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栏,站于高台之上可见千万灯火分散如星海,四野的喧闹声如游龙掠影,穿梭在街巷坊里。

    沈慎轻靠栏杆,极目远眺,眸光幽沉,他手指轻点,有一搭没一搭,听到那句“速归”后,不由得嗤笑出声,斜晖镌刻他陡然冷冽的侧脸。

    “求仁得仁罢了,现在开始着急晚了。”

    身旁的黑衣男子立在一旁,恭敬至极,背脊□□,八风不动。

    “爱折腾便再折腾些时日。”沈慎眉心浅浅一缩,眸光落到了湖岸的水榭旁,“我眼下还有事未了,继续推脱说找不到我便是,要死要活随他去。”

    黑衣男子面色不改,只抱拳应了一句是,简洁扼要,干脆明了。

    正想问下一句,却看到沈慎的手一瞬间紧紧抓住围栏,手背青筋暴起,面色忽然沉了下来,看的身旁的男子心惊肉跳。

    沈慎陡然翻过身去,越栏杆而飞下,动作极快的,如蜻蜓点水一般奔向了倒塌的水榭之处,他适才清清楚楚看到叶挽跨步进入水榭之后,轰隆一声巨响,炸开了一方,天地为之一震,便再也见不到人的踪影了。

    逆着人潮,沈慎用尽平生之速飞快赶来,惴惴的心直跳,和后头被宋九嘉一路提过来的韩守愚遇上,三人俱是脸色不虞,两两对视。

    沈慎不顾他们二人的阻拦,火速扔下外衣便一头扎进了水里,看的岸上两人是干着急,只能多招呼些人一同下去寻。

    同时韩守愚还叮嘱着附近加强守卫,正火急火燎地说着,忽然听到水中有人冒出头里,迎着灯火的,声音传开很远来——

    “大人,见鬼了,这里有东西顺着出来了。”

    匆匆赶来的赵青卓和林令听到这话,脸立刻拉了下来,只见赵青然素来温和的脸变得冷淡,“子不语怪力乱神,见什么鬼了,好好回话!”

    四野顿时静了下来,唯有一些围观的百姓探头往这边看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几人将水下的东西合力抱了起来,只见一个巨石缓缓露出水面,呈现在众人面前,火把将这一过程照得清清楚楚。

    巨石太大,又上去了几个人才勉强抱了上来,淌过河水和废墟,搭手的几人俱是满头大汗,手脚酸软无力,搬上来后直直软瘫在了地上。

    一块奇异的巨石被摆放在了地上,火把照亮的一瞬间,林令一下脸色都变了,“这……”

    “砰——”从石头缝中崩裂的声响倏而响起,所有人都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刚刚还完整的大石忽然四分五裂,深朱色大笔的画也随之分裂开来,咕咕的红色状似鲜血流了出来。

    画像上正是一条巨大的熊,深朱近紫的颜色十分渗人,碎裂的石头仿佛撬开了什么玄机,一瞬之间狂风大作,滚动的红血似河流淌不尽。

    四周的人一下便炸开了,逃散奔走,面色惊恐不已。

    赵青卓握紧了拳头,背脊僵硬,眸光死死定在了中间的大石上,而后立刻拂袖厉声,“立刻围住此地,任何人不准靠近。”

    林令心头的大石重重砸了下来,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混黑不止,像是一阵风就能给他吹倒了。

    当今陛下登基时号承接天命,续以正统,乃是以梦中斩天熊而除害人间,史书椽笔,莫不敢疑。如今这众宾来贸,万方瞩目之下,呈此苍天示警之象,如何不引起轩然大波,朝野震荡,外夷蠢动。

    赵青卓一时只觉唇齿发寒,冷意随着这眼前的一切冻结住。

    韩守愚不顾此头,还在喊着衙役救人为先,陆陆续续跌落水的人被救上来了,就是没看见叶挽和沈慎,他的心猛地沉下去,眸色凝结了一层薄霜。

    “还未找到人吗?”韩守愚着了急,头也不回地转向了岸边,快步走去。

    风声呼啸而过,只听得赵青卓转身火速离去的匆匆背影和背后追着的林令。

    沈慎此时才冒出水面,紧锁的眉心随着这四周的动作又沉重了几分。

    ***

    漆黑的夜空凝在一方的小院里,一盏灯都未曾点起,四周仿佛蒙上了一层凄寒,荒废的院落里无人经过,依稀可见远远的灯火倏而飞天而上。

    “阿娘……娘不要……”阿丹的脖颈被人死死勒住,提了起来,手不住地去拽身前那人的手,声音都干涩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粉色的衣裳染上了灰扑扑的泥土,阿丹涨红了脸,逐渐变得青紫,难以呼吸,腿脚使劲挣扎着。

    “你倒是喜欢那个贱人,本来想多留你几日的,但你太让我失望了。”阿有嫂变了脸色,勾起的嘴角透着几分的吊诡。

    “谁是你阿娘,不过是在我身边几日,一个杂种也配喊我?”手上的劲越来越大,阿丹的呼吸也渐渐遏紧埋没,逼出眼角的泪水滑落,挣扎的动作慢慢停歇,手脚再不得动弹。呼吸一闭,歪头便没了气息。

    阿有嫂皱着眉头将人随手扔到了一边去,嫌恶地拍了拍手,也不看地上死去的小人,眼中露出的精光危险而幽长。

    她冷笑几声,扭头环顾着破旧的小院。

    天地茫茫间,混沌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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