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虔还在想这些是什么人时,采绿便补充道:“小姐,他们都是您在各个青楼牌坊看上的小厮,以便将来用作侍卫之用。”

    “那现在怎么都聚在这儿了呢?”

    沈折没好气道:“大人吩咐,要将他们送走。”

    “什么?”

    贺新景从他们的身后出来,走到她身侧才说道:“郡主别忘了,我如今是这府中名正言顺的姑爷。再说了,您既然打定心思要走。这些人留下来暗自伤神,还不如出去学点武功手艺,将来也能凭本事吃饭,不至于毁了郡主的名声不是?”

    二人目光对上,正好落在对方的薄唇上,刚才的亲昵一下子涌上心头。

    庄虔果断转身,心中小声来回嘟囔:“男色害人!不可沉沦!男色……”

    她做好心理建设后,重新又转过身去。

    “这主意非常好,我没有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

    “大人!夫人!”

    贺新景与她并肩而立,沈折走近时看了她一眼,眉眼间似乎是在征询贺新景的意见。

    “直接说就行。”

    “昨夜您的猜测是对的,那女贼确实去典当了一幅字画,经过比对可以确认就是宋府丢失的,但是人跟丢了。”

    字画?宋府?女贼?这几个词怎么像是在说她呀!昨夜她记得确实有人追她来着,不会这么巧,这人不会就是昨夜派人抓她的吧!完了,堂堂女贼和抓她的大人发生了那样不可言说的关系。这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吧?虽说自己长得不差,但是这样的事,终究还是有点忐忑。

    那群男子被接连带了下去,一个人影却迎了上来。

    沈折退到一侧,挥手让周围的丫鬟全部下去了,此时只剩下庄虔和采绿没有离去的意思。

    来人吉赐是贺新景的另一个侍卫,他手持利剑,缓步上前,朝着众人拱手作揖后道:“大人!夫人!”

    吉赐的态度比沈折要好,言语间并没有任何的不敬之意,反而是带着些与生俱来的俯首。

    “断头台上又出命案了,这次死的正是我们昨夜跟丢的那个女贼!”

    庄虔愣在原地。昨夜偷画和当画的人都是她,这个死的人又是哪里蹦出来的啊?还身份吻合,难不成昨天偷画的人除了她之外,还有别人?不可能啊!她这警觉性,怎么可能还有人也是偷画的?难不成是时间错开了?她偷完之后又有人去偷了?

    沈折在说话,然而贺新景的视线却是集中落在庄虔的身上。见她眉头紧蹙,不自觉想要撩拨一下她。他附在她耳畔低声道:“郡主,您要出去我管不着,但是希望您注意安全,毕竟我可只有一个夫人,另外昨夜我也是第一次。”

    庄虔大惊,这人怎么知道自己想什么。还第一次,谁稀罕他的第一次啊,长得好看点就了不起啊。

    “夫人安心待在府里,处理完公事,晚上我一定回来。先走了。”

    这声“夫人”让她有些颤动,与沈折的干脆不同,贺新景这话还伴着长长的尾音。磁性略带酥软,她听着就很发麻。

    庄虔看着他就要离去,又想起刚才沈折的话。

    一把就拉住了他,不想竟直接被他反牵住。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挣脱不开了。

    “我和你一起去,我最近也喜欢上查案了,特别是和字画有关的案子。”

    贺新景眉毛一挑,略带好奇地问她:“刚才我就发现了,你好像对这个案子格外上心,莫不是想趁机假意跟我出去,然后借机溜走?”

    “信不信由你。”她这次找准时机,一下子就将他连人带手都丢在了后头,坐上了他的马车。

    庄虔对吉赐说:“走吧。”

    吉赐看了他一眼,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让车夫开始驾车。

    贺新景和她同一辆马车,却丝毫没有新婚夫妻的暧昧,反倒是显得格外生分。贺新景尝试拉近二人距离,奈何这一路上她脸上不是阴云密布,就是闲人勿扰的感觉,因而贺新景憋了一路,最后还是在下车那刻短暂地重新牵上她的手。

    “怎么这么多人?”

    “这些都是为了看热闹来的,这件案子是在断头台上,人们应该是同前两天那个贪官死在此地的案子联想了起来,这个地方连年发生命案,凶手却迟迟没有落网,也难怪这些人那么喜欢看这热闹了。”

    沈折走在前头,为他们开路。庄虔换了服饰,加上采绿的精心打扮,此时的她可以说是美艳夺目也不为过。看戏的百姓不少,见到衙役对这些人这般恭敬,不免开始七嘴八舌地猜测着来人的身份。

    贺新景开始以为她是带着逃跑的目的才要出来的,不想她到了这儿,心思竟全在那死了的人身上,而且眼眸间未有惧色,与寻常的少女对比,胆子大的可不是一点。

    “把白布拿开!”

    沈折有些为难道:“这女贼面容竟毁,恐怕有些骇人。”

    “拿开!”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坚定不容拒绝。

    沈折无奈,吩咐手下的人将覆盖其上的布拿开了。

    周围的百姓一看见那张苍白且带着血迹的脸,吓得连连后退,唯独庄虔不仅没退,而且还上前了两步。

    此人的死状格外奇特,因为她虽是躺着,却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躺着。她双脚并拢着,眉眼睁大,双手打开,像是在享受某种奇特的自由,那张勉强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看着格外瘆人。

    庄虔走近再看,那张脸像是摔到哪里了,脸上脱了半层皮,加上面色黧黑,唇间泛红,死状让人直视。因而在场不少人未曾注意到二人容颜之间的相似。庄虔不敢置信地蹲下去,将她的眉眼和自己再三观察。

    一模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心中不断默念着这三个字,望向那死者的目光由好奇逐渐到惊诧。

    贺新景以为她是被吓到了,眼神示意沈折将白布盖上。他上前小心地牵过她的手,这一次没有任何的想法,仅仅是将她的手牵着,想让她安心。

    “我们回家,这里交给沈折他们,嗯?”贺新景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啊?好好……好。”

    她被牵着上了马车,原本计划过来检查案情进展的贺新景,不知为何完全没了心情。他用眼色交代了一下沈折,便离开了。

    马车内,庄虔脸色开始泛白,手也不自觉开始冰凉,贺新景念及她从未见过死人,小心牵着的手再次紧握了些,像是要将眼前这个小丫头藏在掌心,不然世人惊扰。

    庄虔岂止是害怕啊,简直就是恐惧。

    死对她来说而言是一个动词,因为血和水很相似。直到刚才,她才意识到自己错了,那躺在地上的尸体,安静祥和。那人与她长得极像,外人兴许认不出,但她只一眼,便就失了神。

    “等等!”

    “怎么啦?”

    车夫刚要起步,就被叫停。他的手被挣脱开,庄虔目光坚定,下车就直奔那刚走的断头台去。

    沈折看见去而复返的她,刚要上前询问。

    “仵作怎么说?”

    沈折和吉赐交换了一个眼神,紧接着瞥了一眼马车那处,见没人下来,目光便开始对她刻意躲闪。

    庄虔见状,直接就绕开了他们二人,径直走到死者附近站定。她像是在打量着下方看热闹的百姓,又像是在观察这附近的房屋和位置。

    她从不相信什么巧合一说,这人长得与她这般相似,怎么可能。

    贺新景不知何时也下来了,吉赐上前道:“死者名为庄虔!”

    庄虔离得不远,这话一字不落传入她的耳朵。

    “听说是追月楼新招不久的女护卫,不知为何昨日擅闯入宋府,偷了一幅画,后来好像把画拿到当铺当了银子用途还没有查到。不过当铺的掌柜说她走前说过两日就能赎回来,追月楼的掌柜说原本是明日要发工钱的,我估计这赎金应该指的是追月楼那差事的工钱。”

    她脸上一点神色也没有,贺新景侧目望去,总感觉她气血不足,风一吹也许就要倒了。

    “没事吧?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我没事,查得怎么样了?凶手呢?”

    贺新景上前就要揽过她的腰,不料她用手直接就挡开了。沈折看得真切,贺新景的脸上不仅没有不悦,而且脚步还往庄虔那儿挪了挪,像是一只等着垂怜的小狗。

    沈折暗暗心想:“想不到大人这样的人,竟然有一日也会折服在女子的裙摆之下,真是见鬼了。”

    “凶手呢?”

    贺新景一改好脸色,对上偷笑的沈折。

    沈折感觉到冷意,忙不更迭转身质问吉赐。

    吉赐也不推辞,上前两步道:“启禀大人,死者经仵作检验,后脑有磕碰硬物引起的轻微磕碰,致命伤在腹部,是锋利狭长的剑刺入导致的大出血,因而丧命。”

    后脑磕碰,腹部中剑,这样的伤必定是与人搏斗,然后再中剑。

    躺着的人不可能是她,但是为何却与她如此相似呢?为什么自己会死呢?杀她的人又是谁呢?

    现在躺在这里的人顶着她的名字,所以等于现在人们都以为死的人是她了。那些人都觉得她就是郡主,莫非这替她而死之人就是他们口中的郡主?长得这般相似,也难怪他们会将自己认作是她,便是她自己也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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