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三年,九月十四。

    翌阳大军军营后山便是一大片灼灼枫林,绵延几重山岭,此时叶红如火,烧了满地,爽风拂过,可见赤碟纷飞,其间鸟鱼兽兔生息欢愉,年年岁岁。

    刘宜自小便爱秋猎,偌大的围场所有人都忙着争功,忙着对弈,刘宜自由撒野,无人管他合不合规矩。于是登基之后,他也不忘每年办这一场朝野上下难得聚首的盛事。

    这种纵马驰骋,弓矢瞄狼的事情,顾言亦喜欢,每年皆与刘宜约好了,正东枫林边缘,第五棵树下相见。

    围围营帐旌旗招展,数百龙驹聚于一侧,踢着马蹄,哧哧欲奔。将军上将,公子王侯,个个金冠锦帽,虎鹤绣袍,跪叩于主帐中,听候刘宜循例且没什么意义的指令。不过重点还是头筹,今年的头筹,是一把剔犀云纹龙头弓,刘宜特地找人做的,是有心要给顾言。

    一声令下,一众龙驹卷云而奔,踏得茫茫山野隆隆作响,猎犬扑奔,苍鹫盘空,野物,自也是张皇奔逃。

    顾言不急,一骑赤骥超光随着众人奔飞而出,走到半路,看见顾敬翎跑远了,自己慢了下来,绕了个弯,奔向东面那片赤红的枫林。

    刘宜自然还在帐中,陪着臧黎、鲁爽、陆匀等人各种应酬,还没出来。顾言当时已是一弓三矢的神手,故而不着急,找到约好的那棵树,靠在树上坐了下来,捡起一片枫叶,盖在脸上,小憩一会儿。

    刘宜是心不甘情不愿,一心想着快些溜出去,摆着张臭脸是谁也不想应付,臧黎等人甚是无奈,只能匆匆应付,帮着挽回。好不容易熬到了正午,闲臣们到偏帐中歇息,刘宜也称自己困乏,回了主帐中。

    等那侍奉的宦官婢女都退下之后,他便从顾言事先在帐里留好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十岁的刘宜不会骑马,于是往东面林子一路狂奔。山野之地,自是路不平,石甚多,刘宜一不留神,便绊了一跤,膝伤,肘手皆擦破了皮。可帝王也是男子汉,不怕,拍拍泥尘,奔得更快了。

    他气喘吁吁踏着红叶来到那颗枫树下,顾言已经在凉风习习之中睡了过去。

    于是刘宜喘着气,站了一会儿,渐渐平息之后才蹲下身子,试探着推了一下顾言。

    顾言靠的是棵树,被他一推,往旁侧倒了去,登时醒转过来。脸上的红叶滑落,看见刘宜满面尘土,衣袍凌乱,膝上,手肘上,皆蹭破了口子。

    “陛下,你这是怎么回事?”顾言有些无措,心想刘宜要是这副样子回去,那自己怕是又免不了一顿家法。

    刘宜不在意,道:“言哥哥,我没事,你快带我去打兔子。”

    顾言无奈,抬了口气,眼下也不可能给他换身衣裳,自己的衣裳他也不合适。他拍了拍身上的落叶,站起身来,“陛下,打兔子有什么好玩儿的?我带你打只鹿回来。”

    刘宜高兴,双手一拍,蹦了起来,“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于是顾言把他推上马,自己踏着马镫翻上去,把他环在身前,“陛下,抓稳了,这马跑得快啊。”

    顾言双手一握,缰绳一拉,那超光掀起马蹄,调转马头,足下踏起袅袅烟尘,奔入万顷围场之中。

    少年意气,自是赛过朗朗风月,两人一路狂奔,迎风高呼,畅快至极。

    快意之中,马蹄渐入山林,顾言便掩了声音,细细观察着每一丝叶缝,这有鹿的地方,必有狼。

    刘宜见顾言认真起来,也不再发出声响,他转头看着顾言的脸,觉得顾言真是威风凛凛,而他自己,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如此娴熟。

    顾言引着马,慢慢往前走,马蹄悠悠,一步步踏在满地的落叶上,沙沙作响。

    刘宜亦认真地张望着,鹿,会在哪里呢?

    而顾言找的可不是鹿,他在找狼。此时林间传来多余的一声枝叶断裂的声音,他便知道,有东西来了。

    他拉起一支铁箭,环着刘宜架在弦上,拉了满张弓,那弓在他手里似几近崩裂般发出一阵咔咔声,响在刘宜耳边,刘宜登时有些心惊。

    顾言可没想太多,将箭镞瞄向传来响声的那片树丛,调整了一下位置,手指一松,一道寒光如贯日白虹,穿破阵阵秋风发出一声悠长的尖鸣,击破枝叶的瞬间,带出了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刘宜高兴坏了,“言哥哥,你太厉害了!”

    顾言只是轻笑,看向刘宜,“陛下,还有。”

    他拉了一下缰绳,慢慢往那树丛里走,一头孤狼心口中箭已倒在地上,而不远处,闲闲地立着两头鹿,抖着耳朵,摇着尾巴,时不时啃一口枝叶。

    刘宜此时喜出望外,却不敢吱声,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顾言又拉了两支箭,一起架在了弦上,环过刘宜,瞄了瞄,手一放,两支铁箭飞出,破风嘶鸣,而后分别刺入了那两头鹿的心口,可那箭羽,擦过刘宜的脸,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印痕,淌下血来。

    刘宜心大,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伸手一摸,半掌鲜红,他自己觉得无妨,随便往身上蹭了蹭。

    顾言盯着自己的几只猎物,初初并未没留意,兴奋地翻下马来,抬头想扶刘宜时,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下闯大祸了。

    刘宜伸手让他扶着,跳下马,“言哥哥,今年你肯定又是头筹。”

    顾言此时想的已经不是头不头筹的问题了,他想的是人头的问题,“陛下,你的脸……”

    刘宜抬手一扒拉,又多一道血迹,“没事,小伤。”

    顾言皱了眉头,抬手给他细细擦拭了一番,手不够用,又拿衣袍蹭蹭,来来回回擦了多次,好不容易才擦干净,如此,只剩一道划痕,倒也还过得去。

    刘宜看着地上的猎物,任他摆弄。

    一番收拾后,眼前也是脏兮兮的一个刘宜,于是顾言放弃了挣扎,牵着马,拖着狼,带着刘宜走到林子边上,找来了守卫的官兵去拖里头的两头鹿。

    两人高高兴兴地往回走,走着才发现自己跑得太远了,于是日暮西垂时才回到营帐中。

    那营帐里乱成了一锅粥,皇帝不见了,自是四处寻找,兵马上将奔走搜寻,顾敬翎早已回到了帐中,左右找不见自己家儿子,心想定是那么回事,于是站在大营门口,等着。

    果然,远远看见顾言拖着头狼,带着刘宜和两个官兵,手里的剑一指,顾言便知,这家法又落实了。

    那脏兮兮的刘宜回到帐中,脸上还有一道划痕,血迹已干,实则是没什么大碍,可各位大臣怎么肯呢?尤其是臧黎、鲁爽他们,趁机挑拨了一下,于是个个皆说顾言目无王法,私自拐走了皇帝,怕是想要祸乱朝纲。

    顾言苦恼,盘了腿坐在那一头狼两头鹿旁边,撑着脸,划拉着地上的沙土,等着发落。

    此时刘宜换好了衣裳,处理好了伤口,一口咬伤了宦官,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大声道:“你们滚开!是寡人命令他带寡人出去的!你们是要忤逆寡人吗?!”

    一时间四周臣属面面相觑,皇帝都说话了,这还怎么发落呢?可这毕竟是大事,都觉着危险。

    这时顾敬翎站了出来,与各方大臣拱手相拜,“都怪我教子无方,还望各位大人网开一面,今日这头筹犬子亦不要了,连同这些野物一起,分与诸位,聊表歉意,我回去定严加管教。”

    见顾老侯爷这么说了,大家伙也不好不给这面子,纷纷表示那就这样儿吧,下不为例。

    顾言回到家里是没少一顿好打,跪在祠堂里瞌睡了一夜。

    而那柄剔犀云纹龙头弓,至今还在刘宜的手里。

    康平十六年八月初四。

    夜。

    侯府灯火熠熠,淳安婉做好了饭菜,摆了满桌,于齐坐在桌边,口水咕噜咕噜地冒,却还是要等着宴白回来才能起筷。

    宴白呢,忙着安排人手,去查越州城里的暗桩。

    顾言一番寻妻闹剧,满城艳羡之余,还有些眼睛盯上了顾言的这位未过门的夫人。

    于是没过多久,京城里的探子就来报,说,侯爷窝藏龙骧逆贼之女这事儿在京城已经传开了,几乎人尽皆知,裘晚宁还活着,而且还跑到了顾言的身边。

    时隔多年,这两个人又走到了一起,许多人觉得也算是一段佳话,此时晚宁“相思无果,含恨殉情”的谣言是解开了,可又招来了杀身之祸。

    安全起见,顾言觉得,越州城里该清理的东西是时候清理一下,于是就给了宴白这差事。宴白也是认认真真地忙了起来,府里的侍卫们,这些时日也不再那么清闲。

    顾言养了他们多年,也是时候用一用,没再管其中细节,日日与晚宁吃吃逛逛,玩玩闹闹,大街上的百姓见了他们,都已经认得面貌,如老熟人般打着招呼。

    可今夜,晚宁洗漱过后,却把顾言关在了门外,“你回去吧,我不与你睡了。”

    顾言无奈,只能拍着门,“阿宁,我就躺着,我不乱动,开门啊,阿宁。”他抬了抬脚,想着要不要直接踹开,可一想又怕吓着晚宁,于是又双脚站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晚宁不理他,不信他的鬼话,也不回应。

    于是他靠着门,坐在了地上,“那我睡在门口,反正我不走。”

    阿武此时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笑出了声,摇了摇头,往厨房走去,打算去跟大山唠唠这夫妻趣事。

    晚宁穿过珠翠帘子,走到床边,往床上一坐,看着门口却有些于心不忍,可顾言那力气实在太大,她是逐渐害怕起来。

    思量了一下,她躺了下来。

    可闭上眼总觉得四周空空荡荡,总好像缺了什么,左右翻滚了许久,还是不舒服,被子里似是无论如何也捂不热,于是她又起身,捋了捋头发,往门口走去。

    顾言正靠着门坐着,闭上了眼,他是真打算睡在门口的,晚宁忽然把门一拉,他身后一空,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耍赖般直直倒在了地上,乌发散了一地。

    他躺在地上看着晚宁,笑道:“还是想我是不是?”

    晚宁看着他,皱起眉头来,“你进来,我是怕你着凉。”

    顾言笑笑,爬了起来,跟在晚宁身后。

    走到床边,晚宁转过身来,伸出手指指着他,似是撒娇又似是威胁,“你不许乱动啊。”

    顾言只觉得阿宁可爱,笑道:“好,我听你的。”

    见他乖顺,晚宁狐疑地爬进被子里,“你躺下吧。”

    顾言看着晚宁躺好,自己也乖乖躺下,侧过身子,看着晚宁,晚宁亦看着他,两个人互相眨着眼睛看了须臾,忍不住笑了出来。

    顾言抬起手,用拇指蹭了蹭她的脸,“过些时日,我们回趟京城。”

    “回京城?”晚宁抓住他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嗯,敢吗?”顾言似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晚宁觉得自己没死的事怕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想杀她的人都追到越州来了,那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故而也没有在害怕,“敢是敢,可我们回去做什么?”

    “打猎。”顾言说得兴致盎然。

    *

    叱罗桓在风如月的竹林院落里睡了三四天,醒来时根本不记得自己险些掐死晚宁,风如月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故而也没人告诉他,他也就当作自己是蛊毒太深了,发了点疯,所以才被送到了这里。

    连着吃了好些天的药,他似乎觉得自己好的差不多了,于是跟风如月说,他想出去走走。

    “你走出去回不回得来我不保证啊。”风如月一只手拿着医书,一只手拿着琉璃瓶子看着里面的蛊虫。

    叱罗桓听了这话,有些犹豫,“我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风如月放下瓶子,转向他,“我也不知道,但是你过来的时候头上应是被茶壶砸了一下,所以我劝你,阿言来找你之前,你不要去找他。”

    叱罗桓可是什么都不知道,挺委屈的,“风大人,我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正常,你要是记得起来,那就太可怕了。”风如月看着他摇了摇头。

    叱罗桓如今懊恼得很,自己糟了大罪,还得罪客人了,这可怎么办呢?

    他走到那泉水边上就地坐了下来,摸出了那个莲花铜铃,摇了摇,叮当作响,响进脑子里,唤来了个主意,于是他站起来,往院子外面走去。

    “风大人,我去一趟城外那个茶摊,很快就回来。”

    风如月低着头,摆弄着瓶瓶罐罐,百无聊赖道:“无所谓,因缘皆有注定。”

    叱罗桓不是很明白,这是大俞人的话,而大俞人的话偶尔听不懂也正常,他笑了笑,走出门去。

    他凭着感觉,穿过成片成海的竹林,耳边皆是竹羽迎风的沙沙声,他觉得很轻快,脑子里亦是舒爽得很,他走到尽头,往右拐了出去,见不远处便是通往城门的官道。他一路寻了过去,找到了那个孤零零地茶摊。他走过去坐在了上次那个位置上,把那铜铃放在桌上,要了一壶粗茶和几块糕点,坐着等人。

    既然得罪了客人,那就哄回来,客人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再简单不过了。

    他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便有人坐到了他旁边,拿起铃铛,摇了三下。

    “漠北交易。”叱罗桓没看这人,只是低着头吃着东西。

    “风险太大,你给多少?”那人拿起叱罗桓的杯子便喝了起来,喝完还自己又倒了一杯。

    叱罗桓把顾言给他的雍州令牌掏出来,啪地一声扔在了桌上,“雍州。”

    官员的令牌可不是他们这种人能随意拿到的,那人便似愣了一瞬,而后把令牌拿起来细细看了看,见质地做工都没错,便揣进了怀里。

    “怕是要月余。”

    “一月之内回来,我可以再给你百金。”

    那人立马站了起来,匆匆离去。

    *

    陆匀那边,混进越州的几个探子回报的消息几乎都是一样的,皆说顾言与裘晚宁日日闲游街市,恩爱得很,而顾言的副手这些时日一直在肃清暗桩,没有别的事情。

    这些消息传回羽州的时候,这几个探子已经被宴白抓了起来,无端入城的外地人,日日闲逛,不找活计,能干什么呢?宴白便抓起来问问。

    于是一问一个羽州刺史陆大人,宴白急忙报给了顾言。

    “陆匀想干什么?”晚宁坐在顾言腿上磕着瓜子疑惑起来,之前顾言还说,陆匀没有异常。

    “他怕我造反。”顾言磕着瓜子笑了笑。

    宴白则担心道:“就怕有人挑唆,带歪了他的心思。”

    晚宁和顾言看着宴白想了想,一起说道:“你说的有理。”

    顾言把晚宁拉起来,让她在一旁坐下,而后自己走到宴白旁边,拿起那一叠叠案卷翻了翻,里面大致内容都差不多,皆是各州大臣来窥探他的,顾言也是受宠若惊。

    “过些时日,你与淳安婉穿上我和阿宁的衣服,去趟启州。”顾言十几年前便知道,臧黎和鲁爽是有问题的,那时候日日钳制刘宜的便是他们,于是想着,从启州入手。

    宴白不解,又不敢问,满脸疑惑地看着顾言。

    顾言抬起头看着他懵懵懂懂地样子,解释道:“我与阿宁要去一趟京城,你们两个做饵,引开视线,但兴许会有人坐不住,提刀来寻你也未可知,你俩要当心。”

    宴白自然愿意,顾言的话,他从来都是听的,可他如今却在意淳安婉的安危,故而有些犹豫。

    “怎么?不愿意?”顾言没听见他回应,抬头望向他,见他竟在犹豫,有些奇怪。

    晚宁此时却知道,宴白的心思跟顾言是一样的,于是走上前去,“你怕婉儿受伤,是不是?”

    宴白不敢回答,只是低着头,也不敢看顾言。

    可顾言却并未生气,皱着眉头一想,只觉得这感觉颇为熟悉,故而又忍不住笑了笑,“你即担心她,那便你一人扮成我便可,让她留在府里打理家务好了。”

    谁知淳安婉方才来找宴白吃饭,正好走到了门口,见顾言也在,便躲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故而她前前后后都听到了。

    她大步走了进来,似有些愤愤不平地样子,“我才不要打理家务,我也要去,侯爷,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否则我义父定会怪我。”

    顾言不语,看向宴白。

    宴白此时看着淳安婉,颇有不舍,“可此去凶险…”

    “凶什么险?我在府里被杀了呢?凶不凶险?大男人总是磨磨叽叽的。”淳安婉没等他说完便把话抢了去,娇娇柔柔的声音却说着些豪放的话。

    顾言见状,便觉得有戏可看,默默挪开,走到了晚宁身边,把晚宁抱在身前。

    此时两人是事不关己,只看热闹。

    宴白被淳安婉说得有些委屈,“哎呀,我不是怕你受伤嘛。”

    “你敢自己去,我就回雍州,再也不见你,找个良人嫁了,那就不凶险了,也是遂了你的意!”淳安婉似真生气一般,对着宴白大声起来,说着,还大袖一甩,背过身去。

    宴白自然是不想她嫁与旁人的,原本是心里偷偷想,如今被她一激,竟脱口而出,“谁许你嫁人了?什么遂我的意啊,我的意明明是娶你啊!”

    晚宁和顾言站在一边惊喜万分,相互眼神交流了一番,皆不知这两人走到了这一步。

    淳安婉听宴白说要娶她,羞臊起来,低下头不再言语。

    宴白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也尴尬地挠头。

    见两人皆羞羞臊臊,顾言开了口,“诶!我都听到了啊,那个……淳安婉,你愿不愿嫁?”

    淳安婉偷偷瞄了一下顾言,微微点了点头。

    顾言看见了,笑道:“那好,宴白,聘礼我给你出,明日便送到雍州去。”

    晚宁站在一边乐开了花,可她已全然忘了自己的婚事,每日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便是高兴的。

    可顾言记着,他要去京城,给阿宁最好的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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