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微风,正是夜半,月色蒙蒙拢住一方海域。

    “夫人,你……”

    “嗯,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气色不太好,以后早点休息。”

    “好。”

    两人望着海面,余光却始终定在彼此身上,一时之间只觉寂静。

    无形墙锁横立二人之间,他知她的囚困,她惜他的相守,彼此反倒默了言,静静看着海与天的分界。

    她正烦乱着,试图于迷雾之中捉住一线清明,以期将眼前一切通通得以拂开。

    沈豫咫却觉得惧,事情似乎已渐向不可控之地游移,明明所获线索已堪堪指明了方向,可总觉得……那似乎是人为所引,幕后者废了这番心力去布局,他的所图到底是什么?

    “严小姐,您先歇歇,咱过会再拍下一场。”

    “好,有劳。”

    正准备窝在椅中闭眼歇会儿,却有一人咋咋呼呼地跑来,凑到她面前递上了一束花。

    “严小姐,刚才外边来了个人说让把这个给您。”

    严绛面上露出笑意,将那束花捧了过来,“好大一束,是萧先生派的人吗?”

    “那人递过花来就走了,连话也没来得及搭上,真是奇怪,送花倒要这样匆匆忙忙。”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待人走后,严绛凑近嗅了嗅那花,花间应是特意沾染了香粉,这味道倒也特别,虽闻着浅淡却极为泛散,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将整间化妆室熏染透了。

    “严小姐,咱准备准备拍下一场吧?”

    “好,我这就来!”

    将花束放在桌上的琉璃瓶中,严绛又打量半刻,这才出了门。

    “先前总是送些玫瑰,这回倒送了这样湛蓝的花束,还不知它的名头是什么,回去可要缠着他好好问问~”

    两人依偎着在甲板上看了一宿的海,直到天色渐明时林禾霁才囫囵睡了会儿。

    “醒了,时间还早,不然再睡会儿吧。”

    她摇摇头,逐散昏沉的同时对他作了回应,“早些回去吧,府中……还有些事没料理呢。”

    “好,我们先去吃了早餐,饭后大概也就抵达港口了。”

    “嗯。”

    “萧亦兄!”

    “邱书,你回来了!”

    钟邱书重重点着头,面上是掩不住的笑,“我为你带来了好消息,她们面上的伤我有法子根治。”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萧亦兄快带我去那边,我与医师沟通过即刻开始施治。”

    “好!”

    “在哪儿?”

    “东区六巷五楼西户。”

    “就她一个?”

    “是,我已在附近守了一夜,那人没跟着她,就她一人住那。”

    “嗯,给我找根……使得顺手的铁棍,能折缩最好。”

    “先生,一枪崩了岂不更方便?”

    “蠢货!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

    “是……是!先生别动怒,我这就去!”

    “奇怪,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前几天不都这个时候陪着那位老妇上街买菜吗?”

    正想着,忽听墙那边院门一动,小莫立时变得警醒,几步走至门后将门打开道缝。

    一阵窸窣声过后,妇人挎着篮子慢慢走到街上,一路往前去。

    “怎么回事?那姑娘没跟着?可刚才那声响分明是门上落了锁,有客在家总不能将人关在里头吧?!”

    越想越觉得古怪,他索性退后几步一个助跑跃居墙头,蹲在那方往屋中唤印小小。

    喊了许久愣是没有丁点动静,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从墙头上跳下就朝屋中跑。

    寻过一圈心已是凉了半截,这屋中不见她,妇人身旁又不见她,那她呢?到底去哪儿了?!

    来不及再耽搁时间,他翻出院墙便朝一处跑,心里只盼着林立梵今儿正在营中待着。

    “夫人,军中有事我就先不回府了,小吴我怕是得带走,正巧前头存了辆车,我让人带你去取,你先自己回去吧。”

    正是求之不得,林禾霁也不好表现得过于明显,抑着举动微点了点头。

    见小吴载着他走远,林禾霁这才随人去取车,上了车先奔着一处换了衣饰行头,这才往驻点去。

    “林先生,院方已有人过去守着了。”

    “好,那几人的背景开始查了吗?”

    “已派人去了,不出两天将资料放在您的桌上。”

    “嗯。”

    上到二楼,将门关了后,林禾霁推出一扇面板,凝神在上边开始写画。

    “林少,事情就是这样,都怪属下办事不力,将印小姐给跟丢了,属下甘受惩处!”

    “这事儿以后再说,当务之急得先把她找到。她猜得没错,近日确实有可疑的人在槐母所居周境出没,传我命令下去,你亲自带队在城中搜寻,带着相片挨家挨户地问,提供线索者有重赏!”

    “是!”

    天色已大亮,可屋中却暗不透影,闷沉沉一股腐朽气。

    印小小将布毯往上拉了拉,继续倚缩在墙角休息。

    耳中忽地捕捉到一丝声响,双眼立时睁开,紧攥匕首的同时倾身贴在门上细听。

    似是铁器相碰声,那声响一直在廊间回荡着,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那人倒自在,一层又一层慢慢向上走着,也不抑着脚步声,重重一下接一下踏着,直撞向她的心口。

    “喂!动静能不能小点!大白天的干架上别处去,拿着个棍子充什么霸王!”

    “砰!”地一声,静寂重又围拢住这处,许是那人手段太过狠戾,二三层居着人的地方竟再未有声音传出。

    那人仍不紧不慢地向上走着,铁棍敲击扶手的声响越发惊心。

    脚步声在门外止住……

    “笃笃笃!印小姐,您……在吗?”

    印小小忽地打了个寒颤,将掌中匕首握得更为紧实。

    “若您在门后,还请让让,不然成具破了相的死尸,多难为情……”

    “找到了吗?!”

    “还……还没有,莫哥您别慌,兄弟们往下一条街上去了!”

    “快!”

    男人弓身扶着额,血水由指间漫出,滴滴成串砸向地面。

    “印小姐是个烈性子啊,呵呵,不怪乎你敢死咬着那事不放。”

    印小小身子紧贴住墙,那把木椅已掷在了一旁,可用来防身的只有藏于袖中的那把匕首。

    “你!是不是你害死了他?!到底是不是你!”

    “嘿嘿,当然……不是,不过也没差,谁让那人倒霉撞着了鬼,鬼差来索他一条命又有什么~”

    “什么意思?!”

    男人一推那扇破门,廊上登时响起一阵巨响,无数粉尘腾升半空,将这处的诡异衬得极致。

    “照理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惨,正巧我也想找人吐吐心声,不妨就对你说个十之五六,小姑娘你可没得选了,听完后……可别怪我手硬啊~”

    “我不怕!你最好将一切说得明白点,不然我必结成厉鬼日日夜夜折磨死你!”

    “哦?我等着……”

    男人盯视着她,大刺刺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也坐,我不喜欢有人俯视我。”

    印小小警惕着他的动作,左移一步依靠着墙蹲坐下来。

    “你们对我来说不过是些入了眼都懒得在意的小角色,可谁让你们与姓林的牵扯上,若说倒霉,你们可还真是独一份儿……”

    “我的眼中,只有姓沈的与他那夫人,若不将他们搞死,我还真是无能啊。”

    “与他俩有关的人,我都要一个……一个……一个手刃喽,你们不过是些开胃小菜,等收拾完他俩,剩下的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印小小听着这阵已是懵怔,“先生姓林不假,可姓沈的是谁?他夫人又是谁?与我家先生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你就没看出,你口中所谓的先生是个女人?”

    “什么?!”

    “她是中京城沈总司令的夫人,林禾霁,还林闻……呵呵呵,真可笑。”

    “女人……总司令夫人……女人,就……就算她是女人,你凭什么这么对她?!”

    “嘿呦,死到临头还有闲情顾着她呢,小姑娘,姓沈的动了我的人,我灭他一府又有什么不对~”

    男人扶着墙慢慢站起,因着面上遮得严实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她不看也知道,这人正狰狞笑着,一步步向她逼近。

    “莫哥,东区六巷那边有异况!刚才一小孩突然冲到街上说是楼下围着人,他家人自窗中向他比划让他去找人来救,正巧咱们兄弟在那儿,听着不对就先赶过去了!”

    “围着人?!快!快过去!”

    男人闷哼一声攥紧掌心,耐心已被消磨殆尽,手持铁棍向她重重挥来。

    “先生快走,有人来了!”

    “该死!”男人将铁棍砸向已血肉模糊的人,匆匆朝楼下跑。

    视线模糊,意识正渐流失,食指沾着温热移到一旁,歪歪扭扭写下一个“手”字。

    “小小!印小小!能听到我说话吗?!”

    怀中的人没有动静,小莫颤着手伸向她的口鼻,还好,仍有鼻息。

    将她抱起转身的一瞬,视线立时被地上的字定住,“手?”

    “来人!”

    “莫哥,有什么吩咐?”

    “房内任何可疑之处都别落下,还有地上这字,统统给我取证!”

    “是!”

    “先生,您的手……”

    “不用管,快点开!送我去码头!”

    “叮铃铃……叮铃铃……”

    “喂,您好,是哪位?”

    “钟先生!好好,您什么时间方便?”

    “好,一会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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