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

    黑云弥漫,整个天空滴墨般沉冷,几滴雨随风送来,落在泥土里了无生息,风声渐大,呼啸过境,四野蒙蒙,倏而豆大的雨点砸向地面。

    叶挽提起飞快的步子行走,也不顾周遭的环境了,只闷头往石大家赶去。幸好此处离村尾不算远,冒着越来越大的雨势,心头那点不安愈发放大了,想起了刚刚阿丹气喘吁吁的传话——

    “阿挽姐姐,素素姐姐出事了。”

    “一个时辰前石大家来人急急忙忙说石生嫂要生了,素素姐姐听说之后就马上赶了过去,阿娘怕素素姐姐一个人,就让我也跟过去瞧瞧看。我就在外头站在,刚开始还好好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里面突然吵起来了,不一会,几个婆子就抓住素素姐姐到外头来,非说她谋害石生嫂。我没拦住,趁她们没注意就跑出来报信了。”

    叶挽心焦难耐,但也不得不冷静下来,当时当刻,着急也无济于事的。素素自幼便跟着她了,学了些拳脚功夫,但赤手难敌众拳,又人生地不熟,情况到底如何未尝得知。

    正想着,忽而想到适才宋晴所说的旧事,十多年前,还是阿娘初继位的时候,当时的月焉民贫草瘦,还在草原荒漠中流浪为生。

    一阵喧哗突然打断了叶挽的思绪,她看着紧闭的大门,怕灵素在里头遭遇到什么不测,当即破门而入,一瞬间大雨倾盆而下。

    “快,把这个女蛮子绑起来,人命关天,竟然加害于我家嫂嫂,简直胆大包天。”

    “二婶四姑,你们动作都快些。”

    隔着雨幕重帘,带剑前来的叶挽如天降罗刹,颇有一副凶神架势,寒光凌冽刺骨,雨水加诸其身,也不能消解掉半分她身上的戾气。

    她声随电闪雷鸣,贯耳而至——

    “我看你们谁敢!”

    声同响雷,直直砸入众人的耳朵里,里间的人看着在雨中如鬼魅修罗的叶挽,生生打了个寒颤,一时间水盆砸了一地,也震醒了一干人。

    “还愣着干什么,怕她不成吗?月焉蛮子罢了,我们那么多人还擒不住吗?”

    “就是,是她们谋害在先,我们有理,抓起来。”

    叶挽长睫轻颤,一把抹去眼前的雨水,看着屋内的所有人,冷笑一声,“月焉又如何?月焉子民在大魏治下,恪守国法,若真有过错,也应由官府来管。由不得你们空口白牙诬陷。”

    “事出在我清河,自然由我清河村来管。不过是贱民,也配上公堂不成?当真是可笑。”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三大五粗的男人站了出来,挡在了叶挽身前。

    “这个贱蛮害我妻儿,我难道还不能讨回公道了。”

    雨声渐歇,来去如风,天际的一抹霞光拨开黑雾,洒落在院落之中,金灿灿的光打落在叶挽身上,雨湿重衣,挺立依旧,神色不改。

    “证据在哪里?”

    “我娘子和孩子都死了,这还不是证据吗?”

    “我说谋害的证据。”叶挽一字一句,锐利的眸光如有实物,长剑翻转,利空作响。

    “刚刚我们大家伙都看见了,这个小贱人喂石生嫂吃毒药,一下子就没气了。一尸两命,还说不是她的错。”

    “对啊,我们都看见了,就是她!”

    众声纷扰,聚成一团,让叶挽生出巨大的荒谬感来。

    突然,一个虚弱的声音冒了出来。

    “小姐,石生嫂没有死……”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被几个臂粗膀肥束缚的灵素身上。

    “快,别管我,快去救她,在屋里……她们给她下了毒。”

    “你这个蛮子在胡说八道什么!”

    “快堵住她的嘴!”

    叶挽翻转手腕,快如并剪,淌着步子快步行来,几个婆子见状纷纷围了上来,剑柄稍转,几刃刺去,似幻影,溅起水花,腾空跃起,几脚重力逼退她们,不伤根本。

    “滚开,我无所顾忌,刀剑无眼,要找死就尽管来。”

    站在屋檐下的女子跟随着石大一起挡了过来,拉下脸来,“这是我家,我娘子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欺辱她。你不准进去。”

    叶挽也知道眼下是救人要紧,这里头绝对有猫腻,若真让石生嫂死了,那才是死无对证,走投无路了。

    当下也不跟他们废话,手起刀落,便斩断女子一小节头发来,飞身一踢,又一记重脚将男子远远踢到院落之中,砸入水坑之中,听得哎呦的一声惨叫。

    肺腑震动,石大没料到叶挽看上去弱不禁风,没想到身手如此好,猛地一口吐出一大口血来,猩红的血液刺痛了他的双眼,看着叶挽破门进入里屋,一阵恐惧席卷心头。

    不行,不能让她进去,万一真的如灵素所说没死怎么办,但这毒性甚烈,平日几滴就可以死人了,不该活着才是。

    “杀人了!杀人了!三姑,快去请族长,蛮子又来杀我族人了,快去。”

    “天杀的没良心的,十多年前杀我家人,今日又害我妻儿”

    几个婆子闻言目目相觑,很快就纷纷动起身来,一抹眼泪哭天喊地去了,既然事情有变,那就让索性闹大来,两个外乡人罢了,死了也报不得官。

    “呲——”

    一把长刀突然横在石大的脖颈处,反射出来的光照得他双眼生疼,他本能地想要后推,刃刀入皮,割出血来,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看的石大眼睛都直了,嘴唇不住地哆嗦,浑身发抖,抬眼看过去,更加惊恐了。

    沈慎在叶挽后头赶来,阿有和阿丹前后脚跟来,将他带着一同来到了村尾。

    见叶挽进去救人,他长刀一横,便挟持住了这屋子的中心人物。

    “我眼盲心瞎,你若再动,我不知道你的头还会不会在你身上。”沈慎听声辩息,得知此刻石大刀架在头上,已恐惧到了极点。

    “你……别动,别动。”石大瞪大了眼睛,看着横在身前的长刀,吓得连话都说不周全了。“沈兄弟,那两个女子是月焉人,非我族类,死了也就死了。你放心,我族女子有貌美贤惠者不输这两个,你放开我,我给你找更好的,让你在好好养伤,送你些钱财,介时送你回乡。”

    “哦?”沈慎的刀近了一分,石大的心理防线大大突破,命悬于头上,万般恐惧。

    “把人放开。”轻描淡写却让人胆寒颤栗。

    “听到没有,把那个女的放开来。三嫂,你不能不管我啊。”听到沈慎终于有要求了,石大就差跳起来,一下子就嚷嚷开了。

    看到这种情况,几个婆子也吓得不轻,自然而言放开了被捆住的灵素。

    灵素爬了起来,狠狠瞪了周遭的婆子一眼,扯开堵在嘴里的布,立刻就推门跑到了屋内去,事情紧要,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多时,叶挽抱着浑身是血,面色惨白的女子走了出来,女子奄奄一息,口中含着参片,往日高高耸起的肚子瘪了下去,血迹蔓延到地上,滚入泥水之中,看得人心惊肉跳。

    灵素在后头,抱着安静睡着的男婴跟着走了出来,她脸上还带着几个红肿的巴掌印,刚才被人压在泥雨之中,浑身脏得很,但她不甚在意,将孩子抱给了阿有嫂。

    “嫂子,你身上脏,你先抱着孩子。”

    “行,先到我家去吧,我刚出月子不久,家中东西都还算齐全。”阿有嫂抱过孩子来,看着怀中红皱的孩子,不由得心疼起来,动作轻柔。

    “不准走!她走可以,孩子是我们石家的,你们凭什么带走。”石大看着他们准备抱走孩子,顿时急了起来,也顾不得刀在脖上,喊出声来。

    “对啊,孩子是我们家的,谁知道你们要带去干什么,必须留下来。”

    “你们这些人来到我们家抢我们的人,简直欺人太甚。”

    叶挽环视四周,看着狼藉的一片,冷笑出声,“事情如何,你们心里清楚,还想要孩子?可笑至极。”

    “你的娘子,刚刚拼死为你生下麟儿,你未曾证实便说她尸骨未寒,居心不良,现在想起孩子了,无耻之徒也配有孩子?”

    怀中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嗓子被毒哑了,已经说不出话来,虚弱的只剩下一口气,眼角的泪滑落,眸中的恨意昭然。

    石大心头大震,哆嗦的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心虚地别过头去。

    周遭一片死寂,石大忽然看向了阿有和阿有嫂,大声喊道:“赵大哥,嫂子,都是一个村的,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呀,他们不过是外乡人,比不得我们从小的情分。”

    “我什么都没做,他们突然就闯进来抢走了我娘子,眼下又要抢走我的孩子,你们可不能不管呀。”

    阿有嫂抱着孩子,居高临下,看着往日憨厚老实的后如此狼狈,不明原委的她也不好下什么论断,只叹了口气。

    “石大,孩子在嫂子家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你娘子醒了再说。不是阿嫂不帮你,实在今天这件事太过突然,涉及人命,我和你赵大哥不得不谨慎。”

    石大颓然地垂下了头,某种神色不明,只扬言道:“好,我问心无愧,等事情水落石出,我定要这两个贱人给我一个交代!”

    阿有嫂皱了皱眉头,抱着孩子也就不再说话了。

    叶挽头也不回,毫不犹豫地抬步就走,留下一院怔楞着的石家人。

    “这可怎么办才好。”

    “不是说两个蛮族人,不会有事的吗?”

    “石大这件事你得好好说道说道才是。不是你请我们来,我们才不淌这趟浑水呢。”

    “是呀,是呀,你得我们一个说法才是。”

    石大从地上爬了起来,脚软了好几次险些没站稳,“别吵了,快让人去请族长,不过是几个蛮子,掀不起风浪。他们还走不出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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