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吵了半天,一个觉得母亲不理解自己,别人用猥琐下流的眼神看自己,母亲不帮自己出头,居然还觉得这样很正常。

    另外一个觉得小题大做,不过是男人的天性罢了,何至于这样激动?

    男人嘛,对自己喜欢的姑娘有些想法这不是很正常吗?

    总之两人的情绪没对上,又闹了个人仰马翻。

    每次娇娇儿和宋母吵架,家里的气氛就会变得冷冰冰的,本来家里就两个女人,剩下的男人要么沉默寡言,要么年少无知,要么自持身份,不与年轻人多说话。

    娇娇儿还没气完,晚上躺床上的时候与宋母又吵起来了。

    起因是娇娇儿的书落在小弟房间了,她又去敲门拿了回来。

    宋母看不过眼,嘟囔了一句:“你对男人要是有对书这么用心就好了。”

    娇娇儿一下子气炸了,什么叫对男人跟对书一样用心?那些是个什么男人?也配?!

    于是又吵了起来,宋父听的头疼,借口如厕直接出去了。

    留下娘俩在屋里吵个人仰马翻:“我哪里就嫁不出去了你急成这样?什么歪瓜裂枣也要我收?!”

    “我能不急吗?还你收?!人家能要你就不错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你什么也不是!你又没个当官的爹,发财的娘,不趁着年轻找个合适的,等年纪大了不都被挑走了!”

    “我又这么不堪吗?为了嫁人什么样的人都要?!”

    “那不然呢?!你以为你很优秀吗?”

    吵架时,情绪上头,最容易说出的话就是伤人的话。

    或许是真心,或许就是为了故意激怒,宋母的每一句话都如刀子般割着她的心。

    娇娇儿自己也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真的这么差?

    是啊,家里穷,自己唯一的优势只有年轻和貌美了,性子也不好,如果不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她可能真的就又要过这样的生活了,这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见娇娇儿情绪似乎软了下来,宋母也柔和下来,她道:“我也不是催你,你也还年轻,多看看挑挑也行,只是别挑花了眼,看上了咱们攀不上的人家。”

    孙文礼家隔得近,家底殷实,性情瞧着也还可以,等娇娇儿嫁过去,她年轻娇俏,生个一儿半女的,在那边立稳了脚跟,这日子不就好过起来了?

    谁家不是这样过的呢?

    半响,娇娇儿道:“我知道了。”

    宋母又接着道:“其实我今儿瞧孙家郎君确实可以,对你也用心,除了在茶楼上,眼神浪荡了些,可还有哪儿不好的?”

    娇娇儿有些迷茫,她有点记不住孙文礼什么样子了,好像穿了身新衣裳,但是什么颜色的她都不记得了。

    若是还有哪里不好的,好像也没有,因为总共就相处了小半天,谈不上什么好不好的。

    她犹豫着摇摇头。

    宋母乘胜追击:“那不就是了,人嘛,多多少少会有点毛病的,没个大毛病就行了。”

    “而且啊,我今儿跟人家打听了一下,他家里确实还可以,父母是远近闻名的慈善人,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孩子也是个听话孝顺的。”

    “不是我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有个这样的不错了,你要是不讨厌,找个机会再处处,说不定就有感情了呢。”

    娇娇儿脑子如同一团浆糊一般,虽说她时常跟宋母吵架,可她也确实是个听话的孩子,她习惯性地听从母亲的话。

    这是生她养她的娘,又不会害她,要不,就听她的……

    可是……总是觉得心里堵堵的,很难受是为什么呢?

    “娇娇儿,你看娘说的有道理吧?”宋母见她半响不说话,推推她问道。

    娇娇儿迟钝地再次点点头。

    宋母立刻露出笑容来,摸摸她的头道:“我家娇娇儿还是听话的。”

    她道:“我是你娘,不会害你的,你听我的准没错。娘是过来人,有经验,看人准的。”

    娇娇儿也不知道,秋菊娘当初看秋菊的相公也觉得他不错,最后秋菊还是被人磋磨死了。

    可是……可是自己,不一定会这样……吧?

    “好。”娇娇儿依恋地蹭蹭母亲,“我听您的。”

    第二日孙文礼来的时候,很明显地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一样,宋母对她越发殷勤了些。

    娇娇儿坐在廊下篦发,敲着二郎腿侧对着他,阳光从檐处照下,透过她轻薄的裙衫,甚至能看见她纤细优美的小腿。

    他咽了一口口水,将手中带来的礼物递给宋母:“婶子,这是家里新做的一笼点心,我娘叫我带过来。”

    宋母将湿了的手在围裙上擦擦,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哟,来就来嘛,怎么还带礼物?!”

    “不过是些家常点心,婶子别嫌弃简陋才是。”孙文礼道。

    “瞧你说的。”宋母笑道,她冲着娇娇儿努了努嘴,道:“娇娇儿在那儿,你去跟她说说话吧,我给你们把点心装出来吃。”

    “诶好。”

    娇娇儿在孙文礼一进门就看见他了,篱笆矮,廊下高两个台阶,一眼望过去,一览无余。

    “娇娇儿,用过早膳了吗?”孙文礼腼腆地跟她打招呼。

    娇娇儿篦发的手不停,伸出脚来勾了个凳子在他面前,示意他坐。

    孙文礼就看见她小巧的脚从宽大的裙摆里露出一点秀气的鞋尖,很快又收了回去,他有些流连地多看了两眼。

    一抬头,正对上娇娇儿审视的眼神。

    “我带了些青豆糕米,不知道你不爱吃。”他有些尴尬地搓着手。

    娇娇儿上下打量他,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十七岁,正是年轻人最好的年华。

    从年龄上来说,两个人是匹配的,从门第上来说,她也算不上高嫁,双方门第差不多,只不过他家底殷实些。

    这才是她门当户对的最合适的人选。

    娇娇儿在心底告诉自己。

    停下篦发的手,她道:“我不爱吃青豆。”

    孙文礼道:“那不妨事,你爱吃什么?我娘做糕点是一把手,我让她给你做。”

    娇娇儿嘴角扯起,她问道:“你都不显示一下你的诚心?”

    孙文礼一愣。

    他娘亲手给她做糕点还不算诚心吗?人家家里都是媳妇伺候婆婆的,哪里又婆婆下厨给未过门的儿媳做糕点的?

    这不是妥妥的中意她?

    娇娇儿放下篦子,慢悠悠地卷着一缕头发站起来,她道:“我看书上说,君子远庖厨以示心仁。郎君也有这个讲究吗?”

    孙文礼脑子一转,连忙站起来道:“那倒没有,只是我也未曾下过厨,对这些不甚熟悉,不如我娘……”

    “所以我才说,看看郎君的诚心呀。”娇娇儿打断他的话。

    “人心隔肚皮,我又看不清郎君的心,所以只能设置一些问题来考验郎君。”

    她转头看向孙文礼,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个棕色的海葵,“郎君觉得呢?”

    孙文礼身后,宋春白站在门口,两人双目相对,但是娇娇儿很快将眼神落在孙文礼身后。

    孙文礼自然愿意接受娇娇儿的考验,只是他也不是个傻的,很快道:“娇娇儿的考验我自然愿意接受,也愿意展示自己的诚心。但是如娇娇儿所说,人心隔肚皮,我也不确定娇娇儿要多少个考验才愿意和我在一起,或者说怎么样算是过了考验,所以我也需要一个承诺。”

    “你说。”娇娇儿道。

    “三个考验,只关乎我们本身,需要有标准答案。”孙文礼势在必得道:“完成之后,娇娇儿同意嫁给我。”

    娇娇儿笑了,她眯起眼睛,宋春白分不清她有没有在看自己。

    “好。”

    随着这句话落下,宋春白像是心中落下一颗秤砣一般,沉甸甸的。

    第一个考验是下厨,孙文礼坐了一会儿就选择回去,宋母将糕点端出来让娇娇儿尝,娇娇儿没什么兴趣。

    宋母道:“昨儿不是答应我处处吗?怎么今儿又搞出这些考验来为难人家?”

    娇娇儿头发未束,散落在背上,用小扇慢悠悠地扇着风道:“太容易得到了反而不好。”

    宋母嗔她:“竟想些歪理。”

    娇娇儿也不甚在意。

    孙文礼依旧每日过来小坐一会儿,在这段时间里,两人也略熟悉了一些。

    他知道娇娇儿爱看书,喜欢不束头发躺在阴凉处,性子有些古灵精怪,不过总是会被宋母说。

    娇娇儿也了解了一些孙文礼,除去他那不讨喜的侵略性眼神,他的性子确实算还不错的,说话做事都慢悠悠的,娇娇儿有时故意作弄他,被他发现了倒也不生气,只憨憨地看着她笑。

    倒也有些没意思,不过成亲之后,可能都一样吧。

    宋春白也没有理由阻止他们相处,但是每次看见娇娇儿散着头发在廊下看书,孙文礼在旁边为她打着扇,那样痴迷的眼神,总让他心中的火气旺盛。

    他只能归结于天太热,忍不住就燥起来,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他白日里孙文礼一来,就提着弓入山里。

    娇娇儿也不怎么盯着他了。

    宋母说的对,不要看上那些自己攀不上的人。

    等他找到家,她献上祝福,再大大方方收下报答,双方两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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