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不尴尬的,或者说,孙文礼以为宋春白跟他们一块儿去城里,气氛会更融洽。

    但是并没有。

    他第一次感受到美貌对他的压迫感。

    娇娇儿娇媚可人,她的哥哥宋春白气势非凡,穿着其实都是简单的日常衣裳,没有刻意打扮,可偏偏他俩坐在一块儿,没办法看见孙文礼的存在。

    哪怕他穿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坐在旁边也只像个赶牛车的。

    自卑的情绪感油然而生。

    娇娇儿一无所觉,宋春白淡漠坐着,无人关心他的情绪。

    终究还是追姑娘的心态占了上风,今日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与娇娇儿相处的时光,他不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万一娇娇儿就喜欢他这样的呢?

    试图搭话道:“我听人说,宋姑娘现在有了童生的头衔?”

    娇娇儿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那宋姑娘可有考秀才功名的准备?”看见娇娇儿回应他的话,孙文礼一下子又高兴起来。

    愿意和他说话,说明对他还是有意思的。

    他娘说了,女孩儿都面皮薄,就是要男子主动些,别怕丢脸面,这样才能追到女孩儿。

    “已经报考了,今年冬末春初应该就能考。”娇娇儿老实答道。

    孙文礼道:“我也是今年考的童生,也报了会试,我原本想再过两年再去参加,我家里人非叫我一鼓作气报了再说。”

    娇娇儿看了他一眼,不是很关心他的情况,不过若是报考了,备考才是最重要的,他又是男子,男子成亲晚些也没关系,没必要急着相看,干嘛要相她呢?

    “你这样有把握能过?”娇娇儿问道。

    她说话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点撩人的尾音,自己却无知无觉。

    “那也没有,请了师长教,师长说我努把力能过。”孙文礼有些不好意思。

    努把力能过就是以目前的水平过不了。

    不过他家里不算太穷,有十几亩农田,父亲有秀才功名,虽不是官绅,但在乡下地方过的还算可以。

    所以他再考几年也没事儿。

    娇娇儿了然地点点头,道:“那你还得继续努力呀。”

    别出来相姑娘了。

    她隐藏话意,孙文礼却没听出来,只觉得娇娇儿是关心他,激动的脸都红了。

    很想此刻拉住娇娇儿的手,对她发誓,一定会努力考个秀才功名回来,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娇娇儿这样漂亮的姑娘,就该一栋高楼,帘幕深深地将她藏起来,如珠如宝地对待。

    可惜宋春白一直在旁边盯着他,仿佛就怕他有些什么出格举动。

    这两句话一说,孙文礼觉得自己与娇娇儿已是心意相通,此刻就差下聘成亲了,因此对娇娇儿越发小心殷勤。

    娇娇儿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让他突然喜悦起来,不过个人有个人关心的事,比起孙文礼莫名其妙的情绪,她更愿意问问宋春白怎么突然说要跟过来。

    她放在膝上的胳膊杵了杵宋春白,偏着头问他:“哥哥今日无事吗?怎么也跟着来?”

    她的眼睛里闪着狭促,显然是在故意逗弄他,与方才和孙文礼说话时板正直接的模样判若两人,显得十分灵动。

    这种区别对待让宋春白心尖上酥酥麻麻的。

    还没等宋春白说话,孙文礼开口道:“大舅哥想来是不放心我呢,要是我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我也不放心她跟别人出去玩儿,一定要牢牢看着才行。”

    孙文礼没有妹妹,但是他有个表妹,上面几个哥哥就是这样对她的,生怕她摔了跌了,更别说单独跟男子出去玩儿了。

    所以他非常了解宋春白的心理。

    而且他觉得自己非常会说话,既夸了宋春白和娇娇儿兄妹情深,又给宋春白解了围,日后成亲了,娇娇儿若是跟他有个什么矛盾,想来宋春白也定然会帮他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美滋滋的。

    宋春白却脸色一黑,咬着牙道:“谁是你大舅哥?别乱喊。”

    娇娇儿在旁边看着宋春白的脸色捂嘴笑,眼眸弯成月牙儿似的,眸光闪闪,惹人怜爱。

    孙文礼看着宋春白黑成锅底的脸色,又看了眼娇娇儿笑的娇俏,心直接偏了,他道:“大……哎不是,恩人,我的意思是您肯定是担心娇娇儿嘛,这很正常,不用不好意思。”

    刚刚叫的还是宋姑娘,不过两句话功夫,娇娇儿都叫上了,宋春白的脸色越发难看。

    “还没定下,别乱叫。”他冷冷道。

    娇娇儿这时凑过来看宋春白的脸色,她皮肤白,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粉色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像是画上的人出来了。

    “哥哥,吃醋了?”

    二人靠的很近,宋春白的呼吸之间都是娇娇儿的味道,与她的长相不同,她身上的味道非常清新干净,像是雨后青草。

    直直地对上她圆溜溜的眼眸,宋春白垂下眼睛,视线凝住在娇娇儿粉嫩的唇色上,半响没说话。

    孙文礼还在旁边乐呵呵的,关系好的兄妹都这样,小时候关系好,长大了还要背要抱的也有,而且两兄妹长得都跟画里出来的人一样,一举一动都让人挪不开眼。

    “没有。”宋春白蠕动嘴唇。

    仿佛他的嘴动的幅度再大一些,就要碰上另一个人的嘴唇了。

    娇娇儿并没有痴缠,重新做正。

    牛车驶的慢悠悠的,到了城里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日头最大的时候,孙文礼便找了个茶楼忙前忙后的伺候两人。

    娇娇儿到底过意不去,起身致了谢,又下去买了些炒货上来吃,当然,宋春白的钱。

    几人便在茶楼里一边听说书一边嗑瓜子。

    孙文礼根本听不进去,时不时要撇头偷瞄娇娇儿,宋春白察觉到孙文礼的动作,心里莫名憋了一肚子火,却又不知如何宣泄,只好冷冷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孙文礼偷看了娇娇儿几次,迟钝的他终于意识到了未来大舅哥带着杀气的眼神,脸一红,也收敛了一些。

    娇娇儿对着一切暗流涌动一无所知,她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来茶楼听戏,听戏是体面人打发时间的东西,她很忙,没什么时间来城里,更别说这么悠哉地听戏了。

    戏文说的是前朝时候,一位女子自认自己聪明才智不输兄长,于是女扮男装参加科举,一路考上状元的故事。

    后来身份被发现,什么丞相、皇帝、异国小王子都爱上了她,纷纷为她减轻刑罚,偏偏大臣们都认为不能破坏几千年的传统,自古以来都是男子科举,从未有女子科举的情况出现,均表示要以破坏朝纲,欺君之罪处置。

    里面有很多圆不上的剧情,娇娇儿觉得挺好笑的,她对宋春白道:“哪里有大臣这样制衡皇上的情况?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何况匹夫哉!皇上都说女状元不算欺君了,大臣还要追究责任,他就不怕皇上真的砍他的头吗?”

    宋春白道:“这位小皇帝手中无实权,兵权、政拳都掌握在大臣手中,威望之大,天子也只能暂逼锋芒。皇上说砍他一个,全朝堂都跪下求天子砍了自己,那你要怎么做呢?”

    娇娇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孙文礼也插嘴道:“不过这位女状元真是有魅力呀,男扮女装的时候就能迷倒这样多追求者,想来容色倾国。不过我心里还是觉得娇娇儿最美。”

    娇娇儿:“……”

    她轻蹙眉头,并未接话。

    但是就连她蹙眉的样子孙文礼都觉得她十分好看。

    说书人说的书其实很多都是带有情色和八卦意味的东西,所以很快就说到女状元不守贞洁,与丞相、皇上还有异域小王子均有不正当的关系。

    其中情色内容占了很大篇幅,娇娇儿又想听又不想听的。

    她之前没怎么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头一次听到很是新鲜,但又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在这里听,特别是旁边还坐了两个男人。

    下次跟昭昭过来听吧,她们还能探讨一下阴阳交合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孙文礼越听脸越红,已经将娇娇儿幻视为说书人口中的女状元,不敢想她充满情/欲的模样会多么娇媚动人。

    宋春白却是越听越生气,特别是看见孙文礼那带着下流的眼神时,越发愤怒。

    径直让娇娇儿跟他离开。

    娇娇儿也看见了孙文礼的眼神,哪怕他极力掩饰,还是让娇娇儿捕捉到了,一股被羞辱的情绪油然而生,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跟着宋春白离开。

    孙文礼被娇娇儿一瞪,立马吓得回过神来,深觉自己失礼,可是还没等他解释什么,宋春白已经拉着娇娇儿离开了。

    他顿时懊恼的顿足,怎么就没藏住呢?!

    回到家中,娇娇儿愤怒地将事情的经过和宋母说了一遍,谁知宋母听了之后,十分不以为然道:“男人不都是这样的?你这么漂亮,他要是对你一点想法都没有,那岂不是太监?”

    娇娇儿有些不敢置信,她愤怒地在原地转了两圈,道:“我不喜欢他。”

    “你怎么这么挑啊!”宋母也开始怨她,“人家又没对你做什么,不就是看了两眼嘛!不是喜欢你人家还不看呢!你有必要这样激动吗?”

    “我激动?他猥琐下流地看我我还要理解他?凭什么呀!”娇娇儿被她的情绪一激,也愤怒起来。

    两母女就在屋里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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