“你饿不饿?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明欢实在疲倦,她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想先睡一会。”

    程行瑜扶她躺下,慢手慢脚为她盖好了被子就要走。

    明欢扯住了他的衣袖:“不要再自己不开心。还有我。”

    程行瑜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好”。

    程行瑜走前点了安神香,明欢这一觉睡的格外长。她又被敲门声吵醒。

    “明欢……你……现在方便不方便开门?”梁元春的声音有些犹豫:“有位公子说是来找你的,一定要上来。”

    明欢还未完全清醒,刚想拒绝,就听青芒的声音响起:“是我。”

    阿芒?阿芒?!明欢瞬间醒了过来,她看了看自己,周边乱糟糟的,自己身上还有酒气,实在有些狼狈,她隔着门对青芒说:“阿芒你先到楼下等等我,我梳洗一下就来。”

    虽然门外说话的就两个人,但走开的却是有三个人。明欢有些惴惴难不成淮安也来了?

    她拍了拍脸,到底在想什么。她悄悄开门,看外面无人就回了自己房间,换洗过后,她就急忙下了楼。

    时隔半年,青芒终于再次见到了明欢,自她离开,他就一直在找她,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找上程行瑜。

    半年间明欢瘦了许多,气色也不太好。从前她身上凌厉又疏离的感觉少了许多。

    但还好,还好她还活着。青芒捏紧了拳头才忍住了颤抖。天知道他是多么害怕她就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死去了。多少个夜晚惊醒后他都恨不得将淮安千刀万剐。

    见他盯着自己发呆,明欢笑着拍了拍他:“阿芒,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死了?”

    “不许说!”

    “别乱说。”

    青芒和程行瑜几乎是同时开口。

    梁元春看看三人,暗自叹了口气,今天周珉生还在打趣程行瑜,说本来只是想让明欢去劝劝,没想到这就凑成了一对。

    程行瑜没有否认,他们自然就当作他默认了。她还在为明欢感到高兴。

    但是,快傍晚时这位青芒公子气势汹汹进了客栈就要上楼去找明欢。程行瑜说她身子不太好还在休息才没让他立时闯进去。

    他们也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对明欢的重视。尤其是程行瑜,脸色已经差到了极致。直到明欢下来他才把快要溢出来的杀气收回去。

    感觉……局面有些奇怪了起来,说是明欢视作亲人才被请了来,如今,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周珉生此刻又被师兄叫去了帮忙,她想了想还是把人叫回来比较好。毕竟……探讨病情总不会吵起来吧。

    明欢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这些年她和青芒不知被非议了多少,多难听的话他们都听过,她早已不在乎。

    她扯着青芒问:“你告诉我,你当上阁主了?淮安呢?”

    青芒昨晚接到从密探那传回来的信就立刻启程,几乎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才到,他顺着明欢扯他的力道往她身边走了几步,声音软下来:“我好累,你跟我去我住的客栈再说好不好?”

    明欢怔了怔:“你怎么没在这里留宿?”

    “这里客满了,我就在不远的地方,走吧好不好?“青芒看了一眼程行瑜,他知道是这个男人把客栈都包了下来,但他不想把刚见面的时间浪费在跟别人的争执上。

    明欢点头应了:“那你先去外面等我。我马上就过去。“她总要跟程行瑜交代几句。尽管有所收敛,她还是看出来了程行瑜脸色不好。她想着他也许是误会了,她有必要再给他解释解释。

    青芒却拉住她:“范婶……死了。“

    明欢又愣了愣,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好跟程行瑜简单告别:“你们晚上不必等我了,你……好好休息,莫要再喝酒了。“

    程行瑜淡淡说着好,也没有上前送她,看她跟着青芒离去,哪怕她给他讲了许多她过去的事,但怎及青芒知道的万一。

    明欢说他们被非议也不是没有原因,这个年轻男子在不知不觉间给明欢创造了一个世界,一个与他们为敌的世界。

    ---

    到了住处,青芒先给她掏出了一包桃花糕,是槐荫阁的小厨房做的。他知道明欢偶尔喜欢吃些甜食,但是又很挑剔,甜度要刚好合她的心意才行。

    明欢有些惊喜,就如同梁元春在西北惦记春笋一样,她也想念阁里的糕点,外面的再好,她都觉得味道上有欠缺。

    她捻了块吃了,笑得眉眼舒展:“张娘子的手艺又精进了。”

    青芒一直看着她,怕一个眨眼她又如梦里那般烟消云散。

    “张娘子既然还有功夫精进手艺,说明阁里一切都还好吧?你说范婶又是怎么回事?”明欢拍了拍手,示意青芒转向正题。

    青芒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怕我第二天就去找你会引人怀疑,想着你在范婶那里还算安全,我留了钱,回去的路上也托了郎中去照看你,我也把了你的脉,知道淮安他没对你下死手。就……”

    没想到她也怕牵连人家,第二天就悄悄离开了。

    “范婶怕你出事,就到了镇上找你,打听你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外出的青湖……”

    世间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恰巧,青湖听到了范婶问别人有没有见过一个受了伤的姑娘,明欢的相貌又有些特殊,青湖一猜就是她。

    “青湖掳了范婶回阁里,用刑逼范婶讲出你的下落,范婶……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说你,也没有说我,只说路上捡了个姑娘,根本不明白他的话,就……”

    就是男子恐怕都无法忍受阁里那些个刑罚,范婶不过一天就被折磨死了。

    明欢没想到她怕牵连别人,却害得人家却因此而死。

    青芒知道她自责,已经是尽量缓和地说了。当时他也不在阁中,为了避免怀疑他第二日早早就接了任务出去了。

    回来时得到这个消息是青湖对他说的,比他讲的要更加残酷。

    青湖嘲讽他做人家跟班快十年,姘头主子死没死都不知道,他“好心好意”想帮他打听出明欢的下落,不想却这么不禁问。

    青芒问人呢,青湖说两天前就死了,尸身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明欢失踪了,范婶受了连累也死了。青芒气急攻心,差点杀了青湖。

    只是他早就开始在暗中布置要杀了淮安,若当时杀了青湖,除了让淮安起疑,也不能再让明欢和范婶回来。

    青芒咬着牙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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