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沐皎儿看着相之啃红豆时,抚枫慌慌张张推门进来,对她说那边的枝头挂了三条烟蓝色的带子。

    沐皎儿觉得奇怪,过去看了看,还真是。

    “几个意思?难不成搞布匹生意去了,布料多得嫌碍眼?”

    回屋将衣裳换好,一路紧走慢走地朝夺月楼去了。

    “李木头,你挂那么多带子做什么?”

    沈峘抬头看他一眼,沉声道:“有急事找你,让你走快点。”

    沐皎儿一听来了精神,还真没听过从这人口中蹦出“急事”两字的时候,立时端坐在他旁边,“什么事?”

    “皇兄欲迎娶一位权贵之女为正妃,他有意选国公府之女沐皎儿,让我打听打听那人的品行。”

    沐皎儿刚喝进的茶水,就这么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不……不是……”

    “喝个水都能呛到,沐刀义你真行。”揶揄归揶揄,到底是取出一块方帕,塞在他的手中。

    “你可得劝住你皇兄!人命关天啊!”沐皎儿死命拉住最后一丝游魂,脑子转得要飞起,她绝不能被选中!

    “人命关天?怎么说?”

    “呃……是这样,沐皎儿那人言行粗鄙且善妒,每次老爷子对别的孩子多看一眼,她就会扇那人巴掌。你想啊,这样的人若是成为你家皇兄的正室,那得嚯嚯多少人!”

    “她长得还丑,丑到人神共愤,别人看到她都要吐,人丑事还多,这种人怎么拿得出手。”

    “而且她还好色,在街上看中一个美男子就往家里拖,将人家折磨得没了半条命才放出来。还……还抠,只舍得给人家一点碎银子,这人……坏得很!”

    “远不止这些,总之,你能想出来的想不出来的她都做过,这人……啧!”

    沈峘一口酒堵得不上不下,还好问过了,不然若真选了这人,纵使于势有助,以后也够他糟心的。

    母后为他选了几门权贵,让他自己从中选出一门,其中就有国公府。

    左右不过是利用,选谁对他来说都一样,若选了国公府,于沐刀义也有利些,起码在家族声望上,对这傻子也有加持。

    “国公爷之女,都这样吗?”

    沐皎儿窥着他面上神色,知道那人已被她唬住,登时松了口气,“府中就她最奇,其他都是好人。对了,你还是给你皇兄建议说选别家姑娘吧,国公府……难说。”

    沈峘想起沐刀义曾与他吐槽的那些话,不过他并不在意,毕竟他也不是个善类,索性……就国公府吧。

    俩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沐皎儿借口府中有事,就先回去了。

    翌日,沐皎儿刚睁开眼就听着抚枫匆匆推门进来,促着她快起床梳洗,说是沐国公找她。

    特意穿得素了些,面上也未饰脂粉,就这么去了。

    毕竟这段时间,她一直对外称病来着,老爷子怕染着他,也就没让她再过去见礼。

    到了老爷子那处,见堂中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她正奇着,一瞅正中那人扮相及手中捧着的明晃晃的黄缎子,她立时就跪在了那。

    为毛子有种不妙的感觉……

    屏息凝气听那人捏着嗓子宣完旨后,沐皎儿狼狈的像刚从水里爬上来。

    选为大皇子正妃的,是沐四小姐沐曦,当她听到公公口中的“沐”字时,浑身一僵,待第二个字跳出,才舒了口气。

    宫中那位挺倔啊,平常也没少往李木头耳朵眼里吹风,就这还能坚持选国公府,她佩服!

    送走公公后,沐曦就开始嘚瑟起来,沐皎儿瞅着她,竟觉得像看到一只耍杂技的猴子……

    又瞥了眼老爷子,她倒觉得有点奇,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是怎么个意思?

    懒得再耽搁在这,沐皎儿趁着那些人一时没注意到她,提着裙子跑没影儿了。

    “老爷,曦儿被选为正妃,这是大喜事啊,这几日妾身就催着府中操办起来,让曦儿风风光光地出嫁!”

    沐老爷子叹了口气,接过三夫人递来的茶呷了一口,“妇人之见,你可知现下朝中局势,皇后娘娘这是在为皇儿谋兵刃呐!”

    见妇人似懂非懂的样子,他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只沉声道:“既如此,日后……全力辅佐他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也回不了头了。”

    “沈公子,府中今日有喜事啊~”侍女面有喜色,边将食盒中的饭菜取出边道:“圣上为皇子指婚,选了府上的小姐。”

    沈丞徽握着长剑的手一抖,整个人慢慢僵住,“哪……位?”

    “是沐四小姐,这几日就要操办起来了~”

    沈丞徽缓过了神,将剑收起踱到亭中,“是件喜事,这个你收下,也算沈谋沾沾喜气。”

    侍女接过银子,喜滋滋地道了谢,提着食盒离开了。

    实在好奇宫中那位想的什么,沐皎儿就溜了出来,去夺月楼找李木头唠唠嗑。

    到那一看,那人跟个泥像似的坐那,沐皎儿都怀疑他是不是焊在了凳子上,回回来都能见着他搁这处坐着喝闷酒。

    “来了,坐。”沈峘瞥过去一眼,淡淡道。

    “木头,怎么老见你在这喝闷酒,有啥糟心事不妨说来听听,没准我还能给你开解开解。”

    沈峘没接这话茬,反问了他一句,“你不好奇……皇兄为何还是选了国公府?”

    沐皎儿点头如捣蒜,搓着手道:“怎能不奇!你是不是没将我平日里说的告诉你皇兄啊?”

    “说了。”

    “那他怎么还这样选?这不自个往泥坑跳吗?!”

    沈峘轻笑一声,“皇兄他……也非善类,此举自然有他的考量。”

    “啧!看不懂,算了,反正与我也没什么关系,想这么多做什么。”

    沈峘缓缓抬头看向他,“若……一切考量因你而为,你当如何?”

    蓦地,她闻言惊出一身冷汗,也不敢看他,结结巴巴道:“这……这是……是个什么意思?我……我平平无奇……七……七尺男儿,又……又没见过他。”

    只见李木头摇摇头,笑着道一句,“傻子,逗你的。”仰头将壶中酒一口饮尽了。

    “我有事先回,你在这待着便是,稍晚些上边见。”沈峘往上一指,沐皎儿知道他说的是三楼,愣愣地点点头。

    看着李木头走后,沐皎儿忙灌下一口酒壮胆,刚才真是险些吓死她,还以为什么地方露馅了。

    夜已至,伶人靠在栏上抚琴,她也乐呵,凑到那人身边坐下,津津有味地看着。

    “李木头,这边这边!”

    沈峘走了过来,在沐刀义身边坐下,“阁中新排了支舞,还特地谱了曲子,你看看,觉得有什么缺处就提出来。”

    “不敢不敢,先看看吧。”

    沈峘微一颔首,旁边侯着的小厮得了示意,高声道“奏!”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听着,未再言语。

    楼下围着的众人亦是静静地听着,毕竟,夺月楼十天半月才有这么一次,赶上了自是件乐事。

    沈丞徽背着长刀从柳香苑走出,面上隐有喜色。

    几日里闷头习剑总算有了进益,今日他与那男人比试了一天,堪堪打个平手。他能觉出,对于他的一些剑势,男人已有些招架不住,而非刻意放水。

    “静心再练十天半月,必能胜他!”

    沿长街走着,陆陆续续地见几人伴着朝一处赶,隐约听见“曲子”“夺月”“难得”等字眼。

    沈丞徽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也就无意探听他们说的是什么,照旧往府中赶。

    越往前走越觉人多,耳中渐渐捕到几缕乐音。

    再往前去,沈丞徽发觉路都被堵上了,只能往人群边上去,从那看看能不能挤过。

    乐音渐盛,他不由抬头看去,却在看到那道背影时,步子彻底定住。

    她的身形,他绝不会认错。但还是默默朝前走了几步,看得更清楚了些,是她!

    那她旁边那位……想必就是那个鬼木头了吧!

    手缓缓握住刀柄,将长刀由背后抽出,另一只手却狠力按在上面,抑住他想要甩刀劈向那位木头的冲动。

    周围的人瞧这架势不对,那小伙举着把长刀搁那站着,手还一个劲儿地抖,别是杀人魔头吧!

    不知不觉间,人都散尽了,长街又变得空荡起来。

    冷风袭过,使他脑中清醒了些。沈丞徽不再看向那处,沉着步子离开楼前,他突然想起,沐湛曾允诺过他的一件事。

    大步朝沐湛那间的隔壁走去,进去后,只听着一阵咣当声,待得半刻,沈丞徽晃着一口酒缸出来了。

    把缸置到院中,将口启封后,他不知从哪寻出一只碗,舀来便喝。

    现在的他不想清醒,醉了就好了,什么都想不起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无意识地向前走,推开院门后,朝一处去。

    沐皎儿刚换好衣裳,突听到一阵重物落地的闷响声,霎时睁大了眼,将袖弩戴上后慢慢朝屋门挪去。

    门外并无动静,窗间也没影子,是不是那恶人?!

    将门打开一道小缝,一眼看过去,却看到正费着劲儿要坐起的……沈丞徽!

    怕伤着他,沐皎儿将袖弩卸下放在屋中,开门朝他跑去。

    “你怎么在这儿趴着?嚯,这是喝了多少?!”

    地上的人止了动作,像是在分辨这道声音。

    “我扶你起来。”

    “不用!”那人赌气般将手臂交叠垫在额下,嘟嘟囔囔着什么。

    沐皎儿无奈,凑过去听,一会儿后,眼睛却渐渐湿了。

    原来,近几日是他在暗中护着,她才得了安宁。原来那人并不是什么采花大盗,是个行迹诡异之人,专朝着她这处来,她又在做什么?饮酒作乐,呆子般等着幕后之人靠近她,可不可笑?!

    “别……别告诉她,不然……她……会害怕。”沈丞徽食指放在唇上,悄声道。他只觉得这道声音亲和,索性将一切都说了,心头积郁也渐消了些。

    “你累不累?”沐皎儿拍拍他的肩膀。

    沈丞徽没答话,阻着地又开始拨拉着,想要坐起来。

    沐皎儿扶住他一点点向上起,他得了力后,撑起靠坐在了墙角。

    沐皎儿看着他,眸中水光渐盛,这么好的人,当被人好好珍惜着,既此生与他无缘,来日她为魂,会好好护着他的。

    沈丞徽眯着眼,看着面前有一人,轮廓与她极像,便摸索着抓住那人的“手”,磕磕绊绊地将他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沐皎儿有些尴尬,他扯她外袍是做啥!

    “我与……与沐湛……不……不是那种……关系,我……我就是……一时无聊……想逗逗……逗你,我……我不喜欢……男人,更……更不喜欢沐湛,他……是我……我的师兄,我在……在跟着他练剑……而已!”

    沐皎儿呆若木鸡,僵直坐在那里,脑中开始捋着过往发生的一切。她想起二哥逢打趣时面上的坦荡,他与沈丞徽站一起时自然隔开的距离,她叫沈丞徽“嫂嫂”时少年郎眼中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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