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陬对于阿莫斯的冷血程度忍无可忍,她一个转身冲到他的面前,发了疯一般举起刀柄,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左肩…

    很快,就如刚才一样,她的刀虽然扎在阿莫斯的肩头,流血的却是她的身体。

    可她不管不顾,依旧不肯停下动作,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促使她想杀死阿莫斯的欲望愈加强烈。

    而阿莫斯就那么立在那,不动如山,冷漠的看着她发疯。

    孟陬下手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她明知道自己会死,可还是想把这满腔的怨气发泄出去…

    但她是个人,反噬在她身上的每一刀都痛彻心扉,每一滴血都在提醒她大限将至。

    痛苦,迷惘,悔恨,以及对于琳娜夫人的愧疚,在此刻纠结于一身。

    她的双腿疲软到已经无法靠自身的力量站立,整个人跪趴在自己的血泊下,尽管如此,她那沾满鲜血的双手,还在不断地去够阿莫斯的四肢,试图在他的身上留下哪怕只有蚊子咬过那么大的洞口…

    但很可惜,阿莫斯从始至终都像是一座高山,一动不动地俯视着她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拖下去…”,阿莫斯冷冰冰的向死侍发令。

    “是。”

    孟陬被两名死侍托着胳膊站了起来,她的脸距离阿莫斯的脸只差一拳。

    从她甩下季榎独自一人回到古堡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会死的准备,可她原本的计划是拉着阿莫斯一起死,能拼一个同归于尽的结局也算不错。

    可是现在,满身疮痍的只有她,还拖累进了一个无辜的琳娜…

    这叫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不能,所以她咬着牙关,忍着剧痛挣脱死侍的束缚,像一只满身的毛发浸满了鲜血的小绵羊,顽强不屈的拼着最后一口气与狼群对抗…

    孟陬这疯狂的举动,就连一旁痛哭的启娅都震惊了。

    这一回,阿莫斯的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只是居高临下的鄙夷,还有一丝不曾有过的敬畏。

    他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与孟陬对视的瞬间,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她眼中的无惧与愤怒。

    但结果并没什么不同,无论孟陬再往他的身体里扎多少刀,他还是毫发无伤。

    所以,当孟陬举起刀对准他心脏的那一刻,他仍然没有躲闪。

    孟陬彻底没了力气,那刀尖仅仅只是在他的胸口停留了两秒,很快就掉落在地。

    而孟陬也因失血过多,彻底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孟陬再次睁开眼,她虚弱无力的喘息着,讶异于自己竟然还没死?

    她的心头有过短暂的一喜,还以为是系统大发善心保了她一条狗命。

    可是很快,等她抬起头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且不切实际。

    她身处古堡的地下室,也就是盖勒曾被关押过的地方。

    她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双手被铁链吊挂着,已经有些麻木了。

    对面是阿莫斯那张要死不死的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看到她清醒,阿莫斯端着餐盘走近,叉起一块鸡丁递到她嘴边,温声道:“吃吧。”

    孟陬看都不看他,再次闭上眼。

    “都到这种程度了,难道还担心我会给你下毒吗?”,阿莫斯笑了笑,见她不知趣,也不强行喂她。

    而是走到她的身后,按下墙壁上的机关,将吊住她双手的铁链往上升了升。

    很快,孟陬麻木的双手有了知觉,针扎一般的痛感迅速传开,她咬着牙根低吼道:“杀了我。”

    “想死?呵呵,做梦,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阿莫斯回到她的正面,歪着头笑道。“你要是不吃饭,我就每天给你注射营养液,就这么吊着你的命,让你生不如死。所以,我劝你还是乖乖吃饭吧。”

    阿莫斯再次将鸡丁递到她的嘴边。

    这一回,孟陬没能抵住美食的诱惑,心想反正早晚都是死,还不如吃饱了上路,总好过当一个饿死鬼。

    她将鸡丁咀嚼后咽下。

    阿莫斯又叉起一块西兰花喂给她。

    孟陬在吃西兰花之前,先问了一句:“琳娜夫人呢?”

    “葬了。”,阿莫斯冷漠回答道。

    孟陬顿了顿,又问:“你被传送过来多久了?”

    “记不清了。”,阿莫斯摇摇头,似乎真的努力回想了一下,但是没想得起来。

    孟陬没想到阿莫斯竟然这么实诚,对于她的问题有问必答,便变本加厉,试探着问道:“你不打算离开这吗?你不想回去见自己的父母吗?”

    “父母…”,阿莫斯在口中念了几遍,然后又将西兰花塞进孟陬的嘴里。

    许久后,他才小声喃喃道:“他们不会在意的。”

    阿莫斯本名叫骆意,他的父亲是生物学教授,母亲是某研究院的主任,哥哥年纪轻轻就成了体制内的领导干部,家里其他几个堂兄弟姐妹也都在各自的领域颇有建树。

    偏偏除了他。

    骆意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上,父母总是要求他比同龄的孩子更加突出。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骆意因为漏答了一道数学选择题,错失了全年级第一的名次。

    年仅十岁的他,第一次从爸妈的脸上看到了失望,尽管班主任一个劲的鼓励他,说第二名的成绩也很优异了,下次再接再厉就好。

    可他那天生的好胜心,还是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接受自己的“失败”。

    没有任何人强迫,他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将那道漏答的数学题抄写了整整一百遍。

    初中刚入学时,骆意以全市第一的名次站在众师生面前发表演讲。

    他怕自己在上台时念错,竟然一晚没睡,提前将稿子全都背了下来。

    全篇一千多字,他一字不差一个磕跘都没打,就为了在众人面前博得一个称许的眼神。

    高三即将毕业时,班里其他的同学每天都在哀怨,说自己昨晚复习到几点几点,又是一夜没睡好,担心模拟考出问题之类的。

    只有他淡定从容,胸有成竹。

    其他同学纷纷朝他投来羡慕的眼光,围在他的书桌前取经,夸他作为学霸就是牛,有这么好的基因和天分,不用刻苦学习就能拿到好成绩。

    面对这些恭维与赞美,他每次都只是沉默地笑笑,依旧到点就回家,第二天再准时来学校,从不留下来复习。

    仿佛学习这种事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可天分这两个字是承载了巨大压力的,一旦哪次考试失利,这所谓的天分就成了无形的绳索,将他的脖子越勒越紧。

    果不其然,可谓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高考,他落榜了。

    但落榜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不会,而是答题的时候,他坐在考场里突然脑子一片空白,分明试卷上的每一道题的题型他都做过,可还是无从下笔…

    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他依旧坐在那里,连姓名都没有填写。

    监考老师在作答期间提醒过他两三次,他都跟没听见似的,满脑子都是父母的脸,还有他们常挂在嘴边的那句:骆意,你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注定要任何事都比别人优秀。

    从小到大,骆意从父母口中听到“优秀”这两个字,比叫他名字的次数还要多。

    逢年过节,其他人家和谐团圆围在一起看春晚吃年夜饭,而他们骆家的几代人就跟开研讨会似的互相交流着各自今年的发展与总结,长辈和平辈们之间的攀比体现在方方面面。

    骆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他的父母一辈子都在和别人比,他的哥哥也在跟堂兄弟比,自然而然…他也要比。

    四五岁时,骆意就开始了双语教学。

    某天爸妈带他到商场里玩,爸爸一时兴起,看到一个英语单词就让他念。骆意撅了撅嘴没念出来,谁知爸爸脸色一摆立刻就回了家,那天他什么娱乐项目都没能玩成,还被关进了书房。

    后来,有其他小朋友到家里来做客,妈妈总是有意无意地用英文和他对话,在得到对方家长的称赞后,骆意才能吃一口自己喜欢的零食。

    再长大一些的时候,骆意就明白了。

    其实在父母的眼里,他努力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展现出来的结果,必须能满足父母的虚荣心。

    按照爸爸的那句话来说,就是一家子的好基因到他的头上不能出现任何瑕疵。

    高考失利后,骆意被父母强制着进行了心理干预。

    起初,骆意还是有些开心的,他以为爸妈终于在意到了他的内心感受,可时间越久他就越是毛骨悚然…

    原来爸妈并不是担心他身体和心理出问题,而是想早点治好他,再给他报一年复读,并且要考上他们指定的那所学校。

    在爸妈看来,骆意就像是一个损坏了零部件的钟表,只要修复好了,就可以继续工作。

    骆意长期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他已经忘记了反抗是什么样的。

    很快,他就按照爸妈的要求,再次进入考场…

    这一回,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达成了父母的期望。

    其实骆意在学习上从来就没什么天分,只不过是用时间堆砌起来的勤能补拙,他在学校里故作淡定,晚上回到家却要靠药物保持兴奋,使自己一直保持在学习状态。

    而这个药,就是他那生物学教授父亲给的。

    高中三年,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苦熬过来的。

    在查完分数的那一刻,他终于松了口气,天真的以为这一切的噩梦都结束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所谓噩梦,正由此刻才刚刚开始……

    骆意从选专业开始就没有自主的权利,他的父亲独断专横,不由分说就帮他做好了决定。

    骆意被迫子承父业,选择了生物科学专业。

    在学校里,大家都知道骆意的爸爸是教授,自然而然地对他的要求更高一些,这些无形的压力使他感到很不自在。

    骆意每次越想做好,就越是不尽人意,才刚大一,他就挂科了两门。

    放假在家时,爸爸从不正眼瞧他,只对着大哥又夸又赞。

    出门在外,爸妈只主动介绍大哥的身份,以及他工作的单位等等,从不提及骆意。

    这种明显的偏心是个傻子都能感觉出来,可骆意被PUA太久了,他甚至还在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够聪明,让父母丢脸了…

    他的心理从自负转为了自卑,许多明明一开始很有信心解决的问题,总是一拖再拖,一让再让。

    大四那年,他考研失败了,没有从父母口中得到一句鼓励和安慰,反而换来一声声责骂:你真是给我们丢脸,全家那么多兄弟姐妹,就你最不争气!

    后来,骆意死在自己生日当天。

    第一个发现他的人是大哥,唯一一个抱着他哭痛不已的也只有大哥。

    而他的父母,则冷眼在一旁看着,眼神中透露出不是悔恨与不舍,而是诧异和不解…

    他们不能理解,作为父母,他们给骆意最好的生活环境,他们只是要求骆意表现的比其他孩子优秀“一点点”而已,怎么他就承受不了这样的小小压力,竟然在自己生日的当天选择自尽这种方式来报复父母…

    濒死的瞬间,系统同样给予骆意选择的机会,问他是否接受任务。

    这是骆意第一次为自己做主,他不假思索,甚至有些兴奋,选择了接受任务。

    骆意来到这里,成了阿莫斯。

    他把自己的经历当成苦水吐露给孟陬听。

    孟陬听完有感而发,吞咽下西兰花之后,吐槽道:“难怪…你会对启娅格外照顾,原来在你眼里,她和你一样都不被父母重视,都是被父母厌弃的孩子。”

    “可是,琳娜夫人一直都很爱她,她和你才不是同病相怜,可悲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她的话有点多,且字字珠玑,使得阿莫斯的表情有些不悦。

    他再次给孟陬喂食的时候,下手明显重了些,钢叉在她的上嘴唇微微用力扎了一下。

    孟陬吃痛的叫了一声“啊!”,还瞪了他一眼。

    面对这样的反应,阿莫斯感到新奇。

    “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和别人聊过天了。”,阿莫斯将餐盘搁在一边,蹲在她身旁,食指指尖轻轻勾在她的下颌,饶有兴致地道:“你的虚弱,你的反抗,都让我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我不打算杀了你,我还会经常来找你叙话,毕竟只有你能听得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说着,他从身后掏出一支注射器,那注射器里的不明液体又绿又黄,难以分辨是什么东西。

    孟陬晃动身体下意识想后退,不愿成为像马特那样多脚的怪物。

    她双手拼命地挣扎,却被一堵墙浇灭了逃离的希望,她的后背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两眼恐惧地望着阿莫斯:“你干什么,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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