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卷着记忆的海浪，扑面而来。
明明是一步之遥的距离，声音却远得隔着几万海里。
这些年也或多或少有过见面的机会，一开始是他不想见，后来才发现是真的见不到。
是她不想见，一直躲着他。
那为什么今天又要叫住他？
仔细想想，见不到面才是上天的眷顾吧，见到这张脸，要怎么恨她。如果不恨她的话，要怎么活下去。
他告诫自己，转身走吧，可他动不了。双脚陷在泥泞里，除非把鞋子甩掉，那是不是就太狼狈了。
在她面前，他还不够狼狈吗？
他没动，就这样枯井无波地看着她。看着看着，仿佛看到了她眉眼之间的雾气。心里发怵，她怎么会呢？
江之也可是有一颗把你锁在牢笼，再沉入海底的心。
见他在她对面坐下，江之也蓦地松了口气。她已经做好他要走掉的打算，可他还是朝她迈开了腿。
她又喝了一口酸梅汁，真的好酸哦。
叶序看着她嘴唇含着的吸管，一上一下的，避开了眼。
他忘了，刚刚他有没有喝过，应该没有吧。
江之也对吃错饭这件事毫无察觉，她不认为自己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你吃饭了吗？”她问他，咀嚼的动作自然缩减。
叶序垂眼，看向她碗里的套餐，蔬菜都没动，肉倒是吃了一大半。
“快吃吧。”他说。
“哦。”江之也低头扒饭。他刚刚付了钱，已经吃过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来了，这份饭有点难以下咽，一直都吃不完，吃到她撑得不行。
但她最后还是吃完了，不想在他面前浪费粮食。
她拿张纸巾擦了擦嘴：“走吧。”
叶序起身，看了眼后面那半份没吃完的饭。
没心没肺的人是挺能吃的。
香港的夏夜相比白天，少了些黏腻，多了些扑朔迷离。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他就站在她旁边，有呼吸有心跳会说话，但就是不真实。
在香港的最后一晚，见到了叶序，好像活在梦里。
那就活一次吧，像过去一样，和他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你要去哪里？”站在路边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就像和一个普通朋友在闲谈。
一个简单的问句，却难住了他，如果他说回家，是不是今晚就结束了。
看出他不想说话，她决定打住：“要不你先。”
“去买面包。”他脱口而出。
不算撒谎，叶曲确实交代过他附近有家面包店，让他打完球顺路去买。他当时的回答是有时间就去。
“面包？”江之也喃喃道，是他想吃吗？
下一秒，叶序将微信截图放在她眼下，他手指按在屏幕上，还是那样修长而干净。
她先看到了头像，再看到店名。
那是女孩子会用的头像，一朵被艺术处理的白玫瑰。
“这家很有名，”她轻快道：“就在这附近，沿着这条路直走就是。”说出这句话，就是不打算一起去了。
叶序关掉手机瞥她一眼，刚刚不是很积极吗？
说变就变，一点没变。
江之也受不住他这一眼，不去好像是她心虚一样，妥协了：“我带你去。”
“顺路，”她又画蛇添足。
那个头像印在她脑子里，那点久别重逢的激情一下被浇灭。他们沿着这条路沉默地走，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大二时，她圣诞回国，去了一趟叶家，正好碰见他打回来的视频，她在门口换鞋，听见宋碧云的声音传来。
“珊珊，好好和叶序玩哦，注意安全。”
“好的，奶奶。”一个甜美的声音隔着屏幕传来，声线很清亮。
“小序，”叶绥鸣出声。
“爷爷。”她听见这个声音时，解鞋带的手毫无章法，又重新套了个死结。
“好好照顾珊珊哦，别让她受伤了。”
“放心吧，爷爷。”这次又多听到三个字。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珊珊是谁，更不可能去问。如果是他女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她应该祝福的。
刚刚那个头像会是珊珊的吗？
叶序看她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有必要这么防着他吗？刚刚明明是她自己叫他的，又那样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她这种走法，怎么不走到马路中间去。
他落后两步换了方位，把她赶到里面去。
这下更好，她一直往里，这次是要准备走到海里去。
道路尽头的拐角处就是那家面包店，这里常年排队，今天似乎还好，只有几个人等在门口。
她停止脚步，看向他：“应该就是这家，你核对一下名字。”
“嗯，”叶序懒得看，她说是就是吧，反正都是她说了算。
他走到队列末尾处，依次序排队。
江之也跟着他，站在队列之外。
叶序：“你不买？”
“不买，”江之也摇头，她明天就要走了，买了吃不了是浪费。
“不过这家面包店很受欢迎，材料比较健康，女孩子和健身人士都喜欢。”就是不知道他要送的人，是不是两种标签都有。
叶序：“你吃过？”
“嗯。”自己买过，也帮同事买过。
叶序：“谁给你买的。”
.......
“自己买的。”她悻悻道。
轮到他们时，叶序直接走向了导购，把图片给她看，上面口味和数量都有。
“先生，还需要其他的吗？”
他看了一眼那个在货架旁游移的身影：“一样的，再要一份。”
她站在门口，等着他结账，看着他拿着两个纸袋出来。
她吐了口气，看着他越来越近：“还有要买的吗？”又一起往回走。
本来没有了，但他刚刚搜了一个。
又拿给她看：“知道这里？”
江之也就着他的手，皱了皱眉，他们站在一条坡道上，她呼吸的热度洒在他的手指上。
“知道是知道，可是现在关门了。”而且这地方不好找，上次一个内地来的朋友也要找这家卖汤料的小店，铺面特别小，逛了好久才找到。
“你给她说一声，明天再去吧。”她建议道。
叶序收了手机，隔了些距离。
她，是谁？
“你电话多少。”她还是决定送佛送到西：“那地方不好找，给你地址你也未必能找到，我上次帮一个朋友找过，我发给你一个附近的地址还有那家店的图片，你对应着来，应该就能找到了。”
她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动机，不带一点遐想。
叶序看着她，报出一串号码。她打过去，听见他手机震动了，就掐断。
叶序问：“你明天有事？”明天是星期天，她要去干嘛。
“嗯。”江之也说：“我明天的飞机回申城。”
“回去休假？”这个时间段没有什么节假日。
“不是。”江之也说：“离职了，要回家。”
离职了、要回家。
所以以后就不在香港了，他唇边溢出一丝苦笑。所以他追过来干什么，简直是不长记性。
这个微表情，看在江之也眼里就是一抹嘲弄，她瞬间失去了走下去的勇气。指了指身后：“我要左转了。”
“嗯。”叶序站着没动，把其中一个纸袋递给她。
“给我的？”她没伸手，她明明说过不要的。她给别的女孩买的，她吃下去会毒死自己的。
还没动作，叶序的电话再次响起来，她拿过两个纸袋：“去接电话吧。”
他看了眼来电，走到更边沿的位置。
行吧，还背着她接。她耸耸肩，把一个纸袋里的东西塞到另一个纸袋里，左手拎了个空的。
叶序打完电话回来时，她把有东西的那个递给他，果然是丝毫未察觉。
“我走了，拜拜。”
“你，”叶序叫住她：“明天一个人走？”
“嗯。”她点头：“你呢，一个人来的吗？”
叶序犹疑道：“不是。”确实不是，他和叶曲一起来的。
“嗯。”她笑了笑，“拜拜！”
叶序看她转了进去，沿着坡路往下走。江之也从拐角处绕了回来，回到刚才分别的路口。
上次没有和他好好告别，这次应该算吧！
这是香港有名的打卡地，现在还有游客在拍照。这里的街景总是怀旧的，让人看不清所处的时空，她看着他的背影融入油画里，像一部老电影的结局。
记忆中的脸就是这样的，只是头发长了点，额发扫在眉毛处，像上世纪的当红港星。步伐和背影更坚毅了，好像也更居家了。
不像以前，是在天上飘着的。
然而这一次，他与她的距离更远了。
那些古远而深刻的记忆再次袭来。若是要为那段经历下个定论的话，那只能是浪漫。
荒唐的事、喜欢的人。
不就是浪漫吗？
叶序回到刚刚见到江之也的地方，他的车还停在那里。他拉开驾驶门，把纸袋扔在副驾驶上，仰着头，回回神。
刚刚在隔壁打球的也是她吗？为什么那么用力，不开心吗？
他揉了揉眉骨，甩掉这些思绪。
真是可笑，江之也的规划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你。
在乎这些，有何意义。
叶序将驾驶窗摇下三分之一，台风过后的天气依旧是湿热，夜风灌进来拂在脸上，才有了一丝凉意。
他沿着蜿蜒的山路，车速很快，电台里播着一首粤语歌，他调大了音量，静静地听。
“为何不浪漫是种罪名”
“为何不轰烈是件坏事情”
“从来未察觉我每个动作”
“没有声都有爱你的铁证”
明明是一步之遥的距离，声音却远得隔着几万海里。
这些年也或多或少有过见面的机会，一开始是他不想见，后来才发现是真的见不到。
是她不想见，一直躲着他。
那为什么今天又要叫住他？
仔细想想，见不到面才是上天的眷顾吧，见到这张脸，要怎么恨她。如果不恨她的话，要怎么活下去。
他告诫自己，转身走吧，可他动不了。双脚陷在泥泞里，除非把鞋子甩掉，那是不是就太狼狈了。
在她面前，他还不够狼狈吗？
他没动，就这样枯井无波地看着她。看着看着，仿佛看到了她眉眼之间的雾气。心里发怵，她怎么会呢？
江之也可是有一颗把你锁在牢笼，再沉入海底的心。
见他在她对面坐下，江之也蓦地松了口气。她已经做好他要走掉的打算，可他还是朝她迈开了腿。
她又喝了一口酸梅汁，真的好酸哦。
叶序看着她嘴唇含着的吸管，一上一下的，避开了眼。
他忘了，刚刚他有没有喝过，应该没有吧。
江之也对吃错饭这件事毫无察觉，她不认为自己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你吃饭了吗？”她问他，咀嚼的动作自然缩减。
叶序垂眼，看向她碗里的套餐，蔬菜都没动，肉倒是吃了一大半。
“快吃吧。”他说。
“哦。”江之也低头扒饭。他刚刚付了钱，已经吃过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来了，这份饭有点难以下咽，一直都吃不完，吃到她撑得不行。
但她最后还是吃完了，不想在他面前浪费粮食。
她拿张纸巾擦了擦嘴：“走吧。”
叶序起身，看了眼后面那半份没吃完的饭。
没心没肺的人是挺能吃的。
香港的夏夜相比白天，少了些黏腻，多了些扑朔迷离。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他就站在她旁边，有呼吸有心跳会说话，但就是不真实。
在香港的最后一晚，见到了叶序，好像活在梦里。
那就活一次吧，像过去一样，和他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你要去哪里？”站在路边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就像和一个普通朋友在闲谈。
一个简单的问句，却难住了他，如果他说回家，是不是今晚就结束了。
看出他不想说话，她决定打住：“要不你先。”
“去买面包。”他脱口而出。
不算撒谎，叶曲确实交代过他附近有家面包店，让他打完球顺路去买。他当时的回答是有时间就去。
“面包？”江之也喃喃道，是他想吃吗？
下一秒，叶序将微信截图放在她眼下，他手指按在屏幕上，还是那样修长而干净。
她先看到了头像，再看到店名。
那是女孩子会用的头像，一朵被艺术处理的白玫瑰。
“这家很有名，”她轻快道：“就在这附近，沿着这条路直走就是。”说出这句话，就是不打算一起去了。
叶序关掉手机瞥她一眼，刚刚不是很积极吗？
说变就变，一点没变。
江之也受不住他这一眼，不去好像是她心虚一样，妥协了：“我带你去。”
“顺路，”她又画蛇添足。
那个头像印在她脑子里，那点久别重逢的激情一下被浇灭。他们沿着这条路沉默地走，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大二时，她圣诞回国，去了一趟叶家，正好碰见他打回来的视频，她在门口换鞋，听见宋碧云的声音传来。
“珊珊，好好和叶序玩哦，注意安全。”
“好的，奶奶。”一个甜美的声音隔着屏幕传来，声线很清亮。
“小序，”叶绥鸣出声。
“爷爷。”她听见这个声音时，解鞋带的手毫无章法，又重新套了个死结。
“好好照顾珊珊哦，别让她受伤了。”
“放心吧，爷爷。”这次又多听到三个字。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珊珊是谁，更不可能去问。如果是他女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她应该祝福的。
刚刚那个头像会是珊珊的吗？
叶序看她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有必要这么防着他吗？刚刚明明是她自己叫他的，又那样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她这种走法，怎么不走到马路中间去。
他落后两步换了方位，把她赶到里面去。
这下更好，她一直往里，这次是要准备走到海里去。
道路尽头的拐角处就是那家面包店，这里常年排队，今天似乎还好，只有几个人等在门口。
她停止脚步，看向他：“应该就是这家，你核对一下名字。”
“嗯，”叶序懒得看，她说是就是吧，反正都是她说了算。
他走到队列末尾处，依次序排队。
江之也跟着他，站在队列之外。
叶序：“你不买？”
“不买，”江之也摇头，她明天就要走了，买了吃不了是浪费。
“不过这家面包店很受欢迎，材料比较健康，女孩子和健身人士都喜欢。”就是不知道他要送的人，是不是两种标签都有。
叶序：“你吃过？”
“嗯。”自己买过，也帮同事买过。
叶序：“谁给你买的。”
.......
“自己买的。”她悻悻道。
轮到他们时，叶序直接走向了导购，把图片给她看，上面口味和数量都有。
“先生，还需要其他的吗？”
他看了一眼那个在货架旁游移的身影：“一样的，再要一份。”
她站在门口，等着他结账，看着他拿着两个纸袋出来。
她吐了口气，看着他越来越近：“还有要买的吗？”又一起往回走。
本来没有了，但他刚刚搜了一个。
又拿给她看：“知道这里？”
江之也就着他的手，皱了皱眉，他们站在一条坡道上，她呼吸的热度洒在他的手指上。
“知道是知道，可是现在关门了。”而且这地方不好找，上次一个内地来的朋友也要找这家卖汤料的小店，铺面特别小，逛了好久才找到。
“你给她说一声，明天再去吧。”她建议道。
叶序收了手机，隔了些距离。
她，是谁？
“你电话多少。”她还是决定送佛送到西：“那地方不好找，给你地址你也未必能找到，我上次帮一个朋友找过，我发给你一个附近的地址还有那家店的图片，你对应着来，应该就能找到了。”
她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动机，不带一点遐想。
叶序看着她，报出一串号码。她打过去，听见他手机震动了，就掐断。
叶序问：“你明天有事？”明天是星期天，她要去干嘛。
“嗯。”江之也说：“我明天的飞机回申城。”
“回去休假？”这个时间段没有什么节假日。
“不是。”江之也说：“离职了，要回家。”
离职了、要回家。
所以以后就不在香港了，他唇边溢出一丝苦笑。所以他追过来干什么，简直是不长记性。
这个微表情，看在江之也眼里就是一抹嘲弄，她瞬间失去了走下去的勇气。指了指身后：“我要左转了。”
“嗯。”叶序站着没动，把其中一个纸袋递给她。
“给我的？”她没伸手，她明明说过不要的。她给别的女孩买的，她吃下去会毒死自己的。
还没动作，叶序的电话再次响起来，她拿过两个纸袋：“去接电话吧。”
他看了眼来电，走到更边沿的位置。
行吧，还背着她接。她耸耸肩，把一个纸袋里的东西塞到另一个纸袋里，左手拎了个空的。
叶序打完电话回来时，她把有东西的那个递给他，果然是丝毫未察觉。
“我走了，拜拜。”
“你，”叶序叫住她：“明天一个人走？”
“嗯。”她点头：“你呢，一个人来的吗？”
叶序犹疑道：“不是。”确实不是，他和叶曲一起来的。
“嗯。”她笑了笑，“拜拜！”
叶序看她转了进去，沿着坡路往下走。江之也从拐角处绕了回来，回到刚才分别的路口。
上次没有和他好好告别，这次应该算吧！
这是香港有名的打卡地，现在还有游客在拍照。这里的街景总是怀旧的，让人看不清所处的时空，她看着他的背影融入油画里，像一部老电影的结局。
记忆中的脸就是这样的，只是头发长了点，额发扫在眉毛处，像上世纪的当红港星。步伐和背影更坚毅了，好像也更居家了。
不像以前，是在天上飘着的。
然而这一次，他与她的距离更远了。
那些古远而深刻的记忆再次袭来。若是要为那段经历下个定论的话，那只能是浪漫。
荒唐的事、喜欢的人。
不就是浪漫吗？
叶序回到刚刚见到江之也的地方，他的车还停在那里。他拉开驾驶门，把纸袋扔在副驾驶上，仰着头，回回神。
刚刚在隔壁打球的也是她吗？为什么那么用力，不开心吗？
他揉了揉眉骨，甩掉这些思绪。
真是可笑，江之也的规划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你。
在乎这些，有何意义。
叶序将驾驶窗摇下三分之一，台风过后的天气依旧是湿热，夜风灌进来拂在脸上，才有了一丝凉意。
他沿着蜿蜒的山路，车速很快，电台里播着一首粤语歌，他调大了音量，静静地听。
“为何不浪漫是种罪名”
“为何不轰烈是件坏事情”
“从来未察觉我每个动作”
“没有声都有爱你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