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后,温胥来看过她一次,照旧是从阳台翻上来,那时她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看到他后突地浑身战栗,抱住头厉声哭嚎,那样子,像见了鬼。

    温胥看到她那副样子,立时怔在了那,面上看不清到底是悲是惑。

    林立梵闻声冲来她的房间,见到他后登时举拳扑了过来,他没反抗,愣愣地由林立梵打。

    再之后来了人将他俩分开,强押着温胥入了警局。

    自那以后,他就没再来过了。

    缓了几天,她便如往常那般上下学,休息日时去槐生那儿,一天一天的,似乎一切回到了从前。

    林立梵如他承诺的那般,未再限制她,甚至在面对她时有些小心翼翼。

    一切似乎恢复如常,只在无人之处,林禾霁才将伪装卸下,蜷在角落呜呜哭上半宿,为着再触不到的陈妈,为着无尽苦楚的过往……

    “禾霁,今天你有空吗?若是得闲,我想带你去个地方。”林立梵有些局促,小心地打量着她面上神色。

    “嗯,走吧。”隐约猜到半分,她将手包放下,随他上了车。

    两人一路无言,林禾霁望着窗外,车正一路向东南方驶去,那边有片山,山间置着处墓园。

    “到了,走吧。”

    二人顺着小路向上走,林禾霁低垂着头,扑簌簌向下掉着泪。

    “就是这了。”林立梵声音很轻,缓缓递到她的耳中。

    抬眼看去,冰冷石碑上嵌着张小小的人像,相片中的女人暖暖地笑着,眼角有些细褶。

    再熟悉不过的人,回头一看,竟成了一抷土,往常轻轻一抱便觉温暖的人,如今……成了方再冷不过的碑。

    “陈妈,对不起!!对不起!”

    林立梵后退一步,看她扑在碑前痛哭不止,他却不知该说什么,想劝,可他自觉心虚,纠结着也只能站在那,不远不近地陪着她。

    听了半晌实在难忍,他说了句“禾霁,我在园外等你。”便逃也似地走了。

    雾气蒙蒙,只余女子悲声,绕着墓园上方久久不散。

    直到天黑透了,林禾霁才走下山来,默默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林立梵透过后视镜去看她,镜中人双眼又红又肿,掉魂般呆呆地看着鞋子。

    呼出一口气发动车子,林立梵看着前方的路,在心底演绎好久,终是轻声说了出来。

    “禾霁,以后……我不会再逾界了,你想做些什么就去做,喜欢与谁在一起……先看清他的为人,若你觉得好,那便好好相处,早日寻到如意郎,这一生,平平安安地过下去就好。”

    “若需要我做什么,你说便是。当我是位兄长也好,是个陌路人也好,你只需记住,我与父亲永远都是你的底气。倘若有天累了、疲了,就回到我们身边歇息。禾霁,我已认定你这个……妹妹了,只希望你能安乐度此一生,别的,也没什么了。”

    车中静了一阵,蓦地,林禾霁泪中带笑地看向他,“谢谢你,二哥。”

    翌日,林禾霁早早来到办公室,看了许久的账目。

    下午,槐生照旧来了这,林禾霁递给他一张汇票,“槐生,将这笔钱汇给……温胥,以后定期按份额将钱汇给他,一分都别少。”

    “好,对了禾霁姐,温大哥很久没来这了,要不要去看看他?”

    “若你想他就去看看,只是别提我。”

    “哦……好吧。”

    自林禾霁回来后他明显觉出她对温胥态度的冷淡,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因着什么,这种事也不方便问,只得当做没事似的两边盘旋。

    槐生走后,林禾霁登时像泄了气,木然地看着窗外风景。

    沈峘所为的种种至今在她心头挥之不去,那股恨意亦日日啃食着她,而温胥……他帮了她太多,若不是他如今她未必能顺顺当当经营起这番事务,可他二人顶着一张脸,以及那晚几若未闻的一声“对不起”,让她纠结得快发疯。

    她到底该怎么面对他?!她真的不知道,只能一日一日缩在自己的壳中,能避一时是一时。

    有时,不经意间她总能看到他,或隐在影下,或静坐车中,无一例外的,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双眼中有太多东西,她辨不清也看不懂。

    她虽不想,却控不住地猜测起来,是不是他如她一样,已知晓往日发生的一切,不然这又怎么解释,每次他的出现总与巧合相连呢?

    她真的不知道……

    “爹!爹!!”男人满头大汗,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萧亦忙从软椅中站起,端起桌上的一杯温水走了过去。

    “别再这么没命地喝了,时间长了你这身体还要不要?”

    “哥,我知道,再唠叨下去看哪个女人敢要你~”沈豫咫将眸中痛意掩得无痕,痞笑着看向一旁站着的人。

    “懒得理你!”见他无事,萧亦悬着的心便放下了。

    “禾霁姐姐!”

    一道声音透过窗子传入她耳中,林禾霁立时站起,扑到窗前看向那处。

    是她的傻丫头。

    “等我!”跌跌撞撞奔出房间,三步并两步朝楼下疾去,险些摔在楼梯之间。

    “禾霁姐姐,你慢些跑,我在这儿呢~”严绛已走入房中,笑盈盈地迎向她。

    想狠狠抱住她,却顾及她的身体,只能在一步之外止了动势,又哭又笑地轻轻拥住她。

    “傻丫头!你是个很傻很傻的傻丫头!”深深埋入她的颈间,嗅着她的气息,感触着她身体的温热。

    “禾霁姐姐,我是你的丫头,咋凭白说我傻呢?咱精明着呢!”严绛有意逗她,期间她来看过林禾霁几次,可她总沉沉睡着,叫她也没有反应。

    看着往日总笑着拍拍她的头,宠着迁就她的人成了这幅样子,心头只觉凄凉,每次都是大哭着从她房间离开。

    如今见她好生站在自己面前,还将她抱在怀中,严绛豁然觉得心头明快,此后啊,只想与她黏在一起,好好珍惜着共处的时光。

    “好好好!你是再聪明不过的丫头,是我的丫头!”

    阴霾渐渐散去,只留下小小阴影覆在心的一侧,囫囵过着,也算寻回往日些许的安宁。

    “禾霁,尝尝这个!”

    “啧!这酒不错,你……不行,以后再说吧,管家!拿些果汁来。”

    “禾霁啊,爹想去钓个鱼,你瞅瞅……最近有空不?”

    看着面前垒成山状的小碗,她还挺愁的。

    自打她三天两头往这处跑,老爷子愈发显得一日比一日精神,甚至有回她来时,竟瞧见老爷子换上身运动装,正缠着管家陪他打棒球。

    管家一脸无奈地被她爹往旁拖,还是她走上前去解了围,老爷子才放了他。

    “爹,我真吃不下了。”

    “那尝尝这汤,女孩子喝了对皮肤好!”

    “爹,您……”

    一旁,女人将碗筷倒腾得要飞起,草草吃过饭便回房了。

    近日那女人也似变了性子,倒不再给她使绊子了,却也不愿看着她,只得自行避了她走。

    对林禾霁来说,亲人得守友人可伴,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翟先生,您请!”

    “哈哈,好,林公子年轻有为,翟某佩服啊。”

    “过谦过谦……”

    一行人说笑着在桌前坐下,侍者为几人一道道上着餐点,其间氛围甚是融洽。

    “林少,这次真是麻烦你了,改日若有需,你尽管提!”

    “魏老,您太客气了,这是小侄分内之事,自是要做好。”

    “……”

    林立梵由几人送着往外走,路过一处微侧过头,嚯,那人有点眼熟啊!

    只是……这身扮相是怎么回事?

    恰好林禾霁看了过来,正正瞧见他,倒也没显出窘迫,好好一小妮子冲他挑了挑眉,辅着这身扮相,怎么觉出股小流氓的架势?

    林立梵无奈,权当做没认出她,侧过脸照旧朝外走了。

    华灯初上时,她已到了家,瞧见林立梵特正经地品着杯茶看报纸,简直比古董大爷还古板,就差一副老花镜。

    “二哥,你干什么呢?”

    他吭了声,抖擞抖擞拿着的报纸,“小小年纪眼神不好,这不看报呢吗。”

    “哦,啧!佩服,实在是佩服。”

    林立梵照旧盯着报纸,眼睛一动没动,“佩服就好生学着,多看报学知识。”

    “那您这知识都倒着学?”

    “什……”林立梵注意力回到报纸上,看清后登时脸红了,他这报纸……是反的。

    “咳咳,你不懂。对了,你今天怎么扮成那个样子?”

    林禾霁凑过来坐到一侧,将胡须撕下粘在了桌上,“你猜呢?”

    “别乱放。”他将那处重清理干净,尴尬道:“禾霁啊,我说让你自由择人是没错,不过……你也不能,呃……那么……”

    “林立梵,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扮成一个男人就为了跟一老头谈情说爱?!”

    “我可没这么说……”

    “切!”林禾霁起身朝楼上走,“最近庄正没什么事吧,你让他查个叫‘水月缃’的招牌,到时候自然什么都知道喽。”

    “这么神秘?”

    那头已没声了,林禾霁早就进了房间。

    暖光下,她将手中约据看了又看,面上不觉浮起笑意。

    “陈妈,明天我就去看您,到时候给您带些爱吃的,再伴着与您聊半晌,您放心吧,禾霁会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因着昨晚就打了电话,今日他特起了个大早,听庄正汇报着。

    一番话过后,他惊得已不知该说些什么,抓了抓头发又蹭蹭下巴,一副极困惑的样子。

    “这是她整出来的?!”

    “是,不过外人查不到小姐的信息,只能知道其幕后之人叫‘林闻’。”

    “我还真是小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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