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找了担架来,把满脸血迹的叱罗桓抬到了风如月风清日朗的竹林院落里,那血迹混着茶水渗在叱罗桓的衣裳里,顺着茶水的路径,染红了他整整半边衣袍。

    风如月原本在鼓捣着准备用来养蛊虫的罐子,丁零当啷地各种擦拭,检查封口。暮然一抬眼,看见三四个侍卫抬着个人进了院子,那人还半边身子都是血,放下手里的罐子,赶紧走出去瞧。

    走近一看,竟是夜里那个活奔乱跳还吃了不少鸡爪子的异族人,扇子来回指了指几个相互对视却不知怎么描述的侍卫,又指了指叱罗桓,“这是……阿言打的?”

    侍卫们对这说法惊异了一瞬,其中一个忙解释道:“大人,这人……我们也不清楚,夫人让我们把他送到这来,还有这个瓶子。”那侍卫把半掌大的瓷瓶递给风如月。

    风如月狐疑地接过,又上前瞧了瞧叱罗桓,见他头发里还卡了些瓷片碎屑,额头上方的发缝里有几道划伤,他用手指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嗯,疯了。”

    他打开那个瓷瓶,四周张望了一下,摘来一片巴掌大的叶子摊在掌中,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叶子上。四五颗银白的小药丸子簌簌滚落,风如月蹙眉一瞧,把小瓷瓶放在了手边的花架上,走到泉水边,一只手沾了点水,滴在了那些小丸子上面。

    那些小药丸迅速化开,溶作几只会动的,软乎乎的半透明的小虫。

    见了这个,他居然有些兴奋,大步走进屋里,拿了个罐子,把它们连同叶子一起塞了进去。

    他把那罐子盖上,细细封好,回到院子里,几个侍卫正满脸好奇地看着他。

    于是吩咐道:“别猜,别碰,把他抬进去,手脚捆好。”

    侍卫们除了好奇也不敢多问什么,听从吩咐便是他们的职责,道了声是,把叱罗桓抬了进去,又照着风如月的指示放在到床榻上,手脚并拢,捆了个结实。

    风如月见他们捆好了,拉过来一个侍卫,“回府里把这异族人的药取来,快点儿的。”

    那侍卫听了忙点头跑出门去。其余的安置好叱罗桓,亦施礼退下。

    晚宁一路牵着闷闷不乐的顾言,在街上走了两圈,顾言一直默默不语,目光空空盯着路面,出神似的。走着走着,晚宁觉着日光渐热,怕这日气把他那脾气灼上来,便把他拽进了一个小酒肆,酒肆里头各处放了冰盆,阴凉清爽,许多人为了躲个清凉,点了几个小菜,坐在里头聊着闲话,晚宁看见有戏台,便寻了个正中间的位置坐下,“我请你吃饭呀~”

    顾言此时心里不爽,这事情怎么想怎么不痛快,憋屈地厉害。

    “你吃吧,我吃不下。”

    晚宁此时失望的是,那酒肆里白日并无歌舞,有些丧气,可又见眼前确实有一唱戏的台子,此时空空地立在那里,晚宁眼珠一转,嘿嘿笑道:“要不我再给你跳支舞吧?”说着便站起身,似真要往那戏台上走。

    顾言的小气是方方面面的,自家夫人怎能跳舞去给旁人看,之前便不喜,现在更甚,他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坐在自己身上,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夫人想跳,晚些吃好了回家,把门关上给我一人跳。”

    “也可,只是你莫要再苦恼,总归人已经抓住了。”晚宁捧着他的脸,两个拇指来回蹭了蹭。

    顾言只能叹了口气,只能顺着她,“是,夫人~回头我去狱里审一审,若有什么收获,便给你计一大功。”

    “可我想自己去。”晚宁是不服输的。

    顾言揽着她的腰,手臂收紧,把她往自己身上压,抬着头看她,目光中似有怜惜,亦有责备,“你可以跟着我去,但不许自己去,我再不会许你去冒险。”而后他看向晚宁颈项上印痕,抬起手轻轻摸了上去,红的几片是他夜里咬的,紫的几道是叱罗桓刚刚掐的,心中五味交织。

    晚宁见他盯着瞧,自己也上手摸了摸,自己摸那肯定是不那么温柔了,一扒拉,有一点点钝痛,眉头轻簇,“还真有点疼。”

    顾言见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亦是不知如何是好,把她松开,拉到椅子上坐好,“想吃什么呀?”

    晚宁见他好像缓过来了,调笑道:“颜都尉请客,自然是要最好的。”

    “晚晚姑娘要的,那必定全数奉上。”顾言一边说,一边抬手招来小二,“你们这卖的最好的全都来一份,我夫人饿了。”

    那店小二抬起眼来一看,认出了顾言,忙点头道:“侯爷吩咐,小的定办好。”而后他又看向晚宁,似想看清楚晚宁长什么样子,“夫人稍等。”

    晚宁笑了笑,看向顾言,“你看你,闹得满城风雨,整个越州城都知道了。”

    “有什么不好,我找我夫人,我哪儿错了?”顾言不以为然。

    这是门外进来个人,四五寸的酒葫芦在手里甩着,左顾右盼似是想找个地方坐下,观望之中看见顾言和晚宁背对这门口坐着,一眼便认出来了,于是远远便大声道:“兔崽子!”

    顾言听见这声音甚是熟悉,回头一看,果然,是自己那师父。

    见他甩着葫芦走过来,顾言站起身来,“师父,你去哪儿了?”

    晚宁亦起身,喊了声初明伯伯。

    武初明似是高兴得很,仿若出门几天捡了什么大宝贝,也不避讳,抓起顾言的杯子就喝起来,一杯茶水下肚,似又无限畅快,长舒了口气,看着桌面放松起来。

    晚宁和顾言对视了一眼,皆觉得他奇怪,使了个眼色,顾言推了一下武初明,开口道:“师父,你还没回答我呢。”

    武初明此时头脑清晰了些,道:“方才在外面热晕了,缓缓。”而后他拉了拉椅子,往前坐了些,“我亲自去了一趟王潜家里,他说上次那波刺客,他就已经怀疑了,经我这么一问啊,他就觉着这锦阳王刘夕啊,不大对劲。”

    武初明又倒了杯水,一边喝,似一边在理清思绪,“当年你父亲忽然辞世,翌阳大军群龙无首,朝野上下一时间都在争抢,就是他提出的拆解分管的主意,而后他又找到了王潜,说你可怜,要保下你,让你装病,不构成威胁了,自然不会有人动你的歪心思。可如今回头想来,你多年不涉朝政,实际上威望全无,即便兵权在手,也难以率起已经分崩离析的大军。且他只跟刘夕一人提起过你们的踪迹。”

    晚宁左右联系了一下,“叱罗在信里说,胡玉的主人知道顾言装病的事情,而胡玉是在启州下的船,那胡玉的主人,兴许就是刘夕。”

    “刘夕多年来亦是一副不涉朝政的模样,如果是他,那他究竟要干什么?”顾言思来想去,觉得还有些秘密藏在深处。

    ”刘夕人在哪里?”晚宁之前只听说这个闲散亲王颇爱游山玩水,如今想来,却有一丝丝毛骨悚然。

    武初明摇了摇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王潜也不知,说只有他自己出现,才能见到他。”

    *

    陆匀前几日特意去找刘宜为的就是要查清楚顾言,此时找来了五六个暗探,分别召见了他们,一个一个吩咐他们混进越州城中,打听顾言的事情,几个暗探相互不认识,这样回报的消息才足够准确。

    此时羽州兵强马壮,陆匀在朝中亦有威望,刘宜最需要的便是这样的后盾,陆匀这次也是为了自己,忠臣嘛,也可有些私心。

    他吩咐好潜入越州的人之后,又找来了几个熟悉漠北路径的商人,花了数万两黄金买下了整个的商队,要他们带着自己的人在临安,上庸,建平三座城池中以买卖为由游走其间,去探探黑市里的消息,若有成果,便再给万金。谁会跟大把的金子过不去呢?尤其是商人。

    就在他着手准备这些事情的时候,一个带刀侍卫模样的人,拿了封信到了羽州刺史府门前,说要亲自交到陆匀手里。

    陆匀听闻侍卫回禀亦觉得奇怪,便出门去迎。那人见了他跪叩拜见,而后把信递给他,“陆大人,这是锦阳王给您的信。”陆匀接过后,那人便转身告退,没有多说什么。

    陆匀此时并未察觉锦阳王有什么异常,只是奇怪一个游山玩水的闲散亲王居然给自己写信,道了声有劳,转身回了府里。

    那信中写到:越州军兵马强盛,粮草富足,顾言不日定有异动,陆大人手握翌阳兵马,恐为出头之鸟,还望谨慎当心。

    这“不日定有异动”让陆匀心中不安,可他回头一想,一个闲散王爷如何知道这些的?一掂量,那便也寻一下这王爷,故而又找了人来,专门寻找刘夕。

    *

    越州的大狱挖在地下,除了每间牢房从地面缝隙里掏出来一个巴掌宽一尺长的“窗口”,里头便只靠火把油灯照明。

    胡玉到了越州的大狱里反而自在无忧起来,喝着略苦的茶水,看着小窗口透进来的一线天光,累了就睡,饿了就吃,无人打扰,不必奔逃,她似流浪了多年,终于找到了归处。

    可恨可怜。

    越州的狱卒是不会虐待犯人的,不然就可能会被顾言虐待,大家都口口相传,自己家的主子疯起来是极疯,府里的老人都可以证明。

    那客栈掌柜觉得自己是无故被抓的,这两日对狱卒们呼呼喝喝,不大体统,却也安安稳稳地被关在胡玉旁边的牢房里,正常吃喝睡。没有顾言的吩咐,没人敢打他,故而他也觉得挺好。

    就在他们都觉得这日子好像挺好的时候,顾言带着宴白和晚宁走了下来。

    顾言左右看看眼前两个人,目光阴冷,藏着些迫不及待的暴虐,他是越看这胡玉越想杀了她。可没办法,夫人不让,只有先放放。

    宴白搬了椅子过来,顾言让晚宁坐下,自己走到胡玉的牢房门前,“我这牢房是不是特舒服?”

    胡玉也不能承认舒服啊,张了张嘴,道:“还行。”

    宴白识趣,示意狱卒把门打开,顾言走了进去,居高临下瞧着坐在铺满秸秆的地上的胡玉,“你的主人,是刘夕,他不要你了。“

    胡玉怎会不知,只是此时此刻也不愿面对,自己的主人,舍弃了自己,一双勾人神魄的狐眼此时垂眸看着满地秸秆,心中苦闷升起,险些就从眼中滴落。

    见她没有反驳,顾言觉得大概就是那么回事,他蹲下身子,瞧着胡玉的眼睛,“好一副勾人心魄的相貌,却没勾住刘夕,想来刘夕要的,是别的东西。”

    胡玉暗自叹了口气,抬起眼眸看了看顾言,又看向坐在外面的晚宁,“侯爷,我想与宁儿妹妹说。”

    “你放屁!你不说我便打到你说,你就算是死了,我也有的是办法查到真相,你休想再动她。来人!”顾言一听她想跟晚宁说,憋下去的怒火骤然升起,站起身来往外走,喊来了狱卒。

    胡玉此时确实是只想跟晚宁说,并未有什么企图,故而惊惶地连连后退,祈求般看向晚宁。

    晚宁觉得她似有些难言之隐,又怕顾言把她打死了该问的没问出来,白费一番周折,于是起身拉住了顾言的手。

    她知他为何生气,也知他如何才能安心。她把他拉到一边,轻声道:“我知道你生气,但有些事情,我也想亲自问问,她说她知道我父亲在哪儿,你把她手脚捆上,我来问,可好?”

    顾言能怎么样呢?晚宁开的口,他就没有不依的。他看了一眼宴白,宴白在旁边听得清楚,转头便吩咐狱卒,抄起麻绳,三两下便把胡玉捆了个结实。

    晚宁牵着顾言一起走近胡玉,然后松开了顾言,自己也坐在了地上,仿佛只是来与密友闲聊。

    “好了,你说吧。”

    胡玉瞄了一眼顾言,犹豫了一下,垂眸看着地上的秸秆,似给晚宁讲故事一般,轻声说着。

    “十三年前,五仙族老被官兵殴打致死,其实,是刘夕吩咐的,为的,就是制造一个事件,可以谋取翌阳大军的兵权。刘夕在翌阳军中买通了一个副手,是谁我不是很清楚……老侯爷行至琼山边界时,五仙氏族和灵仪氏族早就部下了陷阱。可顾老侯爷死后,兵权亦无法落到他手里,故而他破罐破摔,直接拆散了大军。”

    说道这里,她试探着看向顾言,生怕顾言听到这些会一剑了结了她,可顾言此时神色平静,看起来仿佛在听别人的事情。

    “说下去。”顾言开了口。

    她安心了些许,继续道:“我是个孤儿,是从人牙子的手里跑出来的,当时我十二岁,五仙族人见我是大俞人,便想要抓我做人质,刘夕救下了我,养大了我,而后把我送到了临安,蛊虫便是那是给我的,他说这东西,能保我平安。”说到这里,胡玉自嘲的笑了笑,“后来,他吩咐我接近龙骧军的官兵,又开了家食肆,在临安渐渐有了些小名声。再后来,我便收到了最后一封密信,要我在龙骧军出战当日,放一把火……”她似有愧疚,此时又看了看晚宁,而晚宁低着头,她看不清有何神色。

    她吸了一口气,试探着继续道:“仓羯攻占临安后,我亦留在了那里,我自己找了些黑市里与月支人交接的活计,直到后来,宁儿妹妹出现,我觉得已经藏不住了,便计划了逃跑。在逃跑的路上,我又遇到了追兵,一开始,是赌坊里的人,后来,就变成了其他人。”

    “让你放火,却派人查你,杀了顾老侯爷,却叫人保下顾言。这人,好阴毒。”晚宁攥着自己的衣摆来回拉扯,似有无尽愤恨无处发泄。

    顾言蹲下身子,把晚宁的手牵到自己手里,轻轻摩挲着,似是安抚。他盯着胡玉,看她好像不是在说谎,问道:“那你可有留下实证?”

    胡玉摇了摇头,“顾老侯爷的事,我是听刘夕的副手说的,龙骧军的事,密信都已经烧了,最近的一封,也只是一句‘肉要挑软的吃’。”

    “好一个挑软的吃。”顾言身上最软的肉,便是他的心肝,杀了晚宁,那便是剜了他的心。

    晚宁知道自己便是那块肉,轻快地拍了拍顾言的手背,笑着看他,表示自己没事,而后又问胡玉:“那,你说……你知道我父亲在哪儿?”

    胡玉听了这话,此时只剩愧疚,点了点头,“裘将军骁勇无双,仓羯人亦敬他,将他的尸首葬在了他们军营后面的神山里。”

    顾言和晚宁相视一眼,有了同一个想法,眼下虽有千重关,但并非全然不可。

    这时坐在一边听故事的客栈掌柜不识好歹的开了口,“讲完了吗?放我出去了没有?”

    顾言此时才想起这牢房里还有一个人,他站起身来,歪着头看他,“我听说你日日在大狱里叫嚣自己是无辜的,我夫人无故抓了你,是吗?”

    那掌柜也不知道怕,大声道:“就是啊,我犯什么事了?你凭什么抓我?”

    此时胡玉开了口,似是一种投诚,“侯爷,这人是刘夕在越州传递消息的暗桩。”

    “哦~这样啊。”顾言摆出一副惊讶不已的神色,“按律,窝藏犯人,辱骂军官,鞭刑,可我夫人心善,定见不得这样的血腥。”说着,他转向晚宁,意思是,交给晚宁发落。

    晚宁心领神会,站起身来,望向狱卒们,“你们谁被他欺负过,现在开始,可以随便打,亥时过后,把他丢到城外去便可,即是刘夕的人,就让他回去找刘夕好了。”

    狱卒们自是高兴,纷纷道:“谢夫人!”

    晚宁和顾言从大狱出来,身后传来了那掌柜的惨叫声,晚宁皱起了眉头,看向顾言。

    顾言知道晚宁始终就是那个大小姐,大事小事都有些女儿家特有的不忍心,走到她身后把她环在身前,双手帮她把耳朵捂了起来。

    *

    刘夕此时,在西南边陲,琼山脚下,消息虽慢,但也灵通。

    顾言府中的侍卫,多年来亦是有那么点杂质掺了进去,专门打一下小报告,不做其他,清闲自在还拿着双份儿的报酬……

    胡玉被抓后,细枝末节很快就传到了刘夕耳朵里。于是他开始寻思给顾言找找麻烦,最好能借刀杀人吧。那陆匀面圣之事,也传到了他耳朵里,宫里就是一滩浑水,杂质就不多说了,如此,陆匀办的是好事,却也给了他机会。

    陆匀本是刚直端正的纯臣,老臣,当年分管翌阳军时,得到的支持最多,故而分到的兵马也最多,如今他既有心搅这浑水,刘夕就觉得,不妨让他掉进水里,兴许这乱棍还能治一治水里的那条大鱼。

    西南两大氏族聚居重重山野之中,此时与刘夕交往甚密,时不时便请刘夕前往氏族黎宫大殿宴饮,他们只知刘夕佣兵保护了他们,却从不知刘夕十三年前杀害了他们的族老。

    那千重黎宫沿山而起,金丝楠木吊脚而立,其间回廊千转,飞檐翘角,时常烟云缭绕,角兽衔云,两侧皆是远古山林,参天古树掩映如幄,万年泉涌汇入宫室之中。

    刘夕坐在五仙大殿里是日日饮着山泉百花酒,吃着甘露浸青稞。

    那殿内五彩晶石为屏,冰裂翡翠为案,水晶宫灯参差其中,琅彩仙画绘于窗内,日光一照,宛若仙宫。

    五仙族老去世之后,便由族老之女临瑶接替了族中事务。这临瑶生得一副清清澈澈的相貌,一双栗色的眼睛泛着点点星光,她时常踏着溪流起舞,唱着清澈的五仙小曲,银制的发冠随着她的轻快的动作叮叮作响,乍一看就似山中神女游玩于渺渺烟云之中。

    她最喜欢刘夕这老头,她的父亲死后,刘夕就帮着她管理起了族中事务,还替她保了族中数千人的性命,没有刘夕,她就坐不稳这族长的位置。

    “刘伯伯,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你们那儿玩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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