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符伊年本来以为胡克和林法医会多问几句,没想到两个人就说到这里就停下来提出了告辞。

    符伊年自然不会多留,客气地将人送走后,也很快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票已经转手了,倒是不用去火车站了,但她觉得还是要给祝镕打电话说一句“谢谢”,倒不是客套,多少存了些想和他说几句话的心思。

    但是很遗憾,今天祝镕没有在办公室,甚至营部都不在,接电话的文书说,他带连队去拉练了,还说昨天就走了,今天未必会回来。

    符伊年虽然说不上失望,但还是心头觉得有点空落落的。但是很快就释然了,祝镕是军人啊,军人当然不可能一直在办公室坐着,更多的时候在训练场、在山野间、在丛林里。

    很快想通的符伊年请文书帮自己留言,就说火车票已经收到了,请他不必担心;又说等周末的时候她再同他联系。

    文书很客气,同她确认一遍无误后,挂掉了电话。

    从邮电局电话厅出来,符伊年看了看手表,才九点多一点,她干脆骑车直接去了客运站,买了第二天回杨树庄的客车票。

    后天就是清明了,自从春节过后到现在两个月多,她还没有回去过。这次回去除了扫墓,还要把自己要去京城上学的事情说一下,就是遗憾这时没有复印机,不能把通知书复印了给他们烧过去看看。

    这一次回杨树庄,符伊年还打算回符家的老宅去看看。说实话,符伊年对符家的老宅还挺感兴趣的,上一次若不是只有周日一天,她一定会去看看,这可是传说中的“进士老爷”的家,是符氏祖宅。

    若是按传承来说,符志红这一脉应该算是“进士老爷”的“嫡支”,五叔爷爷他们都是分家出去的。不过现在社会主义了,不讲究那些。更何况这所谓的“嫡支”在那动荡的年代里,就算有大爷爷(符志红大伯)的余荫,多少还是被牵连到了,倒是那些分家出去的旁支,全都安然无恙。

    而且符伊年也看出来了,其实五叔爷爷家和自家之前关系未必有多么亲近,可能是因为符志红的发展要比较好的缘故?

    至于上一次回去那么热情,大概有怜悯她一个孤女的心思在里面,也大概有那两瓶酒和一条五花肉的面子在里面吧。

    还有就是,认真来说,原主长到十七岁也没回过几次符家大宅,就更别提符伊年了。因此她对符家这座大宅还是很感兴趣的,若是可以,住上一晚也没有关系。

    不过,对于她这个想法,五叔爷爷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他觉得这宅子很久没住人了,而且这个地方地处村头,远离人群,不够安全。

    不过,符伊年一句话就打消了他老人家的顾虑。

    符伊年:“列祖列宗都看着呢,我爸妈也在,不会有危险的。上一次我不是也住在这里了嘛。”

    符伊年说的上一次是指半年前回来安葬符志红和唐致清,也是那时候原主遭遇地震被困,然后遇到了被她当成雏鸟破壳后第一次见的“救命草”的祝镕。

    五叔爷爷噎住了,既反驳不了“列祖列宗看着呢”——符家大宅里确实有祠堂,又为之前留她一个刚刚丧父丧母的弱女独自住在大宅感到了羞愧。

    符伊年很坚持,最后只好答应下来。

    符伊年没打算住正房,正房毕竟是长辈的住所,她想了想,干脆去了东厢房,就是以前是进士老爷的书房,后来符志红住的那个。

    送走老人家,锁好大门,符伊年开始观察这座宅院。符家大宅是一座三进院的大宅,虽然经过了革命的动荡年代,但是大部分建筑保存的都还算完好。

    比如这座正对大门的影壁,上头一个硕大的“福”字,影壁四角雕了卷草纹和祥云纹。除了一点点划痕,并没有被打砸的痕迹。

    拐过影壁后走进一进院。这座院子原本是待客的院子,五正三厢的格局。正房前面是两座花坛,花坛里早没了精细栽种的花草,只有一片旧年干枯的黄和春天新生的绿。

    一进院的正房和厢房都没有锁,很轻易就打开了,每个房间几乎都是空的,并不见什么古董家具和文玩摆设,是非常真实的无人居住的状态。

    其实这种情况符伊年丝毫不觉得意外。

    虽然符太爷爷和大爷爷确实为抗战和解放等革命事业做了很多贡献,可符家祖上是地主阶级的事实改变不了,是那十年里必须打倒的势力,革命派只是来“抄家”而没有牵连符志红已经是非常非常好的结局了。再有就是,时间太久了,就算有什么东西,也都被人——符氏族人、乡下乡亲们、革命派小将们——给拿走了。

    随意走了一圈,符伊年就退出了房子,从院子右侧的角门去了二进院。

    二进院没有花坛,但是院子中间有一个池塘和一座石拱桥,池塘当然是干涸的,桥上有很多落叶,因为在房前种了一棵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树木。

    推门进了正房,中厅里一套桌椅,东卧室一张光秃秃的架子床,西卧室则是一铺炕,也是光秃秃什么都没铺。

    正房实在是空荡荡,相比之下,东西两个厢房竟然要好一些。

    西厢房似乎是位女眷的住所,因为这里有一面所有房间都没有的镜子,还在柜子底下发现了一枚大洋,用来垫柜子脚的。

    符伊年抬着柜子把大洋捡出来,发现是一枚“袁大头”。“袁大头”就是袁世凯,因为他是个光头,所以他在位期间铸造发行的钱币通常被称为“袁大头”。这枚大洋面值壹元,一面画着“袁大头”,一面写着民国三年发行。

    符伊年心说,符家不愧大户人家,垫柜脚的东西都是钱币,了不得。她一边想着,一边顺手把钱币装进了兜里。

    东厢房东西更多一些,而且看起来是有人居住过的。

    正厅中间是一张圆桌,和三张圆凳,圆桌上有两个倒扣着的杯子和一只茶壶。北屋是卧室,有一张架子床,上头还有一套被褥,窗前放着水盆架和洗脸盆,还有一支暖壶。南屋看起来像是书房,因为里面有三面靠墙的书架,只是上面没有书了,窗前则是一套桌椅。

    符伊年猜想,可能以前符志红带家人回老家时会住在这里吧。至于为什么不住正房,以前的人还是很讲究长幼有序的,可能在他的思想里,正房是长辈的住所。

    看过了二进院,来到三进院。这里和二进院布局应该是类似的,只是后来在中间砌了一道墙被分成了两部分。符伊年想了想,先推开左边的那座院子的大门——传统礼法里,左位为尊——左边的院子应该是大爷爷的。

    两间半的正房,原来的待客厅因为被分开了所以改成了耳房,房里有一张木板床。原来的卧室改成了待客厅,正对门的墙上挂一幅很大的“静”书法字,书法下面是八仙桌和两张圈椅。别的就没有什么了。

    这么客厅改耳房、卧室改客厅,最后就只能是耳房改成卧室了。可实际上,耳房也不是卧室,而是祠堂,或者说,改成了祠堂:正对门一张长条桌案,桌案上摆了五六个牌位。

    符伊年下意识地退了出来,第一个想法是“冒犯了,这就告辞”,不过才退出一步就记起来了,这是里头供的都是符家的长辈。

    顿住脚步,符伊年重新走进去,才发现桌案上一共是七个牌位,最下面两个是符志红和唐致清的,在他俩上面是符明真,就是符志红的大伯,再往上是符志红的祖父符直和祖母钱氏,最上面正是符家的“进士老爷”、符志红的曾祖父符勤越和曾祖母谭氏。

    符伊年发现,这些牌位中,并没有符志红的亲生父亲的。

    关于原主的那位祖父,符伊年是知道一点的,听说当初大爷爷符明真离家去参军后,钱氏就十分娇惯这个小儿子,结果不仅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性子,后来还沾了黄赌毒。

    所以,这是被开除了族谱吗?嚯,道德感还挺强的。符伊年心中感叹。

    符伊年看到长案的右侧的小几上放了香火,遂上前抽了三支香出来用火柴点燃,对着这些不曾谋面但是听说过事迹的先人们鞠躬三次,将香插进香炉里,静默了片刻,最后再鞠躬一次,转身离开了这里。

    既然这座院子是大爷爷符明真的,那么旁边的院子应该就是原主亲生爷爷的了。符伊年皱了皱眉,要不要进去看看呢?里面不会有些沾了黄赌毒的物件吧?

    思索了片刻后,符伊年还是决定进去,不管怎么样,都是符家历史的一部分么。说不定会有什么其他发现呢?毕竟符志红小时候是生活在这里的。

    结果,符伊年失望了。这个院子十分空,比二进院的正房还空,所有的屋子都是空的,没有一样家具,至于她想的那些可能会沾了黄赌毒的物件,就更不可嗯那个出现了。

    唔,看起来痕迹抹的很干净啊。

    其实,符伊年发现了,除了二进院东厢房,只有大爷爷符明真的这座院子看起来保存的还不错,而且还把祠堂设置在了这里,甚至没有遭到破坏。

    由此可以看出,村民们和小将们虽然将符家大宅“清理”了个干净,但是对为革命做出贡献的符明真还是十分尊敬的。也正是因此,符志红等符氏族人将祖先的牌位放在这里,设置成了祠堂吧。

    三进院子、七樽牌位,这就是符家从清末倒如今了的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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