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软的身体撑不住眼皮,叶挽握紧了拳头,勉强睁开眼来,天旋地转,目无乾坤,眼前的一切如流水一般飘忽不定,她死命摇了摇头,像是要将脑子里的水倒掉,只听得嗡嗡的响声在耳畔里来回颠倒。

    喘着粗气,叶挽感觉到了自己应该是在一辆车上,车在官道上疾行,颠簸中摇摇晃晃,她眼前一阵一阵的昏黑扑面而来,袭击瞳孔,呼吸都带了几分的压抑,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快要死过去。

    揪着自己的衣领,她用手勉强抵着头,紧咬牙关不发出声音来,下一秒却听到前头驾车的地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你若是再动力气便越难受。”是一个男人的嗓音,隔着一层车帘,见不到他的身影,顺着风的气流钻进叶挽的耳朵里,她下意识皱紧了眉头,不料肺腑里的气息越发单薄。

    恍惚中,叶挽的脑海里闪过了他适才说过的话。

    她尝试着将身体稳住,保持不动,缓慢闭上眼睛,许久才感觉身体渐渐恢复到一个平常的状态,但心里堆叠的烦郁一层又一层,飞来横祸,这又不知是要去哪里,她突然消失,连句交代都没有,天地之大,何处去寻。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叶挽觉得又昏睡过去很长时间,她睁开眼来,现在的身体能动弹几分了,就是不能动作太大,不若那一种软弱无力的刺痛感便再次袭上来。

    她小幅度动作着,将自己缩在了马车的小角落里,抬眸看向了黑漆漆的窗外,一时分不清是今日还是昨日,穿梭过的路迎着呼啸的长风,尖锐刺耳尤为渗人。

    干涩的喉咙勉强发出一两个音,也有她自己能听见那两声。

    偏生车帘被卷起,一个黑衣男子闯入了叶挽的视线,她撑着眼皮看过去,目光却落在了一路狂奔的高大骏马身上,她自幼与马相识,只瞧见一眼皮毛,便知其品相绝佳,虽无人在前头拉着缰绳,但稳健依旧。

    黑衣男子蹲下,似是在打量,很快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香囊,将绳结解开来,浓郁的兰香瞬间弥漫在整个车厢之内。

    叶挽这才觉得好些了,又是这该死的兰息,上回在春风楼的教训吃过后,她便让灵素找出应对的方法来,也不过几日的功夫,再一次中招了。

    “你想干什么?”许久没饮水,沙哑的喉咙吐声涩冷。

    男子蒙着面看不清脸,只有一双幽深眼眸静静地看着一脸防备的叶挽。

    对一个人的第一直觉可以从他的举止言行中了解,叶挽刚才看他掀帘进来走的几步稳重,眸光中也无半点的冒犯,至少看上去不想是做下三滥手段的人。

    但叶挽警惕的心始终悬着,搞不清目的就会盲目,如今敌暗我明,劣势太过明显。

    “换个问题,灵素呢?”

    男人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用手掀开了一直盖着的蓝布,里头蜷缩着一个人,叶挽定睛看去,正是灵素,见她睡得安稳,手指轻动,才稍稍放下心来。

    “请郡主放心,在下并无恶意,只不过受人之托,请您走一遭。”

    叶挽一错不错地盯着男子,没有说话,男子轻笑了一声,也不过躲避她的审视。

    “端阳郡主在京都为质多年,如今一朝病危,卧床不起,俨然有日薄西山之势。两位郡主乃同胞双生,难道不想去看看她吗?”

    叶挽眸光凝住,面色不改,没有被他的话吓住,只是心底的那根弦颤动了几分,“这是去京都?”

    “没错,快马加程,几日间便到了。”男子转过身去,掀开车帘,又似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眼缩在一角睡熟的灵素,“灵素姑娘只是睡得深了,并无大碍。”

    耳畔传来马蹄踏路扬尘的动静,车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悬挂着的一烛灯火昏黄,凑近些还能感受到烧灼的热度,是阴冷的车厢里难得的一点暖意。

    叶挽泄了气,抱紧双膝,手上攥着衣裙,不住的冷意袭上心头,脑子里纷繁杂乱着许多东西,最终随着沉寂的夜色埋入尘埃里。

    几日的时间如流水,叶挽逐渐恢复了力气,黑衣男子并没有限制她们的行动,也不怕她们跑,每日歇脚的时候就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叶挽把玩着手上的桃木簪,眼神里带了几分的恍惚,她走得突然,还是落入水中,也不知道被何种手段掳来,思及到沈慎,她的眸光不由得黯淡了些许。

    似乎是听到她的心声,倚靠而立的男子忽而睁开眼睛,“听说那一日有个男子在春风楼水榭旁气极吐血,也不知如今情状。”

    叶挽杏眸弯弯,皮笑肉不笑地瞥他一眼,“你的话真多。”

    “多与不多,听者有心便好。”

    叶挽的手指轻扣在木簪上,留下一道痕迹,她继而抬起头,“你见过我阿姐吗?”

    黑衣男子罕见地楞了一下,将目光放远在别处,似是充耳不闻。

    叶挽哪里管他答不答,靠在灵素的肩上,抱着她的手臂,暗自叹息,耷拉的眉眼如同眼前的斜晖薄暮,心中一直挂念着男子所说的病危。

    每日在马车里对着随身带着的神像祝祷,不安的心一直剧烈蹦跳,隐隐又希望这车马的速度能再快些,能立刻赶到阿姐的面前,惴惴着怀想,又搅和了这几日的事情,越发觉得困烦,她暗中召过几次飞鹰,但一路走来像是四境绝壁,了无生息,日日吃干粮,也不宿往人家。

    她如今消息闭绝,像是被困在了灯罩里的飞虫,闷头乱撞,未知的地方带来新的一层恐惧,她远去京都,未得阿娘准许,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我曾经远远见过她一次。”男子提剑起身,坐上马车驾车的位置,吹了一个口哨,悠扬如牧笛,引得鸟雀纷飞。

    “她不爱笑。”记忆深处里的那个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黑衣男子的眼眸里倒映着远处西坠的金乌,展翅的云描摹金边,渐渐褪了颜色。

    “不爱笑……”叶挽喃喃自语,似是想到了阿姐陪她一同禁闭的时候,两人讲故事常常笑做了一团,音容笑貌犹在,如今也相隔多年。

    见叶挽盯着自己的面巾,黑衣男子干净利落地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恐怖下半张脸,布满疤痕,坑坑洼洼的深色处似是被烧伤,皮肉深皱,与那双幽深的双眸天差地别。

    灵素不由得低呼出声,捂着自己的嘴,瞳孔放大了些。

    叶挽目不转睛地看过几眼后,眉心宁起,垂眸道歉,“对不起,有所冒犯。”

    黑衣男子重新挂上了面巾,“无事,我叫黑鬼。郡主,该起身了。明日,我们该到地方了。”

    叶挽揉了揉发麻的腿脚,站起身来,拍了拍尘土,跟着灵素朝着马车方向走去,这回她不再看着黑鬼的脸。

    掀开帘布的一瞬间,听得黑鬼的一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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