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李德升自陆国运粮而归,秦国二皇子秦云亲自率众前去迎接。

    屯粮抬价者,纷纷降价,唯恐担心米卖不出去,损失惨重。饿死数万人的粮荒就此结束。

    千万百姓上街夹道相迎,声势浩大,众人来此除了迎接救命粮,更是来一睹传闻中容颜超凡绝尘的二皇子是否言过其实。

    只见其眉眼细长,面容如春日绽放的桃花细腻娇艳,皮肤凝脂般光滑,睫毛浓密微微上扬的弧度,好似蝶翅环抱一颗璀璨明珠,每一眨眼,如隐身薄雾的巫女,释放出勾魂摄魄的神秘力量。

    真是词藻弗逮其美,言辞难述其姿。

    听说这位皇子自小被长公主秦妤姝养在身侧,深得其教诲。长公主嫁去樊家,便一直孤身漂泊在外,去年才被召回。

    秦皇给秦云母亲杜撰的出身乃一个流文官之女,如今见秦云如此长相,众人则心照不宣更信另一个版本:风清阁风若依。

    曾经的秦国第一美人,比肩幻音族音殇,宁国万花楼玉颜的绝世美人。

    风清阁是秦国有名的歌舞乐坊,风若依是风清阁第一舞师,《凤舞九天》一舞名满云洲,万金难求其独舞一曲。

    二十年前祝月佳节,秦妤姝和众将士戍边宁国得胜归来,她率风清阁舞师于万人前献舞庆贺,当夜一舞《入阵曲》万花失色。

    可节后,风若依便销声匿迹。

    后便有人传,说她身带奇香,狐媚惑主勾引秦皇。

    舞师清名毁于一旦,因风清阁早年曾也收留几名风尘女子,这些人后有人成为舞师,身处当晚献舞之列,污言四起,连同风清阁也被议论挂羊头卖狗肉,实际与秦楼楚馆无异,而后名声一落千丈。

    大皇子到!如石破天惊,众人慌忙跪拜相迎。

    今日城门口热闹非凡,秦国仅有的两位皇子竟都出现在此。大皇子秦丰其母乃当朝皇后,宰相之女。与秦云不同,自小被养在宫中金尊玉贵。

    秦云上前拱手作礼:“皇兄。”,商队之人也迅速下马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几位功臣不远千里去陆国买粮,如此忠勇堪比卫国浴血杀敌的战士。”

    秦丰不怀好意看一眼秦云,“我就效仿一下圣上,给各位在此接风洗尘。”

    几声击掌后,几十个舞师自秦丰身后而来,齐聚中间。一应着装造型和道具,年长之人立刻便认出,这便是当年风若依排布的那支《入阵曲》

    “别杵着,开始啊!”

    当年秦皇搭百米长台,舞师在台上肆意起舞。如今方寸之地围满了人,众舞师长袍加身,站在中间,拥挤不堪。

    乐起,迫于威压她们不得不起舞。旋转互打,走位间不时有人长袍被撕扯,发出惊呼。一些人脚下不稳倒在地上,旁边的想要搀扶,却被不敢停下的人绊倒,一连摔倒一片,场面混乱。

    如此《入阵曲》,摆明是羞辱秦云。

    秦丰抬手,音乐骤停。伴随着抽泣啼哭声,地上歪歪扭扭的人慢慢爬起。

    “原来你们平日在风清阁,都是这么跳舞待客的。啊哈哈哈哈。”

    舞师们聚拢在一起互相抱紧,红着脸低下头不做声。

    鸾驾之上秦丰轻笑斜睨面前的舞师,“看来当年那个风若依,也只是徒有虚名,比你们会脱一点罢了。什么第一舞师,只会以色示人的贱人,卑身贱体。”

    站在前面的舞师脸涨得通红,嘴角抽出,勉强维持站立,双臂却突然失力旗子眼看要掉在地上。

    一只手上前伸手接住,见旗子未掉地上那人顿松了口气。今日屈辱已经够多,万不能凭空再加一笔。

    舞师垂着眼不敢抬头,只见对方小心翼翼将旗子舒展,交还给她。

    抬头,一张绝美又似曾相识的脸。身后的舞师们都抬起头,风清阁内还挂着风若依的画像,此人与画像之人如出一辙的五官神态。

    “听姑姑说,当年那场《入阵曲》气势磅礴真挚动人,见者终生难忘。”

    秦云一脸惋惜,“可惜我没看过。”

    如此行迹,简直是在众人面前自认身份。秦云显得毫不在意 ,唤手下之人上前,众人立刻会意,接下披风送上。

    “送各位回去休息。”

    为首之人紧握手中旗子,擦干眼泪抬起头看向秦云。

    “请殿下帮我们清出场地。”

    方才忍不住啼哭,受尽屈辱的舞师们此刻憋着一口气,个个眼神笃定,全然不见惊慌,“让殿下看看真正的《入阵曲》。”

    几百个将士拉手围成一圈向四周扩散,很快便清出一大片空地,足够施展。

    扯开的地方用丝帕裹上,理了理妆发,各自归位。

    乐起鼓点如雷鸣般震撼人心,舞师们目光坚定,抬脚起舞,转圈跳跃,心跳与鼓点同步,仿佛能感受到那远古战场上的硝烟与热血。步伐沉稳有力,身姿挺拔如松,每一个动作都坚定从容。无数遍打磨驯服的身体此刻完全随心掌控。

    鼓点节奏加快,舞者们动作也变得更加激烈。令看着仿佛看到将士们在与敌人激战。感受到那远古战场上的杀伐之气。

    乐声推至高潮,他们同时跃起,旗帜在空种划出耀眼的轨迹。夕阳恰到好处赶至,镶了金边的发丝在风中飘扬,身影与夕阳交织,形成了一幅壮丽的画面。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所有人都被这震撼人心的场面吸引。

    乐声渐渐平息,动作放缓。四十位舞师静立原地。夕阳完全落下,晚霞印在她们疲惫却满足的花容之上,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绚烂。

    她们知道,《入阵曲》已成。这场舞蹈将永远留在了人们心中,成为一段传奇。

    当年的《入阵曲》人们更多记得风若依美得惊为天人,今日这些身上带土,服饰残破的舞师带给众人的便是作为平凡努力的舞者拥有的骄傲和震撼。

    少数人反应过来,稀稀拉拉的掌声逐渐敲醒更多人,掌声如雷,不绝于耳。

    看向这些女子的眼神,再无轻视。

    秦丰攥紧长袍下的拳头,恶狠狠看着楼下的舞师。

    “一个不留。”

    手下之人即可会意点头。

    情绪稍平息,起身正要离开,只见一小厮慌张跑来,跪倒在地。

    “二殿下送过来的……”

    拿起一本打开,秦丰斜眼扫了一眼后,突然认真翻看。

    内里记录他财库每一笔进项支出。圈红的几笔収贿与宁国和禁军有关。

    众所周知秦皇宠爱秦丰,可也生性多疑。卖国敛财最多令秦皇震怒,勾结禁军却会引其疑心。

    打蛇打七寸,秦丰又气又怕,秦云竟已经将他的底细摸的如此清楚。

    这些账,别说记载方式复杂,没有秘钥一般人看不懂,即便看懂,他每年核对,都要空出两三月。

    可他归来也不过两月……

    小厮跪在地上,手颤颤巍巍拖着另一本册子。

    翻开,一个个他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上面所书皆是他手下门客。

    他虽知这些人私下搜刮不少,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多。这些人竟敢诓骗他,口口声声三七分,居然是对半!

    众所周知,各家都有阴阳账簿,许多家为方便隐藏,甚至用不同时期的古字记录。如此短的时间,拿到账簿,破译,算清。

    他背后是有大罗神仙相助吗?

    此次筹粮本是秦国首富陈平主导,此人半月前突然暴毙,死前所有家产充入国库赈灾。陈平与他往来已久,是秦丰最重要的心腹。

    他死得蹊跷,私下调查一番竟查不到任何异常的蛛丝马迹。

    如此威压,本以为是秦皇断臂求生,毕竟此次粮灾已天怒人怨,不得不平。

    如今看来,秦云与秦皇私下所为,他竟毫不知情。

    秦丰后背窜出一股恶寒,心跳不由得加快。他自小便在秦皇身边长大,父子之情自是秦云断然无法与他相比。从小到大,无论做了什么荒唐事,秦皇最多斥责几句,甚至从未责打。

    是以他从未将秦云放在眼里,此次辱他,不过想给其一个下马威,不想让他仗着几份功劳便忘了出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可以不在意秦云,却无法不在意秦皇的态度。

    风若依的身份是秦皇死穴,此时血洗风清阁,皇城内外定会流言四起,于秦丰的处境无疑是雪上加霜。

    “一帮贱人而已,就当放生了。”

    李德升首次进宫。

    一张桌子,几支笔,厚厚的书册,旁边放着一盘绿豆糕,秦云身着紧身蓝白纱布衣,利落精干,不似那日雍容华贵,多了几分原本该有的少年气。

    “辗转多地,李掌柜舟车劳顿。”

    秦云挥手,示意手下看茶。李德升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对奉茶之人行礼拜谢。

    “幸亏殿下排护军相随。遇到的土匪实在凶悍,若非他们黑吃黑,险些回不来了。”

    想起当时情形,实在后怕,大喝一口茶压惊。

    土匪一波比一波凶残,许也是吃不饱,见他们才如饿狼见肉,咬死不放。秦云低头看一长串购入记录,区区二十石,竟聚少成多分批买入的。

    “凑得如此艰难。”

    李德升暗叹这个二皇子果然睿智,说好七日归期拖到十日,还未来得及解释秦云便已从账簿上看出端倪。

    “各粮库存粮都不多,原以为受了灾,各大粮仓打听了一圈,没灾,只是收成少了。”

    “耕地不足?”

    李德升摇头:“这便是奇怪之处,粮仓人说,是今年收成比起往年,每亩降了三成左右。”

    见秦云眉头紧锁,瞳孔微张,李德升想起他初听闻也是这般震惊,“陆国地大,人口中等,才还有余粮,若长此下去,恐会跟我们一样入不敷出,到时……”

    两人俱面色沉重,到时要去何处买粮?又要饿死多少人。

    “殿下,得为明年早做打算。”

    见他如此说,想来是有些想法,示意其详述。

    “此次虽跑了些路,却有收获。陆国长年练兵,士兵经常磕碰受伤,金疮药用量最大,我买了几种回来比对,皆出自我国。他们的卖价比我们贵十倍。秦国路途遥远,这些药并非从秦国直接购入,而是经由宁国转卖。”

    “李掌柜想做这门生意?”

    李德升诚惶诚恐,连连摆手,笑道:“殿下高看我,药品生意速来都是药师族独立打理,我们怎敢觊觎。”

    他继续道, “不过,药师们常年不在外,虽不是有意贱卖,但按部就班和宁国做生意已是常态,没有外力干涉,恐不会变通。若能变通一二,运药去陆国售卖,售卖所得还能就地买粮,便能省下不少粮食和运输费。”

    省下……

    这话说得委婉,药师族的粮,都是王室供应,人口近总数一成,确能省下不少。

    秦国一半耕种药,药师族和秦国早已密不可分。

    与陈平等人不同,药师族威望盛隆,以族为尊,隶属秦国却又独立。他们每年售卖药草所得,也尽送归秦国国库所用。

    药草一事,寻常人不懂其中原理无法参和,可若让他们自己出去卖药,是万难的。

    可眼下,已快入燃眉之境了。

    更令秦云担忧的是这粮,为何会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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