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快滚啊!”

    记忆蜂拥血色倾泼,似是站在上帝视角,俯瞰人世幕幕惨象。

    匕首交递时指间的温度,回首流连的匆匆一瞥,化为两人章节句点,自此,再无欢愉。

    牢狱之中,城墙之上,宫池之内,他、她、所受牵连的人人,无一幸免……

    墨色浮散映出孩童容颜,总是怒气冲冲蹲守一处,捍卫几近破碎的尊严。

    天现曦光,故人重归相依相守,得男人养护照料,渐现成熟模样。

    目视难渡之劫已近溃颓,又逢女子如她,相伴相守得半刻安愉,却一朝峰转,落得遍地残凉……

    “叮……叮……叮…”长指轻拂,室内复又静寂。

    “笃笃笃!”

    “进。”

    “先生,车已在楼下等了,九点时有场界定会议,中午与吕院约了餐饭,下午三点需前往院室进行初步调试。”

    “嗯,知道了。”

    “先生,容……我多句嘴,您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不然将九点那场会议暂延,等您休息好些了再说?”

    “不用,行程照旧,你先出去吧。”

    “好。”

    窗帘徐徐向两侧收拢,现出微明的天际与江景,男人缓步走到窗前,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先生,此次项目具一定风险性,您大可指定一人代为尝试,何必亲身涉险呢?”

    许徽安看向窗外的视线回收,由路承手中接过资料翻看着,“专心开车。”

    “哦……”

    “尤苡苡!尤苡苡!能不能别这么虎,你瞧瞧这都几点了,那王大爷等得快上房揭瓦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堵车堵半道上了嘛~”

    “快去快去!”

    “好啦好啦知道啦,你别着急嘛,中午等等我哈,我给你讲讲那堵车的根由!”

    “成成成!您可快点去吧!”

    匆匆忙忙将头发束起,小跑着放下包包,眼疾手快勾起大衣便往身上套。

    “笃笃笃!王大爷我是小苡。”

    “哎呦!你可来了,快进来。”

    推门便见大爷已板板正正坐进躺椅里,望向她的眼睛晶亮,“小苡你快来,昨儿我又梦到了你婶子,你……你快帮帮我让我再见一见她!”话说到一半已是哽咽,好在她早有准备,忙将纸巾递了过去。

    “王大爷您别着急,我这就来!”

    将设备逐一摆至到位,示意大爷闭眼后,尤苡苡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在这个时代,vr及相关辅助技术已极为成熟,新类职业应运而生,尤苡苡目前所任职务便是有着“寻前觅后”之称的架构师。

    架构师以心理、科技及相关衍生学科为基准,根据顾客所述所思探寻潜意识与曾历梦境,以此为基进行人物及场景架构,有些人还会称其为“梦域架构师”。

    尤苡苡注视着王大爷头部上方的影像,轻声询问着问题,随着时间的游走,其上的影像愈渐清晰。

    看着看着眼眶却渐渐红了,影像中一位女子正向男子笑着招手,男子大笑着朝她跑去,甚是背生双翼奔赴向她。

    两人牵着手向前,两侧闪过一幕又一幕数不清的画面,相识、相恋、礼成、小豆子哇哇大哭、儿女背包远行、两人默默相守……

    床前,白发妇人微微喘息着,笑着看紧握住她的手的那个人,明明已成了老头,在她眼中却还是当年那位翩翩儿郎,那个不顾一切奔赴而来的他。

    “老……头子,你……你哭个……什么劲儿,我这是……去……去探路呢,还……记得小孙子说……说的吗,这……这个世界是……平行的,这边的人……到了那处……与……与故人相会,我啊……”

    “先……过去探探路,找找……相熟的人,你……好好在这儿待着,替我……替我多抱抱小孙子,老头子……这一生啊……我……无悔。”

    烛尽,影像渐模糊……

    将片段截选出,画面数据已传至一张透明屏卡中。

    本也无需如此费事,可毕竟用户繁多需求多元,这种透明屏卡便像是许久以前的纸质相片,一张张存在相册中,想念一个人或是一段时光便拿出来看看,留存着也像是守住了一段回忆。

    “王大爷醒醒啦,都存进去了。”

    尤苡苡扶着大爷从躺椅中坐起,将那张透明屏卡放在他手中。

    只轻轻一触,屏卡正中如墨迹晕染渐现画面,王大爷握着它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房中时间提示音响起才似惊醒般抬起头来。

    “苡苡啊,谢谢你!大爷,大爷先走了,我得给小孙子看看去,那家伙成天闹着要找她哩!”

    “好,我送您出去。”

    “不不不,我自己个走就成,不然让她瞧见又得说我矫情了。”说着,大爷已慢慢地朝着门口走,尤苡苡见大爷的手始终在眼前徘徊,也就没再赶上去。

    “无悔……”

    “徽安,你想好了吗?”

    “吕叔,尚且不论公事应为,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徽安呐,你有没有想过,那可能只是场毫无实据的梦,只是这梦太过逼真才令你一时恍惚……”

    “不,这是段被人遗忘的时空,短短几载的尘寰兴乐、浩劫略袭日日夜夜在我眼前复现,更何况……还有她。”

    “好吧,只是望你一定记得及时脱身,进入其中后所看到的一切只是数据架构起来的虚空画面,人们的言行所为也是基于你的所述而建构的自然算法,这些终归只是虚拟空间,你将这段史料的碎片修缮完成便出来,切勿沉溺其中。”

    许徽安侧目看向窗外,此时日头正盛,人人面上都带着笑意来回行走,他却像是这世间的异客,旁观着别人的喜乐于己却余死寂,“您放心。”

    “说说吧,瞧着你都憋了一上午了,那堵车的根由到底是什么?”

    大刺刺一坐,先是囫囵往口中塞了一口,尤苡苡饿鬼投胎似的在几只盘子间卷袭,已没了功夫再去言语。

    符柚见怪不怪,瞧着对面人的动势倒也涨了食欲,不过那么片刻的功夫,这桌已成了两只饿鬼扑食的奇象。

    “嚯!饱啦饱啦,今儿早起来没顾上吃饭呢。”

    “苡苡,你还真别说,论吃这方面你顶顶一个好手,啧!这家餐厅里菜的口感还真是不错。”

    “那可不,跟着我你就偷着乐吧,楼头巷子里的美味我尤苡苡也能给你扒出来~”

    “得得得,别贫了啊,说说早上咋回事。”

    尤苡苡闻言登时坐直起来,“柚子我跟你说,今儿早上那车堵得啊,啧!就离奇,我这着急上火的时候耳力也比平常灵了,一大叔说前头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一只狂奔的鸵鸟,正跟人整着拉力战呢!”

    “狂奔……狂奔的鸵鸟……这……这年头,呃……咋什么奇事儿都有?”

    “可不是嘛,后头还有件事,听我慢慢说……”

    “我正急得往上蹿火的时候,嘿!你可知道发生啥了!”

    符柚一口菜便噎在了喉中,“咳……咳咳!尤苡苡,话说一半要挨打!”

    “好啦好啦,您稍安勿躁,我这就切到正题,为增强说服力,我先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不待再次出声一张照片已凑到她的面前,“喔,这男人长这么帅!”

    惜宝似的将手机收回,“我正着急上火的时候往旁边一瞅,嘿!这逆天男人愣是将我这邪火给灭了,柚子啊,你说女娲娘娘捏人时咋就这么偏心呢?”

    “我觉得也是,你啊就是女娲甩手时落下的泥点子,专搁这折腾我来了~”

    “喂喂喂!讲不讲良心啊,我明明是你生命中的调味品,有我在这你就知足吧!”

    “切~不过……这男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尤苡苡顿作出一副忍痛割爱状,将手机往符柚面前一推,“让给你了!”

    “去去去!谁说这啦,你不觉得这人看着……好像在哪儿见过吗?”

    将照片放大又缩小,除了一次次感慨造物之神奇外愣是说不出旁的话。

    “尤苡苡,你没救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走啦,咱得开工了啊。”

    “你……”

    “许先生这边请。”

    “好。”

    男人在前边引路边进行补充说明,言语中透着说不明的紧张。

    “数据已初步调试完毕,基础场景也已搭建完成,今天请您到这里主要是为复检一事,若您看着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便可正式启动了。”

    “嗯,我的意识进入后,他们是否能够察觉我的异常?”

    “这点请您放心,对他们来说您与他们无异,且行事时耳际有相关提示,以防您的行为不符设定。”

    “好。”

    两人走到一扇门前,推门而入后迎面便是悬浮于空的场景显示屏,四周分散布着无数晶屏,其上密密麻麻满是滚动的数据。

    “许先生您看,正中这张显示屏上所示的便是据您所述架构出的场景,而那些各行其事的人自有一套算法,他们并不会察觉出所处世界的异样,且言语行事与常人无异。”

    不觉便在屏前止了步,怔怔望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场景,“我的角色设定……”

    “您放心,已照您所示设定为当朝世子,除此之外您还可适时切换身份,以便完善事件及场景的数据修缮。”

    “我……有个不情之请……”

    “许先生您说。”

    “在此基础上能否重新架构一个空间,这个空间中事件走向由我独立运行,其间所有数据保密。”

    “嗯……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您放心,到时这处架空空间与主向空间同时运行,您自行安排就是。”

    “好,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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