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霁,你疯了!快回来!”可惜,两人入门后掩了踪影,便再看不到了。

    “您请吧。”

    慢条斯理地站起,弹弹大衣又跺了跺脚,凭得便是一副任谁都奈何不了他的嚣张模样。

    “怎么着?客招待一半就要送人,这……说不过去吧。”

    “这都是上头的命令,我也不知晓太多。”

    “啧,没劲儿呐不是~”

    慢悠悠随着那人朝外走,一路上竟没人来拦他,就这么轻轻易易地出了这处地方。

    楼层之上,她隐在廊柱后,看着他走了出去。

    “好好活着……”

    “哥,我就知道那孙子奈何不了你,呵!扣下我这几天又有什么用,段沧齐那小人也该死,等老子部署一番先把他老巢给端喽!”

    萧亦面上是掩不住的凄楚,却也不忍说出实情,思量来去只作无言。

    “林小姐,这人我都放了,你……安生待这儿便是。”

    “杜先生,我有些事想同你谈谈,是与兄长军力部署有关,不如一同将段先生请来,我们也好商议。”

    杜裎一怔,“林立梵会对你说这个?”

    林禾霁笑了笑,“当然不会,是前些日子我回荌城时入了书房窥来的,你也知道,我早就厌烦了那名义上的丈夫,若与你们这方一番商议,待哥哥来后将实情脱出,届时你们将那姓沈的灭了,我也好得个清净。”

    “你就这么恨他?”

    她死死盯住杜裎,咬牙切齿道:“是!恨不得噬了他的骨,抽了他的筋,这样的恨……我又何必给他留活路!”

    杜裎心底莫名有些发毛,却被铺天盖地的惊喜所蔽,只暗道一句“最毒不过妇人心”便呵呵乐起来,“好好好!既然林小姐有意与我们结盟,我们当然再欢迎不过,有了林小姐你的助力,灭了那姓沈的不过也就几日的事儿。”

    “那这……便到一处去谈吧。”

    “当然当然,这边请。”顺势将一旁侯着的人唤来,让他赶忙去将段沧齐引到这处。

    杜裎自也有他的一番算计,若借用此势将几方钉子拔除,他坐收渔利后还可慢慢将林、沈、萧几人给折磨死,到了那时,大势得备仇人抹杀,世间真是难以寻到比这更为快意的事了。

    “杜老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段老弟来了,来来来,快坐快坐!”

    林禾霁道:“让他们都出去吧,毕竟涉及军情,还是妥帖些好。”

    “林小姐说得是。”杜裎回头冲身后几人挥了挥手,几位本担着护卫之责的人便列队走了出去。

    见他们走后,林禾霁缓缓站起走到门前,将耳覆在门上听了半晌,这才回转过身正视着杜、段二人。

    “你们……别妄想胁迫他半分,想都不要想!”

    二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她由怀中带出一物,左手只一拉。

    “砰!”铺天热浪席卷而来,门扇尽被震碎。

    几人毫无准备,皆被这道轰天巨响震得一惊。

    萧亦忽得失了态,痛声一道嚎出。

    已没必要再去猜测什么,杜裎扣了他这许多天都未有放人的意愿,据他所推,想是杜裎企图将哥引来,再使计将二人一并袭杀。

    他并不担心萧亦,在这种情形下反倒觉得自在,毕竟若他没了命,萧亦便会立时举兵端了这处,若他好生待着,杜裎也不敢做什么,到头来不过是好好耗他几顿粮食,待萧亦部署了当后再将他迎出。

    可这不过才几日,出了门又见哥是这副神情,再连带着这道巨响……所有的可能性顿消,留下的仅余那个让他心惊的念头。

    夫人背后是林立梵,是整整一方军力,若夫人以此为基铺开谋策,是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扭转局面,也就能将他……救出来。

    “哥,你……你你告诉我,禾霁……我夫人……她……在哪儿?”

    萧亦跪身在地,紧紧闭住眼睛,喉头声息断断续续。

    沈豫咫扑到他的身前,牵强扯住唇角做出一张笑脸,“我……我知道,我知道,她在府中等我对不对,哥……哥我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府中等我对不对!”

    几不可察地摇摇头,眼睛开出一道缝隙,看着滚烟的方向满是无望。

    “不!不会!她等我呢,她在府中等我呢!”话虽说着,整个人却似木偶学步般站起,踉跄着向前跑去。

    “总司令!总司令您不能去!”几人登时围拢上去,死命拦住不让他破围。

    “滚开!都给我滚开!”咆哮着,却无济于事。

    “都滚……”颈后忽遭一击,立时陷入昏沉没了知觉。

    “什……什么?!”妇人掌中话筒滑落,“咚”地一声砸到地上。

    已顾不得收拾什么,神色惊慌着推门便出,跌跌撞撞朝一处去。

    “她这是要去哪里?”已尽弦崩,他亦推门而出,幽魂似的在后紧随着。

    初时还似疯子般大声吵嚷,痛斥拦阻他的人,慢慢地却像是麻木了,整日窝在房中昏沉。

    醒了便大口灌酒,睡着就低声呓语,仿佛一切皆是安好,她仍在身旁,仍与他朝暮相伴。

    隔着一扇门,萧亦却迟迟不敢迈出那步,他……亲历了这一切,眼睁睁看着禾霁奔向亡途,他却什么都做不得。

    甚是,因受表象蒙蔽,他还打了她一掌。

    “我多蠢啊,朝夕相处的人我竟去疑她,还那样待她,禾霁……你……”重重一声膝已触地,头是怎么也抬不起,沉沉垂着无数水花溅落。

    闭门不出的哪仅沈豫咫一人,督军府一侧的小楼上,门窗紧紧闭着,厚重布帘拦阻日光,已将这处饰为黑窟。

    她缩在房中一角,借着小小灯烛的光看相片上的那人,已是魂不守舍的模样。

    “姐姐,禾霁姐姐,我是绛儿啊,我是你的小妹,你又何必来骗我……”

    “说是陪你演戏助兴,我尽了自己的力去扮,却怎么……这戏演着演着变了味道……”

    “要早知你的主意,我便是日日夜夜守在你的房外也绝不许你踏出那屋去,几日之际阴阳两隔,禾霁姐姐你回来啊!说好的这只是一场戏,戏散你便回来啊!”

    冷,彻骨的冷将她吞噬,再不解脱……

    林父遭此重击卧病不起,林立梵每日往返督军府与军营,天亮时便带上一副沉着稳重的面具,只在夜间将创伤揭开,闷声枯坐一宿。

    “沈豫咫,我要……我要杀了你!我的丈夫与儿子都是因着你!都是因着你!”

    妇人已是疯癫,几人见情形不对,忙上前拉住妇人,想尽法子安抚她。

    “滚!都给我滚,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什么?死……死了?!”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温胥忽地颓倒在地,目中仅余死灰,“谁干的……”

    “杜裎与段沧齐,那俩也是活该,都被炸死了。”

    “所以那女人……是杜裎的夫人……”

    “少爷您说什么?”

    撑住地挣扎着站起,头也不回便往外走,“别告诉他们我回来过。”

    “可……”

    人已走远,便是说什么也听不得了。

    夜中,温胥盯视着眼前的小楼,他亲眼看到那女人走进了这里,无需刻意探查,只费些小钱稍一打听,便套听得这栋小楼是杜裎生前所置下的。

    “逝者已去,恩怨未结,禾霁,你且安心去吧,我不会让她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夫人,你……真傻。”呆呆看着那张相片,相片中的女人似在对他笑,也似在向他招手。

    “对了,你说过不喜见我愁眉,我就对你笑好不好,我只对你笑。”咧嘴笑着,却渐渐垮了眼尾,粒粒紧密砸向相框。

    “夫人啊,还记得先前看过的那出戏吗,你和谷子真像,我啊……好像更能体会小南了,相依为命……相依之人没了,我……该怎么……走呢……”

    天色将亮未亮之际,城南忽生巨响,却也掩了北处的三道枪鸣。

    火光冲天,小楼尽被炸毁,妇人谋计噎于颈喉。

    督军府内,萧亦埋头于男人之身,痛哭却无力阻碍渐冷尸身。

    一月后,温胥着正装来到墓园,将花束躬身置于碑前。

    “皎儿,我……不敢说罪孽清偿,若你在天有灵,觉得气消了,能不能原谅我……”

    “来生啊,可不可以尽忘前尘,就做一对好友,简简单单便好,再不能历这一遭了,我……唉。”

    “还有,你们要在那边过得幸福,其他一切都……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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