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收尾,对面的傩巫之一便惊怒交加:

    “慎言!白子澈,你犯下如此大错,虽大祭司心有不忍,却也只能将你送往大理寺,但往日傩巫塔待你不薄,你怎可如此无礼,颠倒黑白?”

    温赤璋皱眉,似是想要开口,却被抢先。

    “我无礼?”白子澈哼笑道,“我若是真是无礼,在牢里面被审了三天的人就该是你们了!”

    “你!”

    那傩巫霎时青了脸色,大祭司却是眯了眯眼,止住了其动作。

    他慢条斯理地敲了敲权杖,捋着胡子道:“倒是老朽惭愧,从前竟是未发现塔中还有个这般伶牙俐齿的人物。”

    白子澈接话:“确实没发现,不然怎会白白让我扫了一年的地呢。”

    另一名傩巫则道:“这口舌之快你又逞得了几时?你现下已是泥菩萨过河了!”

    泥菩萨过河?

    白子澈心中慢慢咂摸着这几个字眼,慢慢送出一个笑来。

    “好啊,如今大理卿坐镇。正好公理在此,且让我听听,我是怎么‘泥菩萨过河’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冲温赤璋的方向抱了抱拳。

    “好说,”那傩巫道,“三日前,我等共往太阳神祭祀,你却告病,大祭司准你假,谁知你却下落不明,而祭祀结束后,众人回塔,却在塔中发现工部侍郎之女的尸身。”

    “第二日,你全须全尾地出现在塔中,面对追问却逃避不答,这该当何罪?”

    白子澈点了点头,将头转向先前冲她发火的那傩巫,抬了抬下巴:“嗯,他说完了,你呢?”

    “我?”那傩巫似是没料到还有他的事,顿时怒从心头起。

    “好,你既然不服,那我再问你:你一个被押在地牢的犯人,是如何又踏出大理寺、如何出现在案发现场的?”

    这话可就有所歧义了,他话出口便有些后悔,看了眼温赤璋的面色。

    温赤璋则还是那张无表情的脸,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白子澈再次点头,面露深沉:“唔,这也是一个点,还有呢?”

    “还有?”那傩巫急了,“你还想要什么还有?”

    见白子澈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转向温赤璋,拱手道:“大人,你难道就放任她再次信口雌黄,挑衅公堂吗?”

    温赤璋冷冷道:“两方皆做陈述,乃正常办案顺序,如何又能算作挑衅公堂?”

    傩巫顿时哑口无言。

    此言一出,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来大理寺如今的屁股朝哪边歪了。

    温赤璋的态度令白子澈有些意外,她转过头,望着那双蓝色的双眸挑了挑眉。温赤璋则目不斜视。

    大祭司咳嗽几声,身旁傩巫赶忙为其抚背,他挥手示意不用,抬眸:“照温大人的意思,是一定要包庇这罪女不可了?只望大人不要后悔才好。”

    白子澈摇摇头道:“好说。你们都说完了是吧?”

    她扫视一圈周围人,最后将目光盯在先做陈述的那名傩巫脸上,后者被她看得有些莫名的不自然,咽了口唾沫。

    “从你开始吧。”她道,“你说你们共往太阳祭祀?”

    那傩巫答得掷地有声:“不错!你待怎地?”

    白子澈哈哈笑道:

    “不怎地!只是我看你对我的‘罪行’如数家珍,想必是对我触碰的‘规则’也了解地很透彻了!那我请问你,这祭祀是什么规格,有多重要,又是几年举办一次?”

    那人嗤道:“这都不知?平日里的功课都做到何处去了——你且听好了!太阳神祭祀乃傩家圣仪,每逢十年便有一回,当日大祭司主导为民祈福,连圣上都要亲临。”

    “哦,”白子澈缓缓道,“你的意思是那就是十分重要了?”

    傩巫不耐道:“不然呢?”

    白子澈:“可是我为何轻轻松松便请假成功了呢?”

    室内一片寂静。

    那傩巫愣住了,随即梗着脖子道:“这……当然是因为大祭司心善,体谅你一介女流,多有不方便……”

    白子澈哦了一声:“既然体谅我‘一介女流’,为什么还要让我做扫地这种粗活呢?”

    傩巫一时被顶住:“这……”

    白子澈则摆手:“别‘这’了,我来帮你找个理由吧!因为我是个扫地的,所以有我没我都无所谓——对不对?”

    傩巫面露犹疑,没有接话。

    另一边的傩巫见状不妙,插道:“少在这里狡辩了!你说的那些又证明得了什么?你杀害重臣之女可是证据确凿!”

    白子澈故作愁态:“‘证据确凿’是吧。”

    她抱臂,支起手肘敲了敲下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理寺的狱丞审问我时,第二句话就是‘“主动坦白,从宽处理,若是等到搜到证据,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对面人接道:“那又如何?”

    “当然不如何,”白子澈翘起嘴角,“只是不知我昔日同僚竟有如包公再世,比大理寺人员都要专业!”

    见温赤璋淡淡地看过来,白子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她清了清嗓子,深沉道:“好吧,那就让我听听你们有什么证据。你们是抓到我逃跑的行迹了,还是第二天又亲眼看到我偷跑回来了?”

    那人道:“当然是有人亲眼所见……”

    “哎,那可就奇了怪了。”白子澈惊奇道,“我一个扫地的,平日里大伙不知道能不能叫的上来我的名字,怎么消失一个晚上,就这么万众瞩目了?”

    对面脸色青红交加:“这……那你还不是出去了?你又如何解释?”

    白子澈答:“我有什么可解释的?按照你们的说法,我身体不舒服,请了假,然后出塔休整——这不是挺自然的么?”

    “那为何无人知晓你的行踪?”

    白子澈奇怪道:“我‘一介女流’,你们几个男人,知道我的行踪干什么?”

    被自己抛出去的话怼回来,对面傩巫顿时哑口。

    “再者说了。”她接着道,“你们说我去向不明,那你们去找过我吗?”

    那傩巫不着痕迹地和另一人对视一眼,而后道:“当然有了!”

    白子澈颔首:“不错,那你们都去哪了?”

    “自然是去你家中……”

    “我家中?”白子澈弯唇。

    对面二人见她神态,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对啊,你……”

    白子澈则转向温赤璋,问道:“温大人,你可听好了,我这二位同僚对我真是关心至极,不仅寻我,还去了我‘家’中寻我。”

    温赤璋颔首:“不错。”

    白子澈一字一顿道:“那么,请温大人与诸位说明一番,我可有家,家又在何处?”

    “白子澈,去岁三月考入傩巫塔,从未出过塔中。”男人嗓音清亮,“在京中无家属,少时父母双亡。”

    一傩巫登时急了,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你!你这是从何得知?”

    温赤璋冷声道:“傩巫塔中的人员统计书。”

    那人道:“温大人,这是我塔中物品,你们怎可能……?”

    话说到一半,便被身旁一直没发话的人揪了揪衣袖,他不耐烦道:“干什么?”

    另一人苦着脸,与他耳语:“大人,温大人那日确实……”

    此傩巫的脸色顿时变得绿油油的,仿佛吃了苦瓜般难看。

    白子澈歪了歪头:“说完了?”

    “那好,”她道,“行了,都听清楚了吧!我没有家。”

    “那么请问同僚,你们当天去的是哪里,又搜得是何处呢?”

    大祭司见状,眯眼道:“那天乱得很,大家处理事情晕头转向,搞错细节很正常。”

    白子澈含笑道:“好说!那我们再来论论其他的!你们说我去向不明,却说不清我去了何处,又见了什么人。既然你们答不上来,我可就要问问你们了,且听好:傩巫塔是否寻常不让人随意外出?”

    一傩巫想要回话,却被身后人拉住,摇了摇头。

    他们不回答,却也如了白子澈的心意。白子澈接着道:“我是否在来傩巫塔的一年之内从未外出过?”

    众人鸦雀无声。

    见无人发话,白子澈扫视一圈,随即朗声道:

    “既然我在宫中无亲属,又从未外出,那么请问:我一个人不胜地不熟的扫地官,是如何让你们这些在宫中浸|淫|已久、对宫内了如指掌的老人们,接连一个夜晚都遍寻不到的?”

    她道:“惭愧,我竟是不知我如此天赋异禀,比你们更了解这宫中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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