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却有一人已候在门外，手中攥着一纸信封。
她不想竟会有人来得这么早，瞧着也是个眼生的，且衣着打扮极为整肃，倒像是常与谷老板相往的行商之人。
紧走几步迎了上去，“您好，抱歉让您久等了，我这就开门。”
那人面上并不显怒意，反倒笑了笑，“无妨，是我来得早了。”
将人让了进去，她刚拿起茶具要去备茶，那人却又止了她的动作，“不必了，我来只是代我家掌事传句话，说完便走。”
“哦好，那您说……”
“我家丰掌事刚由北边回来，想请谷老板一聚，顺势……”那人刻意轻了声，唇边笑意渐深，“谈点生意。”
脑海中的名姓翻拨着，似乎……是有那么一位大人物，来时总与谷老板闭着门在房中密谈，可那人是不是姓丰她可就不知道了，那人总是自行往里闯的，何时在她这儿报备过。
“哎，好！您放心，话我一定带到。”
“有劳，这封信件也请小姐代为转交，谷先生看了也便晓得相会之处了。”
“好。”
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虽说一件接着一件的事也算做成，可却落下了细碎的把柄，若再出了疏忽，他还能安稳隐于幕后布棋吗？
在他计划之中，当先便是搞垮林禾霁，以水月缃作为切入点拳拳重击，直到将她彻底摧毁。
而沈豫咫，自然便得在旁看着，看她痛苦、无望，直到自寻死路。
可终究还是败给自以为是，任脑海中的部署如何缜密，却抵不过所用之人无能，徒留下一处又一处缺口，只得以无辜之人的性命去填补。
他的手上……有几条人命了呢？谷晔瑾微垂着头往前走着，眼前闪过一张张或模糊或惊惧的脸，好像记不太清了。
本来，他该待在中京直到将那位严小姐……可谁知生意却出了纰漏，不知从哪里来了伙没眼力的货色，竟敢扣了他的货。
且不说他爹的名号，便是多年经营下的关系网络，也轻易不敢有人扰了他的财路，却怎么在这关口闯出个不要命的……
见得谷晔瑾进门，她立时便迎了过去，将事一五一十全与他说了。
“姓丰的？”
她忽地有些犹疑，看他的样子不像与这人相熟，定不是平日里常见的那人，可送信来的人眉眼间的意思分明是与谷老板有些不能外道的相言，她只是个小小职员，何必干系太多。
“是，只说姓丰，说是想同您聚聚，这封信上写了具体的地方。”
“嗯，你先去忙吧。”
人走后，他将信拆出，闲闲看着上面的字。
“姓丰的？还在信上说要与我谈大买卖？莫非是旁人引过来的？”
将纸连带信封相折，几下撕了个粉碎，“看看去也好，若是成了没准能堵这回的漏。”
静静坐着，眼孔淡然，滔天怒意焚为死灰，只待罪人献祭。
枪身小巧却掩不住杀气，只需那么轻轻一叩，“砰！”或人或鬼也便没差了。
“倒是雅致，这位丰先生品味不俗。”他有些好奇，这人是从哪处知道他的所营？又清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步幅不觉大了些，一是现况急迫，确实需要一笔款子来补损失，二是因着好奇，好奇那人与他究竟是不是同属一道。
越往里走越觉幽静，“看着倒像是处私家菜馆，可也不至于连个人影都不见，莫非……真是财神？”
转过游廊，便见山石之后有间屋子，两侧的门扇正虚虚掩着。
匪气顿收，一副儒雅的外罩重又拢于周身。
走至门前时刻意重了步子，笑声却于启门的一瞬散尽。
“砰！”枪声未息又是一声，接连三颗子弹射出，谷晔瑾的右臂已成枯木。
“疼吗？”死死盯住他的右手，其上所缠的布已成了血色。
他已痛到不能言语，临至终时反倒生了惧意，若是面前有张镜子，他也得见曾见过的那一张张布满惧意的脸了。
垂着枪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为什么？”
自知已是躲不掉，他索性现了真实的面目，狰狞着从唇齿中挤出字眼，“林禾霁，这是你该受的！沈豫咫杀了我的胞弟，我把他在乎的人折磨疯、折磨死，又有什么不对？！”
“你弟弟？你是……杜裎的儿子？”
“哦~他跟你说过这桩事？他竟有脸！”
林禾霁眸中恨意更甚，“他何曾说过！我的公爹是怎样死的又何需他去多言！”
“呵呵，那老头死是他活该！我啊，还觉得太轻巧，要是我在那儿，定给他炸得粉碎~”
“恶心！恶心的东西，闭嘴！”
“砰……”
枪身没了原来的重量，成了一副空壳，而方才叫嚣之人……已至终尾。
忽然失了力气，林禾霁紧紧抱住自己蹲坐下来，下巴撑在臂上呆滞地看着前方。
雨声淅淅沥沥，渐成了倾盆之势，似欲将她深埋地底。
“槐生，对不起……”
“槐生，对不起……”
“槐生，对不起……”
“槐……”
“……”
一遍又一遍，不止不休，她像是还活着，却又似仅余空壳。
雨雾之中，男人撑伞走进，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骤惊，立时大步向她奔来，而那把伞已不知什么时候扬远了。
“夫……夫人，你……”慌慌张张将大衣脱了，兜头拢在她的身上，“都怪我，都怪我来晚了，夫人，我……”
眸中迷蒙渐褪，她将大衣拨开露出脸来，定定看向他，“我……尽力了。”
沈豫咫看着不远处那片血色，只当她是因着为槐生报了仇才说出这番话来，此外并未多想什么。
他郑重点点头，蹲身将她抱起，“我们回家。”
“好。”
有些事，已没必要再去提起，伤口结疤渐愈，痕淡便淡了，何必揭开疤去再痛一回……
二人回了中京，荌城那边已有林立梵寻着借口为她掩饰，她状态实在太过惨淡，这种时候避着林父不见反倒是好事。
又过几日，听得林立梵打来电话说印小小已经醒了，且听了恶人遭惩的消息，状态也好了许多。
严绛身子也大好了，当她将林禾霁落下那只雕花小盒送来时，林禾霁愣是怔了小半个时辰，末了淡淡说了句，“帮我烧了吧，这是件脏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平静之中暗动频生，人人似乎都觉察出，暴雨怕是要来了……
“段沧齐与杜裎决裂了？怎么回事？”
“回总司令，似是因为杜顶着段的名头动了些人，被段查出后暴怒，不仅将那些人清尽，且对外声明与杜裎小儿再不往来。”
萧亦头微顿，“所以，在禾霁背后捣鬼的那人是杜裎……”
“砰！”一声，茶水倾泼了大半，“他娘的！既然那孙子找死我还跟他客气什么？！”
萧亦挥手示意赵讳，后者立时退了出去。
“豫咫，我知道你生气，可这事不能冲动，几方的狼虎都在看着，若是我们先生了动势，到时只怕会出乱子。”
“可我这口气咽不下去！那孙子……”再说不出话来，痛意拢袭上身，是怎样也摆脱不得的梦魇。
“豫咫，爹他……也不会希望看到你如此，谋大事需得缓得放，且先蓄势观时，以我之见，杜裎怕是快耐不住了，只待时机一到我们立时袭出……”
“哥，我……知道了。”
“醒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摇摇头，示意着沈豫咫到窗前来。
几步上前由后圈住她，是仅对她才有的温柔，“怎么了？”
“你看，这片玫瑰是由花房中迁过来的，不过才几天的功夫，枯了大半了。”
视线由窗外落在她的面上，仍是不见血色，显出副病容。
“总要适应段日子，回头我让人寻来个老师傅，精心照养上几天，到时咱这窗前也能跟哥那儿一样了。嘿，说来倒真是后悔！”
“怎么？”
“当初该把花种这儿来，白白给哥造了片景儿，那古板脑袋天天看着也觉不出什么，啧！真是可惜。”
轻轻浅浅地一笑，手抚上他的眉心缓缓游移，“绛儿喜欢花，她高兴我也便高兴，夫君呐……”
“嗯？”
“不要总皱着眉头，你瞧，都有皱纹了。”
牵过她的手摩挲着，沈豫咫笑道:“这有什么不好，人都说百年相守夫妇白头，我这都生了皱纹，离白头不也近了~”
“油嘴滑舌，不同你说了……”
“好好好，听夫人的话，我不皱眉了。”
十指相扣的瞬间，感受到微泛温热的一物，抬手一看见正是那枚指环，他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吻上指环。
“答应我，一起白头到老好不好？”
“好。”
越是平静，越觉惊心，浮躁愈盛，蛟龙即破渊而出……
她渐渐有了些气色，甚是略有兴头时便缠着他一同去场地，不打个昏天黑地绝不出来。
说是打也不恰当，他怕伤着她便一味去躲，她怕学不到真功夫便一味地练，到最后反而成了追逐打闹，不见丁点威效的影子。
“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喂？”
“段沧齐？！接过来！”
少顷，话筒中传来音线，“嗯，我是沈豫咫。”
“合？你想吞他？”
“也好，你定个地方，到时见……”
她不想竟会有人来得这么早，瞧着也是个眼生的，且衣着打扮极为整肃，倒像是常与谷老板相往的行商之人。
紧走几步迎了上去，“您好，抱歉让您久等了，我这就开门。”
那人面上并不显怒意，反倒笑了笑，“无妨，是我来得早了。”
将人让了进去，她刚拿起茶具要去备茶，那人却又止了她的动作，“不必了，我来只是代我家掌事传句话，说完便走。”
“哦好，那您说……”
“我家丰掌事刚由北边回来，想请谷老板一聚，顺势……”那人刻意轻了声，唇边笑意渐深，“谈点生意。”
脑海中的名姓翻拨着，似乎……是有那么一位大人物，来时总与谷老板闭着门在房中密谈，可那人是不是姓丰她可就不知道了，那人总是自行往里闯的，何时在她这儿报备过。
“哎，好！您放心，话我一定带到。”
“有劳，这封信件也请小姐代为转交，谷先生看了也便晓得相会之处了。”
“好。”
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虽说一件接着一件的事也算做成，可却落下了细碎的把柄，若再出了疏忽，他还能安稳隐于幕后布棋吗？
在他计划之中，当先便是搞垮林禾霁，以水月缃作为切入点拳拳重击，直到将她彻底摧毁。
而沈豫咫，自然便得在旁看着，看她痛苦、无望，直到自寻死路。
可终究还是败给自以为是，任脑海中的部署如何缜密，却抵不过所用之人无能，徒留下一处又一处缺口，只得以无辜之人的性命去填补。
他的手上……有几条人命了呢？谷晔瑾微垂着头往前走着，眼前闪过一张张或模糊或惊惧的脸，好像记不太清了。
本来，他该待在中京直到将那位严小姐……可谁知生意却出了纰漏，不知从哪里来了伙没眼力的货色，竟敢扣了他的货。
且不说他爹的名号，便是多年经营下的关系网络，也轻易不敢有人扰了他的财路，却怎么在这关口闯出个不要命的……
见得谷晔瑾进门，她立时便迎了过去，将事一五一十全与他说了。
“姓丰的？”
她忽地有些犹疑，看他的样子不像与这人相熟，定不是平日里常见的那人，可送信来的人眉眼间的意思分明是与谷老板有些不能外道的相言，她只是个小小职员，何必干系太多。
“是，只说姓丰，说是想同您聚聚，这封信上写了具体的地方。”
“嗯，你先去忙吧。”
人走后，他将信拆出，闲闲看着上面的字。
“姓丰的？还在信上说要与我谈大买卖？莫非是旁人引过来的？”
将纸连带信封相折，几下撕了个粉碎，“看看去也好，若是成了没准能堵这回的漏。”
静静坐着，眼孔淡然，滔天怒意焚为死灰，只待罪人献祭。
枪身小巧却掩不住杀气，只需那么轻轻一叩，“砰！”或人或鬼也便没差了。
“倒是雅致，这位丰先生品味不俗。”他有些好奇，这人是从哪处知道他的所营？又清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步幅不觉大了些，一是现况急迫，确实需要一笔款子来补损失，二是因着好奇，好奇那人与他究竟是不是同属一道。
越往里走越觉幽静，“看着倒像是处私家菜馆，可也不至于连个人影都不见，莫非……真是财神？”
转过游廊，便见山石之后有间屋子，两侧的门扇正虚虚掩着。
匪气顿收，一副儒雅的外罩重又拢于周身。
走至门前时刻意重了步子，笑声却于启门的一瞬散尽。
“砰！”枪声未息又是一声，接连三颗子弹射出，谷晔瑾的右臂已成枯木。
“疼吗？”死死盯住他的右手，其上所缠的布已成了血色。
他已痛到不能言语，临至终时反倒生了惧意，若是面前有张镜子，他也得见曾见过的那一张张布满惧意的脸了。
垂着枪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为什么？”
自知已是躲不掉，他索性现了真实的面目，狰狞着从唇齿中挤出字眼，“林禾霁，这是你该受的！沈豫咫杀了我的胞弟，我把他在乎的人折磨疯、折磨死，又有什么不对？！”
“你弟弟？你是……杜裎的儿子？”
“哦~他跟你说过这桩事？他竟有脸！”
林禾霁眸中恨意更甚，“他何曾说过！我的公爹是怎样死的又何需他去多言！”
“呵呵，那老头死是他活该！我啊，还觉得太轻巧，要是我在那儿，定给他炸得粉碎~”
“恶心！恶心的东西，闭嘴！”
“砰……”
枪身没了原来的重量，成了一副空壳，而方才叫嚣之人……已至终尾。
忽然失了力气，林禾霁紧紧抱住自己蹲坐下来，下巴撑在臂上呆滞地看着前方。
雨声淅淅沥沥，渐成了倾盆之势，似欲将她深埋地底。
“槐生，对不起……”
“槐生，对不起……”
“槐生，对不起……”
“槐……”
“……”
一遍又一遍，不止不休，她像是还活着，却又似仅余空壳。
雨雾之中，男人撑伞走进，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骤惊，立时大步向她奔来，而那把伞已不知什么时候扬远了。
“夫……夫人，你……”慌慌张张将大衣脱了，兜头拢在她的身上，“都怪我，都怪我来晚了，夫人，我……”
眸中迷蒙渐褪，她将大衣拨开露出脸来，定定看向他，“我……尽力了。”
沈豫咫看着不远处那片血色，只当她是因着为槐生报了仇才说出这番话来，此外并未多想什么。
他郑重点点头，蹲身将她抱起，“我们回家。”
“好。”
有些事，已没必要再去提起，伤口结疤渐愈，痕淡便淡了，何必揭开疤去再痛一回……
二人回了中京，荌城那边已有林立梵寻着借口为她掩饰，她状态实在太过惨淡，这种时候避着林父不见反倒是好事。
又过几日，听得林立梵打来电话说印小小已经醒了，且听了恶人遭惩的消息，状态也好了许多。
严绛身子也大好了，当她将林禾霁落下那只雕花小盒送来时，林禾霁愣是怔了小半个时辰，末了淡淡说了句，“帮我烧了吧，这是件脏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平静之中暗动频生，人人似乎都觉察出，暴雨怕是要来了……
“段沧齐与杜裎决裂了？怎么回事？”
“回总司令，似是因为杜顶着段的名头动了些人，被段查出后暴怒，不仅将那些人清尽，且对外声明与杜裎小儿再不往来。”
萧亦头微顿，“所以，在禾霁背后捣鬼的那人是杜裎……”
“砰！”一声，茶水倾泼了大半，“他娘的！既然那孙子找死我还跟他客气什么？！”
萧亦挥手示意赵讳，后者立时退了出去。
“豫咫，我知道你生气，可这事不能冲动，几方的狼虎都在看着，若是我们先生了动势，到时只怕会出乱子。”
“可我这口气咽不下去！那孙子……”再说不出话来，痛意拢袭上身，是怎样也摆脱不得的梦魇。
“豫咫，爹他……也不会希望看到你如此，谋大事需得缓得放，且先蓄势观时，以我之见，杜裎怕是快耐不住了，只待时机一到我们立时袭出……”
“哥，我……知道了。”
“醒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摇摇头，示意着沈豫咫到窗前来。
几步上前由后圈住她，是仅对她才有的温柔，“怎么了？”
“你看，这片玫瑰是由花房中迁过来的，不过才几天的功夫，枯了大半了。”
视线由窗外落在她的面上，仍是不见血色，显出副病容。
“总要适应段日子，回头我让人寻来个老师傅，精心照养上几天，到时咱这窗前也能跟哥那儿一样了。嘿，说来倒真是后悔！”
“怎么？”
“当初该把花种这儿来，白白给哥造了片景儿，那古板脑袋天天看着也觉不出什么，啧！真是可惜。”
轻轻浅浅地一笑，手抚上他的眉心缓缓游移，“绛儿喜欢花，她高兴我也便高兴，夫君呐……”
“嗯？”
“不要总皱着眉头，你瞧，都有皱纹了。”
牵过她的手摩挲着，沈豫咫笑道:“这有什么不好，人都说百年相守夫妇白头，我这都生了皱纹，离白头不也近了~”
“油嘴滑舌，不同你说了……”
“好好好，听夫人的话，我不皱眉了。”
十指相扣的瞬间，感受到微泛温热的一物，抬手一看见正是那枚指环，他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吻上指环。
“答应我，一起白头到老好不好？”
“好。”
越是平静，越觉惊心，浮躁愈盛，蛟龙即破渊而出……
她渐渐有了些气色，甚是略有兴头时便缠着他一同去场地，不打个昏天黑地绝不出来。
说是打也不恰当，他怕伤着她便一味去躲，她怕学不到真功夫便一味地练，到最后反而成了追逐打闹，不见丁点威效的影子。
“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喂？”
“段沧齐？！接过来！”
少顷，话筒中传来音线，“嗯，我是沈豫咫。”
“合？你想吞他？”
“也好，你定个地方，到时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