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静谧无音,沈谏书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着那堵高墙,心中莫名生出一抹怆然。也是,距上次爬墙,已隔数年,岁月蹉跎,世间万物早已物是人非。

    那时她骑马射箭无所不为,父母兄长也都宠溺着她,若是没发生三年前的事……她或许会永远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为人妻,为人母。

    皎皎洁月,悬于黑夜,一道梆子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她索性不再去想,凭着月色照亮前路,往光亮处走去。

    “笃笃笃,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笃笃笃……”

    沈谏书头戴纱幕与那打更人擦肩而过,正要继续走时,身后的更夫却叫住她,“哎姑娘,就快到宵禁时刻了,再闲逛下去会被官兵带走的。”

    闻声,沈谏书脚步一顿,这府邸周遭无物,自己无从辨认方位,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她转身问道:“无妨,我家便在附近,只是想问您玄武街怎么走?”

    “玄武街?那可不近,离这十里路呢,”说着他便给沈谏书指了条路,而后又担忧地说道,“姑娘若去,可得脚步快些,刚敲过钟,现在离宵禁连半个时辰都不到。”

    沈谏书点头道谢,便踏上那条道,远处高寺再度传来钟鸣声。

    不远处岔路口,似有一行人争论,沈谏书止步,将目光定在一人身上,那人腰间佩剑,气质非凡,是以周遭人簇拥者,他未开口,便听地下那人叫道:

    “官爷,这又没到宵禁,您押我作甚,我这批货可紧俏得很,就等着今晚送出城去。”

    “我这东西确实名贵,大人若是看上了,来日我赠与大人几副便是。”

    一旁的侍卫以剑柄指着他,怒道,“别油嘴滑舌的扯东扯西,大人问你话呢,这批货是从哪来的?”

    “自己做的小玩意,外邦人都喜欢拿他装毛笔,不当什么。”

    侍卫还欲说什么,却被那人止住,他走近那货郎,轻笑道:“既如此,我也喜欢。”

    他眉目疏朗,眸似明星,宛如润玉上那一点的微微莹泽,笑时世间倾倒,仿佛只是与那货郎玩笑,岂料他下一秒恢复了正色,“近来货物来往频繁,先是燃料后是盛器,若稍加改造,你猜是什么?”

    说时,卖货郎的面目愈加深沉,接着便听那人留下一句拿下。

    沈谏书躲于暗处,静静观着这方变动,她暗道,如今京师中竟这么乱,敢运送炸药?

    “纳兰大人,这几日私运者已有数十位,还不禀于君上吗?”

    纳兰翡右手一抬,示意他住嘴,夜色深沉,看不清他的面目如何,只听他道,“我们只消做好分内事便可,莫扰圣心。”

    浓浓夜色,沈谏书看着那行人背影远去,只觉自己越来越识不清了,那人,果真是她所认识的纳兰翡吗?

    她心一沉,等不见那人身影,方朝他相斥的方向离去。

    “纳兰大人,适才我们说话时,我便觉有人靠近,这女子莫不是外面那些人的同伙?”

    而这厢,纳兰翡隐于夜色之下,望着那道倩影陷入沉思,“只是寻常过路人而已,估计是见我们人多,才不敢靠近。”

    “可是……”那侍卫还欲说什么,却又被他抬手止住。

    “无碍。”

    月光洒下,周遭事物都变得熟悉起来,她沿街走去,拐入一条小巷,再抬眼,便是贴满封条的大门,与掉了半扇漆的牌匾。

    “阿娘,阿爹,裕儿回来了。”

    她表情凝重,似是对多年前等自己回家的父母道安,只是这次,却不能被人携着从正门入了。

    她翻过矮墙,这还是兄长为他贪玩不经事特意做矮了几分的,她打眼看去,府内摆设如初,只是花草等物皆因无人照拂而耷拉着脑袋,而地下血迹斑斑,尚未清理,仿佛每一处都在诉说着不公。

    祠堂几经摧残,连那楠木门都摇摇欲坠,她便是在那里喝下毒酒的,回忆残卷,她却不忍再视。

    这里虽萧瑟凄凉,但未必不会有人来此监视,还是尽快拿上东西,离了此处吧。

    她来至闺房,发觉内里的物件尽数充公,连塌上的锦被都消失不见。

    她往床榻旁走去,墙壁处有一方微微凸起,她轻按,那砖石立马弹了出来,内里装着一锦盒,盒里放着一柄匕首。

    “幸好,你还在。”月光照亮了那柄银光利器,也照亮了她的脸

    她静静抚摸着刀刃上的刻字:万安。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叮当之声,细听,那分明是玉佩撞击腰间佩剑的声响,沈谏书心下一紧,急忙合上砖石,将匕首藏于怀中,四下寻找藏身之处。

    “伍爷,咱非得三更半夜翻人家抄了的府邸吗?”

    “你懂什么,近来世道不安稳,越是这种地方越能藏奸,虽大人不说什么,但咱们要是能为他分忧,也属实是大功一件。”

    这位伍爷原是站于纳兰翡身侧,问询是否禀圣的男子,他听了纳兰一言,却执意想讨个揽功。于是趁巡逻之际,带上自己的跟班,四处巡视。

    只是……

    “宵禁鼓鸣时那女子还在巷口,怎会一眨眼就不见她,”伍爷一手放至腰间,斜着眼四处乱看,“她必是进了此府,咱们搜!”

    沈谏书透过窗棂观二人变动,听此言,心中一惊,难怪她心中不安,原以为是这里环境凄凌,谁知竟是被人尾至。

    “何人在哪!”

    角灯光亮往沈谏书所处之地照去,她急忙往一旁躲去,藏于暗处,连带着呼吸都停滞了。

    伍爷拍了拍跟班持角灯的手,示意他稳一点,而后压低声线说道:“刚刚那糊纸上映着一人影。”

    跟班手一颤,强迫自己镇定,“”爷,不会是……这宅里怨灵太重吧,我看那室的模样,像是,像……小姐闺房。”

    伍爷瞥了他一眼,随后看向那窗棂,冷笑道:“事在人为,鬼魅之物多用来骗你这等蠢货,那分明,是有人藏匿于此处。”

    沈谏书紧贴着石壁,怀里冰冷的一物刺着她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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