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一类人。
就是你明明看透了她的虚伪以蛇，听惯了她的甜言蜜语，知道她除了美貌一无是处，脾性还极差，半分自知之明都没有——
可你的目光，仍不由自主地停在她身上。
周昭寒轻轻呼出了一口沉气。
明明如今一切都如他所愿，可他心底的烦躁却比几日都甚。
自从他于南山寺回来后，秦娇娇就没在他的梦里出现过了。
可他并没有从这一切挣脱开来。
他仍会忍不住惦记她。
是的惦记，和感情无关，只是惦记。
“殿下，宴席还没结束，您要去哪里？”身边的宫娥见他突然起身，忙有些急切地问道。
皇后娘娘身边的齐嬷嬷特意叮嘱过她们，若是太子殿下提前早退，则唯她们是问。
周昭寒从远处两个看了心烦的人身上收回视线，慢吞吞地看了壮胆的宫女一眼。
“孤下去醒醒酒，不用你们跟着。”
他补了一句，“孤并没有要回东宫的念头，你们请放心。”
提心吊胆的宫娥这才松了口气，也不敢真拦着这太子爷，立刻唯诺地应许了一句是。
就看旁边长眼色的人已经提前替太子爷扫了扫路。
周昭寒一路向北走。
于旁人而言，稍微一个不小心没领路的就会迷路的皇宫，于他而言却是轻车熟路。
或者说，这里是他的家。
只是太大了，便像围城。
空气中悠悠传来御花园的丝竹之声，他脚步片刻不停。
母后三日前曾遣道童给他送信，说今日她要出席。
然而御花园里，她却迟迟没有动面。
只剩了几个位分高的妃嫔替她主持大局。
周昭寒猜想母后应该是从道观搬回皇宫了。
母后凭生被人误解诸多，但唯有两件事和传言中一样。
一是，她爱周斯帝，确实是爱到了极致，所以才出家入寺。
二是，她正如传言里所说，一生从未说过谎话——不行就不行，哪怕是生父求她，她也拒绝的干脆利落，从不给人以含糊不清的希望。
所以周昭寒想，她应当是回来了，但是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脚。
几十年前有史官记载，说陈家出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姑娘，出生那日是凤火烧云，天有异象。
说她嫁了谁，谁就是皇帝。
后来的故事果不其然，最不受待见的周斯帝现如今却应了预言稳坐皇位，笑谈霸业。
“吱呀——”
皇宫三千座宫殿里，少有这样破旧的门，在一片朱红瓦绿中格格不入，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门推开后，是萧条的树，衰败的漆，阴森的神像。
还有一个跪在地上白发及腰的女子。
此刻她慢慢转身，方显露真容。
“母后。”周昭寒轻声喊。
许久后，这女子才簌簌地惊动了一下，而后回头。
她眉眼极其的寡淡平常，和出生时的异像相比，显得是那样的平净，就好似是泼了墨又去混了水的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惊心与停滞。
然而就是这样的女子，年少出阁时，曾让四个皇子竞相求娶，堪称是一代传奇。
“你来了。”
她说。
常年的吃斋，陈皇后说话的时候都似乎和旁人不在一个世界里。
她和寻常的母亲不一样，没疼爱过周昭寒和周朝歌，在周昭寒刚出生的时候甚至一度还想掐死他。
最后被手疾眼快的孙嬷嬷拦了下来。
孙嬷嬷抹着泪问她，说娘娘何苦呢？
当时的陈皇后看着像疯了，因为坐月子不能洗头，她昔日最是水滑的长发甚至都有了异味。
“他是个男孩——”皇后的咆哮声在坤宁宫回响。
孙嬷嬷一听后愣了，说这不是喜事么？
“这是娘娘您的福分啊，历朝历代，多少皇后就是因为没有皇子傍身，地位不稳...娘娘您第一胎得了小皇子，这是天佑啊！”
陈皇后只是又哭又笑地滑落在地上，冰冷的砖石倒影出她年轻的面孔，不知为何有些扭曲。
她伸手，狭长的护甲在虚空中描摹被孙嬷嬷抱在怀中的周昭寒。
“嬷嬷，可是他只许诺了我一个皇子。”
这句话在坤宁宫彻夜回响，和小皇子的哭喊声混合。
后来孙嬷嬷才知道，周斯帝曾和陈皇后保证过，一定会给她一个亲生的皇子。他甚至向她承诺，若有谁比她先诞下皇子，那么那个人和那个皇子都活不下来。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要陈皇后答应他一个条件。
那就是他只会涉猎后宫三年。
……
“是的，母后。”周昭寒平静道。
周昭寒和周朝歌都同陈皇后生的不像，偏偏陈皇后本人对于这点是极满意的。
她如今转过身后，眼睛已经初显老态，凹陷了下去，可是在触及周昭寒面容的时候，却宛如死灰复明。
“像...你同他，生得真像。”
抬靴走来的少年黑发用玉挽成，丹凤眼伴着剑眉，纵一身的意气都被这一身太子常服压着，却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狂。
他推门走来时，脚步稳而轻，柳枝斜挑，朱门轻颤。
恰如当年那个，千里迢迢要来陈家娶她的少年。
周昭寒看着自己的母后突如其来红了眼，心中却已明白她是想起了谁。
随着他年岁渐长，这几年每次见到陈皇后，她都会怔怔地看着他出神。
沉吟片刻，他直奔主题。
“我以为，您应该参加今日的赏花宴，那些诰命夫人世家主妇都近五年光景未曾经见到您了。”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长时间不出现，才越会引起底下人猜忌。”
陈皇后说她已是世外之人。
“那您又回这皇宫干什么？”周昭寒忍着薄怒问，“就因为他，当年在这里指着满天星光，说日后要让天下都为您嘉冕——”
“对你父皇放尊重点！”陈皇后呵斥道。
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有些类似于人的情绪起伏。
这座宫殿并不是一开始这么破旧的，甚至它还曾给这后日的帝后做过婚房。
周斯帝娶陈皇后前，只是皇家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哪怕他最后顺利迎娶到了陈皇后，也并未引人注目。
只是旁人都笑他不自量力。
——因为他甚至直到成婚前，都没有被分到一座独立的王府。
成婚都是挤在了这样的宫殿里。
宫殿有个很美的名字，叫瑶星殿。
在晚上能看到万千星辰。
周斯帝正是在这里许诺她，日后要让她站在天下最高的台阶上和他并肩。
后来成为皇后后，那年那个满脸都是爱意的少女就把这里封起来了，不允许任何人进来，连打扫都不要人来。
只有每年特定的日子，她会亲自来到这里。
比如今年的赏春宴。
“好，我只是不明白！”周昭寒忍不住拂袖。
片刻后，他声音忽然有些发涩。
“今日是赏春宴，我在，九弟也在，您就不想去看看他吗？上次选妃宴您不在乎，这次九弟都知道您回来了，您已经不去看看——”
“难道，您真的不想去见见，九弟喜欢的女郎吗？”
他问。
陈皇后看着他，仿佛周昭寒说了什么无理取闹的话一般。
竟缓缓扯出来了一个僵硬的笑。
她说，“你们身上留着你们父皇的血，合该和他一样的冷漠无情，婚姻和朝堂有什么不同，只是利益交换——我不懂这些，去看了又有什么用？”
这话轻柔地就好像在责问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去和小孩子争抢一样。
周昭寒听了这话后心头蓦然一冷。
他们的母后，竟然一直都是这么看他们的——可是他一时喉咙被不知名的情绪堵住。
因为母后说的没错。
他要娶的太子妃，只要条件合适了，环肥胖瘦，谁都可以。
“可是...九弟和我是不一样的——”
陈皇后平静地看着他，那双黑眸里竟闪过几丝的讽意。
“不一样在哪里？”
“他可以娶他想要的姑娘，只要他喜欢。”
“他的妻子，可以和利益无关，可以不必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小姐，不必参与势力角逐，可以活得干干净净的，只要他喜欢——”
周昭寒一边说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秦娇娇。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逐渐在他心中蔓延。
他反复告诉自己，远离秦娇娇，远离秦娇娇——
到底是因为这些个梦让他害怕了，还是因为他喜欢也不能娶她？
因为她来自青州，对他的太子之位毫无益处。
所以如果他要娶她，那就只能是喜欢，甚至都想不到第二个能用来遮掩的原因。
“是么？”陈皇后有了些兴趣，她看着底下脸色发白的大儿子，忽然有了些微妙的预感，“那么，我猜你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应当是朝歌他——真有了喜欢的人？”
“并且，此时此刻，还在这里？”
周昭寒说是。
陈皇后闭眼，她脑海中不知为何忽然浮现了出了那个男人。
——周斯帝。
周昭寒和周朝歌一直以来都和他们的父亲很像，不近女色，甚至对女色避之不及，多美的姑娘在他们眼里或许只是一堆活动的肉。
这是陈皇后冷眼旁观她两个儿子诸多年得到的结论。
她觉得他们都是怪物。
她爱上了一个怪物，又生下来了两个小怪物。
如今周昭寒却告诉陈皇后，原来怪物，也可以喜欢上别人。
就像是一桶冷水从她的头上倾泻而下。
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好像活了半辈子才有人告诉她，这世界竟然是东升西落一般的周常。
陈皇后哭了。
一滴又一滴的泪砸在她雪白的发丝上。
这是她前年为感了风寒的周斯帝，一夜熬白的头发。
一滴又一滴，一根又一根。
这个女人藏了半辈子的泪，终于留下。
就是你明明看透了她的虚伪以蛇，听惯了她的甜言蜜语，知道她除了美貌一无是处，脾性还极差，半分自知之明都没有——
可你的目光，仍不由自主地停在她身上。
周昭寒轻轻呼出了一口沉气。
明明如今一切都如他所愿，可他心底的烦躁却比几日都甚。
自从他于南山寺回来后，秦娇娇就没在他的梦里出现过了。
可他并没有从这一切挣脱开来。
他仍会忍不住惦记她。
是的惦记，和感情无关，只是惦记。
“殿下，宴席还没结束，您要去哪里？”身边的宫娥见他突然起身，忙有些急切地问道。
皇后娘娘身边的齐嬷嬷特意叮嘱过她们，若是太子殿下提前早退，则唯她们是问。
周昭寒从远处两个看了心烦的人身上收回视线，慢吞吞地看了壮胆的宫女一眼。
“孤下去醒醒酒，不用你们跟着。”
他补了一句，“孤并没有要回东宫的念头，你们请放心。”
提心吊胆的宫娥这才松了口气，也不敢真拦着这太子爷，立刻唯诺地应许了一句是。
就看旁边长眼色的人已经提前替太子爷扫了扫路。
周昭寒一路向北走。
于旁人而言，稍微一个不小心没领路的就会迷路的皇宫，于他而言却是轻车熟路。
或者说，这里是他的家。
只是太大了，便像围城。
空气中悠悠传来御花园的丝竹之声，他脚步片刻不停。
母后三日前曾遣道童给他送信，说今日她要出席。
然而御花园里，她却迟迟没有动面。
只剩了几个位分高的妃嫔替她主持大局。
周昭寒猜想母后应该是从道观搬回皇宫了。
母后凭生被人误解诸多，但唯有两件事和传言中一样。
一是，她爱周斯帝，确实是爱到了极致，所以才出家入寺。
二是，她正如传言里所说，一生从未说过谎话——不行就不行，哪怕是生父求她，她也拒绝的干脆利落，从不给人以含糊不清的希望。
所以周昭寒想，她应当是回来了，但是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脚。
几十年前有史官记载，说陈家出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姑娘，出生那日是凤火烧云，天有异象。
说她嫁了谁，谁就是皇帝。
后来的故事果不其然，最不受待见的周斯帝现如今却应了预言稳坐皇位，笑谈霸业。
“吱呀——”
皇宫三千座宫殿里，少有这样破旧的门，在一片朱红瓦绿中格格不入，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门推开后，是萧条的树，衰败的漆，阴森的神像。
还有一个跪在地上白发及腰的女子。
此刻她慢慢转身，方显露真容。
“母后。”周昭寒轻声喊。
许久后，这女子才簌簌地惊动了一下，而后回头。
她眉眼极其的寡淡平常，和出生时的异像相比，显得是那样的平净，就好似是泼了墨又去混了水的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惊心与停滞。
然而就是这样的女子，年少出阁时，曾让四个皇子竞相求娶，堪称是一代传奇。
“你来了。”
她说。
常年的吃斋，陈皇后说话的时候都似乎和旁人不在一个世界里。
她和寻常的母亲不一样，没疼爱过周昭寒和周朝歌，在周昭寒刚出生的时候甚至一度还想掐死他。
最后被手疾眼快的孙嬷嬷拦了下来。
孙嬷嬷抹着泪问她，说娘娘何苦呢？
当时的陈皇后看着像疯了，因为坐月子不能洗头，她昔日最是水滑的长发甚至都有了异味。
“他是个男孩——”皇后的咆哮声在坤宁宫回响。
孙嬷嬷一听后愣了，说这不是喜事么？
“这是娘娘您的福分啊，历朝历代，多少皇后就是因为没有皇子傍身，地位不稳...娘娘您第一胎得了小皇子，这是天佑啊！”
陈皇后只是又哭又笑地滑落在地上，冰冷的砖石倒影出她年轻的面孔，不知为何有些扭曲。
她伸手，狭长的护甲在虚空中描摹被孙嬷嬷抱在怀中的周昭寒。
“嬷嬷，可是他只许诺了我一个皇子。”
这句话在坤宁宫彻夜回响，和小皇子的哭喊声混合。
后来孙嬷嬷才知道，周斯帝曾和陈皇后保证过，一定会给她一个亲生的皇子。他甚至向她承诺，若有谁比她先诞下皇子，那么那个人和那个皇子都活不下来。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要陈皇后答应他一个条件。
那就是他只会涉猎后宫三年。
……
“是的，母后。”周昭寒平静道。
周昭寒和周朝歌都同陈皇后生的不像，偏偏陈皇后本人对于这点是极满意的。
她如今转过身后，眼睛已经初显老态，凹陷了下去，可是在触及周昭寒面容的时候，却宛如死灰复明。
“像...你同他，生得真像。”
抬靴走来的少年黑发用玉挽成，丹凤眼伴着剑眉，纵一身的意气都被这一身太子常服压着，却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狂。
他推门走来时，脚步稳而轻，柳枝斜挑，朱门轻颤。
恰如当年那个，千里迢迢要来陈家娶她的少年。
周昭寒看着自己的母后突如其来红了眼，心中却已明白她是想起了谁。
随着他年岁渐长，这几年每次见到陈皇后，她都会怔怔地看着他出神。
沉吟片刻，他直奔主题。
“我以为，您应该参加今日的赏花宴，那些诰命夫人世家主妇都近五年光景未曾经见到您了。”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长时间不出现，才越会引起底下人猜忌。”
陈皇后说她已是世外之人。
“那您又回这皇宫干什么？”周昭寒忍着薄怒问，“就因为他，当年在这里指着满天星光，说日后要让天下都为您嘉冕——”
“对你父皇放尊重点！”陈皇后呵斥道。
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有些类似于人的情绪起伏。
这座宫殿并不是一开始这么破旧的，甚至它还曾给这后日的帝后做过婚房。
周斯帝娶陈皇后前，只是皇家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哪怕他最后顺利迎娶到了陈皇后，也并未引人注目。
只是旁人都笑他不自量力。
——因为他甚至直到成婚前，都没有被分到一座独立的王府。
成婚都是挤在了这样的宫殿里。
宫殿有个很美的名字，叫瑶星殿。
在晚上能看到万千星辰。
周斯帝正是在这里许诺她，日后要让她站在天下最高的台阶上和他并肩。
后来成为皇后后，那年那个满脸都是爱意的少女就把这里封起来了，不允许任何人进来，连打扫都不要人来。
只有每年特定的日子，她会亲自来到这里。
比如今年的赏春宴。
“好，我只是不明白！”周昭寒忍不住拂袖。
片刻后，他声音忽然有些发涩。
“今日是赏春宴，我在，九弟也在，您就不想去看看他吗？上次选妃宴您不在乎，这次九弟都知道您回来了，您已经不去看看——”
“难道，您真的不想去见见，九弟喜欢的女郎吗？”
他问。
陈皇后看着他，仿佛周昭寒说了什么无理取闹的话一般。
竟缓缓扯出来了一个僵硬的笑。
她说，“你们身上留着你们父皇的血，合该和他一样的冷漠无情，婚姻和朝堂有什么不同，只是利益交换——我不懂这些，去看了又有什么用？”
这话轻柔地就好像在责问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去和小孩子争抢一样。
周昭寒听了这话后心头蓦然一冷。
他们的母后，竟然一直都是这么看他们的——可是他一时喉咙被不知名的情绪堵住。
因为母后说的没错。
他要娶的太子妃，只要条件合适了，环肥胖瘦，谁都可以。
“可是...九弟和我是不一样的——”
陈皇后平静地看着他，那双黑眸里竟闪过几丝的讽意。
“不一样在哪里？”
“他可以娶他想要的姑娘，只要他喜欢。”
“他的妻子，可以和利益无关，可以不必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小姐，不必参与势力角逐，可以活得干干净净的，只要他喜欢——”
周昭寒一边说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秦娇娇。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逐渐在他心中蔓延。
他反复告诉自己，远离秦娇娇，远离秦娇娇——
到底是因为这些个梦让他害怕了，还是因为他喜欢也不能娶她？
因为她来自青州，对他的太子之位毫无益处。
所以如果他要娶她，那就只能是喜欢，甚至都想不到第二个能用来遮掩的原因。
“是么？”陈皇后有了些兴趣，她看着底下脸色发白的大儿子，忽然有了些微妙的预感，“那么，我猜你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应当是朝歌他——真有了喜欢的人？”
“并且，此时此刻，还在这里？”
周昭寒说是。
陈皇后闭眼，她脑海中不知为何忽然浮现了出了那个男人。
——周斯帝。
周昭寒和周朝歌一直以来都和他们的父亲很像，不近女色，甚至对女色避之不及，多美的姑娘在他们眼里或许只是一堆活动的肉。
这是陈皇后冷眼旁观她两个儿子诸多年得到的结论。
她觉得他们都是怪物。
她爱上了一个怪物，又生下来了两个小怪物。
如今周昭寒却告诉陈皇后，原来怪物，也可以喜欢上别人。
就像是一桶冷水从她的头上倾泻而下。
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好像活了半辈子才有人告诉她，这世界竟然是东升西落一般的周常。
陈皇后哭了。
一滴又一滴的泪砸在她雪白的发丝上。
这是她前年为感了风寒的周斯帝，一夜熬白的头发。
一滴又一滴，一根又一根。
这个女人藏了半辈子的泪，终于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