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两点,便见男人哼哧哼哧扛着一只大箱子爬上二楼,因着急切便顾及不得太多,大刺刺将门踢开就朝里冲。

    沈豫咫正想着事,闻声登时一惊,捶着桌子怒站起身。

    “总司令,这些都是从城中犄角旮旯处寻来的,铁定对您有帮助,您慢慢看啊!”赵讳正将箱子放在一处稳妥地,一时没顾上看他的反应,连嗓门也大了许多,引得楼中往来巡逻的人纷纷竖起了耳。

    “啪!”结结实实一掌呼过头顶。

    赵讳面上还带着笑,僵着身子转头去看,瞧见沈豫咫面色心登时咯噔一下。

    沈豫咫唇线紧绷,面色黑中透红,眸子更像是成了把刀,正一下一下刮着面前人。

    赵讳这才回过神来,暗道一声不好,军中谁人不知总司令除书房内置着的书外对其他书目毫无兴趣。

    眼下他愣儿吧唧扛来一箱书,嗓门还那老大,说些什么都是从犄角旮旯处寻得,又赶着总司令刚成婚的时日……

    冷嗖嗖一颗颗枪子朝他心头撞!楼上楼下都是人,一个个地都喜听热闹事,爱说玩笑话,如今总司令的名声,怕是要了结在他手上了。

    “赵讳,你这嗓门倒真是个特色,在我这待着岂不屈才?这么着吧,我听说闵安居新谱了首曲子,也算是给大家伙儿解解闷,一天天训练都挺辛苦,你去把那曲子学了,回来搁台子上放开了嗓子嚎。”

    顿了顿,咬牙切齿道:“不嚎够三天,别下来。”

    赵讳面露难色,手颤颤巍巍伸到半茬,“总司令,我……”

    “五天。”

    “我这就去!”话音还没落地,人已出了房门,隔老远都能听到慌张的脚步声。

    沈豫咫在原地杵着,向前一步觉得古怪,向后一步又觉尴尬。

    过道来来往往皆是军中老将,又一个个历过人事,对有些事还不得一想就透。

    “他娘的,老子怕啥!”当下几个大步迈到门前,砰地将门关上,又快步走到箱子边,取出一本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一个下午,新世界的大门在他眼前大开,往日囫囵囵没心没肺的人,再次红透了脸,面色古怪地呆坐到晚上。

    车在门前停下,后座上的人却迟迟不动,司机小吴大着胆子瞅了眼后视镜,见那人正僵直坐着,双眼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撇撇手心。

    总司令……不咋对劲儿啊。

    要不叫叫他?

    还是别了,听说赵副官惹毛了总司令,这会儿正在训练场嚎曲呢,我还是等着吧。

    赵副官做啥了?明个得打听打听!

    良久,久到府中巡逻的警卫犬都趴窝睡觉去了,沈豫咫才跟解了冻般开门下车,一步步朝家中去。

    去书房待了大半个小时,将脑中思绪压下了些,可某些文字与图片仍像是在眼前般,冲击着他稍稍有些脆弱的神经。

    这事……咋说呢,他自小与女人接触并不多,招呼来去总是一水儿的糙汉子。

    某种躁动蹿起时就找人打一架,要不就跑到一处僻静地轰着油门飙车。因着行事彪悍加之言语激人,城中女子并不敢招惹他,怕他载人去飙车,更怕这人言语太过直白被他气死。

    时日一长他也就习惯了,觉得身旁有人没人无所谓,自个也能快快活活过着。

    就这么着,在某些方面他的所知堪称一片空白,毕竟被她唤声夫君都脸红的人,更深层次自是一道屏障。

    现如今,这道屏障因着一下午的所见轰然崩塌,他内心有些复杂。

    毕竟与她相识不过几日,虽成了夫妻,可彼此还不了解,若莽莽撞撞……她会不会怕?

    “再……再过段日子吧,等我把那箱东西看完,呃……可能对彼此都好些。”

    “书房书房书房,天天书房!你书房成精啊!”林禾霁翻来覆去,越想越气。

    “发现问题就早解决嘛,逃避管什么用,莫不是因着自尊心作祟不敢跟我说?”

    “怕啥呀!有啥好怕的呀?!上世我没睡到现在体验一把不行吗?体验感不好又不投诉你!”

    怒意冲头,林禾霁捶床坐起恨声道:“我再给你两天时间,最后两天!若还这么磨磨唧唧,别怪我使强的!”

    “孙伯,好久不见了!”

    “哎呀,小绛都这么大了,出落成大美人了。”

    严绛笑着将老者引到桌前,两人谈着笑着,不觉便达成共识……

    因着中京地界优越商业繁昌,胭脂水粉的牌子更是多到不可计数,林禾霁却也不觉这是个难题,反而更激起奋斗的动力。

    若在此处站稳了脚跟,借由其间的运输网络及港口优势,水月缃的声名必会更盛。

    由是,林禾霁开始筹谋起布局策略,以期先将水月缃这一牌子引进城来。

    晨起梳妆下楼也没见着他,林禾霁憋着一肚子的火气草草用过早饭,也没让人跟车,自个开着便出去了。

    初来此地,具体情况还不了解,眼下资金倒是不愁,她昨夜盘算着先赁下一处场地,招聘几位职员以承接自荌城带来的一部分资料与货物,将底盘固稳后再一步一步向外扩。

    因着并不想借沈豫咫的名头,林禾霁照旧先去选了几套男士正装,又寻了处私人会所订制些可微饰五官的用具,毕竟现在她的身份是总司令夫人,日后应酬交涉自是免不了,为防被人认出来,还是采取些措施得好。

    一番奔走,得闲时已到了下午三点。衣装早已放在了一处妥帖地,订制的东西三日后到,也在报纸上刊登了招聘信息,现下只场地未定了。

    中京毕竟是个寸土寸金的地界儿,匆匆忙忙去寻未必能寻着,若偶然碰上一个也不察其中内情,林禾霁便一路打听着寻到一位居间人,重金雇他去寻一处合适的地方。

    回到府中时天色已深,林禾霁看着二楼那间黑漆漆的房就来气,深呼出一口气沉着头朝里走。

    “夫人回来了,厨房有备下的山参鸡汤与一应清口小菜,我这就让她们送过来。”

    “祁嫂,不用麻烦,我在外面吃过了,沈豫咫回来了吗?”

    “哦,对!总司令方才打电话来说军中有事,今夜便在那儿歇下了。”

    林禾霁怒到极点反而笑出来,祁嫂在旁看着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忙寻着理由替沈豫咫找补,“夫人,总司令他……”

    她抬手挥了挥,一言不发上楼了。

    “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萧亦本以为来得也算早了,可见着沈豫咫打着哈欠从办公室中走出还是吓了一跳。

    “豫咫,你昨晚别是睡这儿了吧?”

    半张着口呆愣住,眼神不觉慌乱几分,“呃……有点儿事没整,寻思着整完再回去,了事了吧一看天都黑透了,顺道睡这儿了呗。”

    萧亦已猜出实情,凑近拍了拍他的肩,“差不多得了,长点心吧啊,新婚之际不在家待着跑外边,你怕啊?”

    “怕啥玩意怕!老子就没怕的时候,这不是因着有事吗,昨天都处理完了,今儿……今儿就回去。”

    “那你现在是去哪儿?”

    沈豫咫大力拍掉萧亦的手,怒道:“干正事!训练场上的新兵蛋子还等着我训呢,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也不等萧亦言语,他转身便走,那架势倒像是要去与人干仗。

    林禾霁在外待了一个上午便回来了,已选定下几位职员,待场地找好后就可立时运作。

    “祁嫂,书房钥匙在哪儿?”

    “夫人,您……”联想到几日来的种种,祁嫂立时止住了口,偷偷笑着将钥匙寻来交给了她。

    将门锁上,林禾霁特意寻来一张纸板挂在了把手上,上边几个大字写得明白,“钥匙在卧房。”

    做完这些,林禾霁便颇自在地端了杯茶到院中坐下,静静等着天黑。

    车灯照在门上,屋中已有人打开厅门,等着他进去。

    沈豫咫在后座呆坐着的功夫,司机小吴已克制不住脑海中浮起的某些画面,双眼有一下没一下透过后视镜偷看后边那人。

    今儿他刚到营中车还没停稳,便有一猴似的人扒在窗上跟他八卦,他与这人关系极好,常聚在一处喝酒,也是因着这“猴”,他才能知道军中一些趣闻轶事。

    因着太过仓促,“猴”就拣着要紧的说了,本稍稍有些不寻常的事在一众人间传着,到了“猴”这就成了“总司令……不行,这几天着急上火搁犄角旮旯处搜罗神药,不然这刚娶进门的夫人就要跑了。”

    “啥?!总司令看着挺壮实的啊!”

    “嘿,你小子懂啥,长得壮实的不一定行,人行不行又不跟你说,你当然不知道了。”

    “唉,说的也是。可惜了,总司令成天一身牛劲儿没处使,把群新兵蛋子练得捶地磕天的,这下有了使力的地儿,人又不行了,可怜夫人了。”

    “谁说不是呢,我不跟你说了啊,一会儿还得去找萧参谋。”

    “快去吧快去吧……”

    眼见着后边那人一动不动,小吴就想叹气,总司令多好的人啊,虽说这嘴总将人气得不轻,还老动不动就黑乎他,可他实诚啊,人也敞亮。

    他刚来那一年行事莽撞还老出错,总司令只让他静下心慢慢来,其他倒也没说什么,跟得久了相熟后,总司令才开始捶他的。

    但也并非一直挨训,因着护卫的需要,他随专人习得了一身好功夫,总司令心情不好拉人练拳时,逮着他便往练场上拉。

    总司令并不吃刻意放水那套,因此二人你来我往的,总司令脸上也挨了他不少拳头。

    每回他被总司令气得不想干了时,一想想捶下的那几拳,心里头的气立时消了大半,也就照旧坐到驾驶室,哼着小曲等总司令上车。

    这么好的人,咋就不行呢?!

章节目录

三时欢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瓷呗儿蓝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瓷呗儿蓝并收藏三时欢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