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昀看到这个罪魁祸首竟然敢跟过来,揶揄道:“你居然敢跟过来?”

    吴公子笑道:“有何不敢?天下之事就没有我不敢的!”

    陈昀将景宇淳交给白超。以她习武多年的内力,虽然武功不太好,但是提劲将人抱下马还是能做到的。但是如若长时间抱着便抱不动了,况且景宇淳身材高大,她更是做不到将他从外面抱到屋内的。

    几人进了这处二进院落,柯秦秦急忙领着人进了主卧,白超将景宇淳抱上榻安放好,紧接着便有个大夫小跑着进来行礼,柯秦秦急道:“免了,快看看人怎么样了?”

    “是。”大夫应答一声,赶忙给景宇淳把脉,又翻开景宇淳衣领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他受伤的手掌。

    陈昀、白超和柯秦秦围在旁边,看到大夫把完脉,柯秦秦便迫不及待地问:“如何?”

    大夫转身对柯秦秦拱了拱手:“回小姐,伤口虽深,却未伤到要害,但是失血过多,再加上元气有损,所以人现在还昏迷着。”

    陈昀问道:“可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倒是没有,只是短期内恢复不了元气。”

    几人松了口气,然后便听大夫说道:“病人需要静养,留下一人照顾便可。”

    陈昀说道:“我来吧!”

    柯秦秦赶忙说道:“你一个大男人如何能做得这伺候人的细致活?”

    白超看着二人皱了眉头:“公子平时由我服侍惯了,不麻烦二位了,还请便。”说着便是送客的意思。

    陈昀也不便再说话,转身向外走去,而柯秦秦却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榻上昏迷着的景宇淳。

    走到门外,发现天色已黑,看到背靠廊柱站着的吴公子,吴公子笑道:“没想到你竟然又回来救他。”

    她没理吴公子,径直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看白超的样子,定是不放心她来照顾他家殿下,毕竟他这次受伤,她有一定的责任。以景宇淳现在的状态,陈昀还是不放心,索性就在院中石凳上坐了下来。

    而柯秦秦看到陈昀在院中石凳上坐下了,冷冷哼了一声,安排一个侍女守在此处,让有任何动静立马回去向她禀报。

    初秋的夜带着透彻肌肤的冰凉,一阵风吹过,坐在石凳上的陈昀抱了抱肩膀。旁边吴公子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坛酒开始喝:“冷吗?”说罢将酒坛递到她面前。

    她侧头不理吴公子,吴公子一笑,自己喝了口:“还是不冷,要我说要不你就回去睡觉,反正有人守着他,要不……”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我这人就是太好心!”

    陈昀仍旧不理他,趴在了石桌上,可是秋风阵阵,她衣衫单薄,有些瑟瑟发抖。

    吴公子再次将酒坛递给她,她犹豫了一瞬,接过酒坛,自己灌了一口酒,入口辛辣,顺着口腔,滑到胃里,她已接近两日不曾吃过东西,而且长途奔袭,身体疲乏,此时烈酒入喉,顿时如沸水般从胃部燃烧到四肢百骸。

    吴公子不知又从哪拿出个鸡腿,递给她:“有酒没肉,没法尽兴。”

    她接过鸡腿大吃了一口,就着鸡腿又喝了一口酒,鸡腿吃完,她不知喝了几口酒。身子确实不冷了,但是头却开始发晕。

    她平时的酒量极好,但长时间未进食,她没喝几口竟有些醉了。她晕晕乎乎的趴在石桌上,打算小憩一会。可几日未曾好好休息的她,再加上酒意上头,她竟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陈昀是在吵闹声中惊醒的,她感到肩膀上压着什么,她抬头,想要抬起手臂,可是手臂上传来的酸麻感觉让她不得不又放了回去。

    她坐起身,发现吴公子也和她一样,趴在石桌上酣睡,他的外袍不知何时披在了她身上,而他的手臂也不知何时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本想将他的手臂拿下来,奈何自己手臂发酸发麻,她只能扭了扭肩膀,将吴公子的手臂甩下来。

    被她动作晃醒的吴公子,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怔了怔,随即便笑道:“我们冯公子已经能下榻了啊!”

    陈昀这才侧头,看到景宇淳站在门口,双眸凉凉地看着自己和吴公子。她站起身,走到景宇淳面前,关切地问:“身子可好了?胸口还疼吗?”

    “不劳您费心。”景宇淳笑道,但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陈昀僵住,定定看着景宇淳。

    “公子,您怎么起来了?身子可好了?”听到侍女禀告的柯秦秦,刚走来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景宇淳。

    景宇淳笑道:“身子轻便了,便起来走走。”

    柯秦秦过来扶他,景宇淳手臂微动欲躲,但随即便顿住。柯秦秦看他并没有推辞,便扶住他的胳膊,将他扶到内室。

    “之前在歌舞坊时,公子对我的态度,可让人家伤心了好一段时日。”柯秦秦语带娇嗔道。

    景宇淳笑道:“哦?有多伤心?”

    柯秦秦娇羞地低着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这么严重么?我看看可否瘦了?”

    ……

    陈昀身子僵硬,仿佛变成了一尊木雕。

    她听着屋内的打情骂俏,越发觉得自己可笑。

    曾经的一幕幕在脑中划过……

    那日他咬住她的耳唇,一滴血珠落于他唇间,他说甜。

    在红香苑,他一眼便认出她,并点了她,将她带回府内治伤。

    在他府上,他对她说,我看上的人,只能是我的!

    在他附府上,他担心她伤口裂开,不让她练武。

    在他府上,他对她说,你可以爱慕。

    在他府上,那夜,他不放心她独留府中,带她去西图。

    在西图小院,那夜,她对她说,要等到我娶你的那天……

    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她有自己的判断!

    在她与他初相识时,风尘女以嘴喂他酒时他大怒,她当时就认定他风流成性之传言不实……否则那日她不会想着将自己交给他。

    难道是那日听闻父亲要被斩首后,她不顾他的安危一意孤行,他生气?或者,早晨看到她披着吴公子的外袍,或者是因为吴公子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吗?

    如果他是因为父亲之事而埋怨她、生她气,那他也不配得到她的喜欢,她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知体谅的人而伤心难过。

    她走进屋内,原本欢声笑语的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半靠在榻上的景宇淳对柯秦秦柔声道:“你先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柯秦秦面色羞红,乖巧地点头,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景宇淳又看了白超一眼,白超怒瞪了陈昀一眼,也走了出去。

    此时屋内只剩下景文昭和景宇淳二人,她却不知该从何处问起,时光慢慢流逝……

    往事随风,烟雨朦胧,曾是那旧日时欢。

    曾共谱一首欢歌,赢得满室馨香。

    句句入心,声声欢。

    世事非昨,过眼云烟,却变作今日时痛。

    怎料那浓情转薄,空余一腔痴罔。

    句句彻骨,声声寒。

    陈昀声色喑哑:“是因为我之前不顾你的安危,还是因为吴公子早晨给我……”

    景宇淳挥了下衣袖制止了她的话:“你父亲之事,你所做乃人之常情,我没什么好怨你的。”

    陈昀眼眸一亮,随即闪过一丝疑惑:“那你……为何这般?”

    景宇淳静默不语,半晌后才淡淡道:“你没听说过么?我是风流成性的四皇子,女人我身边从来都不缺,征服女人是我兴之所至,腻了,也就罢了。”他唇角一勾,“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征服女人的手段。”

    原来,不是他生气,更不是他吃醋,也不是浓情转薄,而是,从没有情!

    她摇头失笑……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她以为自己不同,可以留在他心上,却原来……不过是他百花丛中的一株。

    原来,他本就是这样的人……风流成性,拈花惹草。

    这也解释了,为何他最开始看到以陈昀面容出现的她时,他对她的举止是那样的轻佻。

    她摸了摸耳唇,至今好像仍旧带着他唇边的余温。

    她转身向外走去,她没看到的是,她转身走出去时,他遮盖在被子中轻颤的手。

    陈昀独自走到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商家招呼的叫卖声,有车轮压过道路的咂咂声,有街道旁小贩打糍耙的吨吨声……

    她一直喜欢这人间烟火气,但是今日看到这烟火气,她竟觉得格外地刺眼,尤其是那打糍耙的吨吨声,每一下都好像打在她的心上,震得她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裂开。

    陈昀突然想要远离这喧嚣……

    回到别院,牵过马匹,翻身上马,打马向城外奔去。

    奔驰在绿油油的草原上,风呼呼地吹着,仿佛把那些悲伤都甩在了脑后。

    远处,青绿的草原与澄澈的蓝天相接,几朵白云漂浮在蓝天上,日光透过云层折射出万丈霞光。

    近处,一个个白色的毡帐点缀在青绿色的草原上,成群的牛羊悠闲地吃着青草,入眼满是生机与活力。

    陈昀骑着马,由狂奔到小跑,到最后由马驮着悠闲地游荡在草原中。

    从阳光和煦,到旭日当空,到日上中天,到日渐西沉,她就这么静静地坐于马上。

    直到夕阳西下时,她翻身下马,迎着橙红的夕阳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

    她闭上双眼,坐到了草地上,从袖口中拿出木制小盒,细细地摩挲着,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她没想到那日从围场回来后的那顿早饭竟是最后一别……

    泪水从眼眶中渗出。

    和父亲的撒娇、谈心,父亲的担忧、教诲,一字字一句句从脑海中划过。

    为了她能安全脱身,特意给她安排了死遁。

    原来,世事无常竟至于斯。

    以为仅仅是一次寻常的短暂别离,没想到却是天人永隔,永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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