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催雪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触碰到了一个秘密。

    她想自己一来就窥探到两兄弟的大秘密,这不太好。

    毕竟按照简聆衣的打算,她们估计是很多年都要住在这里。

    她一个外地人,上来就知道这么大的事情,目前大顺一家对她们表达了极大的善意,那以后还要不要相处了。

    就怕再见面尴尬。

    嘉催雪再一次站起身打算自己还是出去避一避,

    但大顺见嘉催雪身材单薄,也不忍心见她出去又是淋雨。

    大顺伸出手,手掌箍住嘉催雪的手腕。

    嘉催雪沉默,她又没能走掉。

    而大力被大顺的话惊在那里,也顾不上嘉催雪还在。

    于是嘉催雪默默坐回去,一言不发。

    外面的雨声回荡在耳边,屋内尘灰带着些闷闷的不适,令她的嗓子有些发痒。

    最后,大顺还是开口。

    //

    嘉催雪回来时,雨已经下的不大了。

    三个人就趁着雨小跑回来。

    简聆衣一见到嘉催雪就迎上去:“去换身干净衣服。”

    嘉催雪的发丝滴水,伸手拧了一把:“好,娘亲是不知道,那旧屋的灰尘积得极重,有我们收拾得了。”

    简聆衣闻言点头,那屋子确实如此,等明日收拾起来还真是不容易。

    于是简聆衣开始琢磨要不要雇些人来,毕竟她们娘俩所带的银钱不少。

    她们这边有着自己的打算,另一边的妇人在嘉催雪身后张望,眉目了还是担忧。

    嘉催雪安抚道:“不要担心,大顺哥带着大力在后面。”

    果真在嘉催雪说完,院子里开始出现他们两个的身影。

    嘉催雪看了一眼简聆衣,恰巧简聆衣也看向她。

    大顺着提着一只母鸡走在前方,而大力就在身后脚步跟得很紧。

    即便始终没有抬头,但显然大力已经安稳下来。

    “大力...”妇人担心的走上前两步,但因为身体脆弱,显得吃力。

    大顺见了忙上前搀扶住妇人的手臂:“娘,你去好好坐着,今晚咱们添道菜。”

    “这是哪里来的?”妇人自然注意到大顺手中的母鸡。

    因为了解儿子,这母鸡当然不可能是他偷盗所得,那就是花钱买的了。

    可是大顺花这钱,又是浪费。

    嘉催雪见状走过去,双手接在母鸡翅膀从大顺手中拿过来:“我和娘亲多有打搅,况且一路上大顺哥多有照顾,今天下了雨,正好喝完鸡汤去去寒气。”

    她这么说着,母鸡也在手里扑腾,年纪小,还没什么大力气。

    嘉催雪一时被带得身体不稳。

    还是身后一股力道扶住了她。

    看过去是大力,胖墩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还红红的。

    嘉催雪道了句谢。

    可即便不是大顺花钱,让嘉催雪花钱也不是这么回事。

    妇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简聆衣便在一边搀扶过来妇人:“姐姐做什么心疼,我这小子从未见他做什么讨好我的事情。正巧,今天我也是沾沾光了。”0

    嘉催雪一看就是那种好孩子,即便不心疼人,也有很多人来心疼嘉催雪。

    妇人当然知道这是简聆衣故意岔开话题的。

    “娘,你们进去吧,我和大力来做小雪想喝的鸡汤。”大顺说着碰了一下一言不发的大力。

    当然,一切担忧都在大力,此时大力若是表示赞同,那便是过去了。

    妇人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小儿子。

    而大力咬紧了牙关,迟迟不说一句话。

    氛围正在焦灼且古怪,嘉催雪伸出脚踹了一下大力:“你娘亲跟你说话呢。”

    “我...”

    “不就是说做完鸡肉不给你吃一口嘛,你至于这么小气吗?好了,一起吃行了吧。”嘉催雪用肩膀撞了一下大力。

    大力才道:"我才没有生气,娘你就等我们做完吧。"

    大顺跟着松了一口气,大力这一声娘叫出来就算是没事了。

    简聆衣深深看了眼嘉催雪,这才带着妇人走进里屋。

    她的女儿不知道在这么多年里学了什么,为人处事周到极了。

    这恐怕是王婆子教不到,更不可能教导的。

    而王婆子那个养子,就更不可能了。

    沉闷寡言,远没有嘉催雪机灵。

    二位母亲走进去,嘉催雪就扬了扬手里的母鸡:“我不会,你来拿。”

    大力也听话的接了过去。

    现在知道一切的他,信息量太大了,比起大顺这个哥哥,尚处于不熟的嘉催雪更让他觉得轻松。

    这顿饭嘉催雪唯一出的力,大概就是那只母鸡是她的钱买来的了。

    还好饭桌上,大力的状态回归不少。

    这让妇人也变得放心下来。

    “小雪,你多大了?”妇人含笑问。

    嘉催雪放下筷子:“十三岁。”

    “十三岁啊。”妇人有些讶异,实在是嘉催雪的个子有些矮,

    一听这个语气,嘉催雪也知道原因了。

    关键她的个子,十三岁作为女孩子也不矮了吧。

    从前那沉默寡言的木头薛岭就暗暗示意过嘉催雪的个子矮。

    想到这里,嘉催雪有些觉得好笑。

    因为他想到,薛岭甚至偷偷的每天多塞了两个鸡蛋给她。

    问他也不说话,就是盯着嘉催雪看。

    还是嘉催雪实在受不了他的莫名其妙,再三问出来的。

    这时候薛岭才支支吾吾开口:“小雪...你,你多吃点,然后长高。”

    真是不算好的回忆。

    嘉催雪哈哈一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还是简聆衣接着说:“小雪大概是天生不足,我也多注意的。”

    天生不足?

    嘉催雪想要反驳,后来还是住了口。

    算了,天生不足就天生不足吧。

    万一一辈子就只能当男孩子,这好歹是个理由。

    不过大力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十三啊!”

    嘉催雪对大力就没有那么拘谨礼貌了,她问:“怎么了?哥哥比你年长是吗?”

    一听嘉催雪这么说,大力的面子又有些兜不住了。

    嘉催雪悄悄凑到大力的身边说:“放心,哥哥会帮你收拾那群小崽子的。”

    一瞬间小胖墩想要反驳,又说不出来话。

    他不想承认嘉催雪的自认为是他哥哥,但如果不是嘉催雪光凭他和大顺也做不了什么。

    最后反倒把自己憋成个红脸。

    住在大顺大力的家里,他们将两兄弟的屋子让给了嘉催雪母子先住着,她们则母子三人住在另一间屋子里。

    两个屋子间有着堂屋,倒是彼此打扰不到。

    夜晚嘉催雪散了头发,用手护着灯火吹熄后短暂的一片漆黑。

    很快雨后出现了满天幕的星星,淡淡的月光充当了照明。

    摸上床,嘉催雪正准备盖被子睡觉,就听到简聆衣轻声问她:“那妇人是怎么回事。”

    他娘亲是著名的恶女,没被女主角审判前自然是没被削弱的聪明。

    嘉催雪闭上眼睛:“风月女子从良,从风月楼里带出来一个,又收养了一个。”

    月光的光华,令嘉催雪的白皙皮肤更是白皙。

    简聆衣侧身盯着自己的女儿看:“如何会传到大力耳朵里的。”

    “一群不知轻重的孩子嚼舌根,八成是家里当做饭后闲谈,论人是非的缘故。不过说到底,还是成见。”嘉催雪想到大顺讲诉时的无奈隐忍,“倒也不是什么密不透风不可言说的秘密,毕竟这村子里大多都知道是从风尘里嫁过来填房的。”

    “据说是花了几两银子,大的是楼里姐妹临终托孤,小的是对方亲娘才卷了席子填了土,就交托在她一个后母手中了,只是没想到才接到手里,孩子的爹也去了。如此就成了风月从良,但孤儿寡母。世上还真是这样的事情多。”嘉催雪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声音浅淡冷静。

    简聆衣不懂她还有什么没说下去:“什么样的事情多了?”

    嘉催雪:“不适合说罢了,娘亲就别问了。”

    简聆衣还未曾同嘉催雪这般交谈过。

    她知道嘉催雪的脑袋胜过普通孩子数倍,却未曾想对方的性子也是。

    细细计较,就是京中那些子弟也不外乎是如此。

    但简聆衣不想嘉催雪和掺和进去,听说那人的养子要成亲了。

    “你不必想这么多。”简聆衣想伸出手摸一摸嘉催雪的脑袋,最后还是收回来,“我们在这里同这些也没什么关系。”

    “他们兄弟俩挺好的。”嘉催雪说,“在村子里免不得要人帮衬。”

    一路上嘉催雪虽然娇气,却也像现在一样心中有数且处处有道理。

    简聆衣转过身平躺下来,也不清楚自己带着女儿隐居下来,远离乌烟瘴气的京都是日子好过,还是就此令嘉催雪泯然众人矣。

    “早些睡吧娘亲,明日还要收拾旧屋。”

    “好。”

    那旧屋灰尘积得一层厚,是简聆衣家里不曾外言的一处产业。

    与其忧愁打扫旧屋,简聆衣觉得自己应该操心操心这边一大片地。

    这片地做什么好。

    有心想要问问嘉催雪,但见对方呼吸稳定,明显是睡着了。

    一路舟车劳顿,嘉催雪本就坐马车颠簸得头晕。

    今日又淋了雨,周旋在村妇母子三人间。

    想来也是疲惫。

    简聆衣叹了声气,也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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