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您看,这是谁来了。”陈曼芳弯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老人的衣着。

    其实今天原是老太太的八十四岁生日,没有大办宴席,只是一些族内的人来聚一聚。如果连自己祖母的生日都需要打电话来告知参加,可见之前的事情把这些人的关系搞得有多僵。

    并且这里很明显少了一位重要角色,不过大家都十分默契地选择了忽视。

    “祖母,祝您生日快乐,礼物我交给王叔叔了,您之后再慢慢拆开看。”

    如同刚刚,孔长青先和轮椅上的老太太问好,然后是蓝鸢。老太太身体还算健朗,但人老了难免多病,不便太多人打扰,都是在内院里静养。

    又和蓝鸢想象中刻薄严厉出口便知晓厉害的老太太不同,面前的这位头发坐在轮椅上的银白老太太面容和蔼慈祥,长着天然一双笑眼,其中的光亮映人。整个人精气神很好,看着比实际的年龄要年轻很多,应该是被照顾得很称心。

    蓝鸢就站在原地看着她同她对视,一时间没有动作。孔长青看见她怔愣出神的状态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刚要想要抬手揽住她的腰身提醒的时候,听见对方喊了声——

    “奶奶?”

    声音很轻,很低。轻到稍远的距离便无法听清,低到那叫人觉得是一句梦语。尤其是尾音上扬的询问语气,感觉说话的人也明知这是在一场梦里。

    “好孩子,到奶奶这里来。”她朝她伸出双手。

    瞿赫声看着蓝鸢有些失魂地蹲在老太太身边,不久前凛冽如冰的气势此刻都化成了水,任凭老太太摸摸她的脸,捏捏她的耳朵,碰碰她的发簪。

    “您喜欢这个发簪的话我再做一支送您,”蓝鸢语气带着懊恼的歉意,“我不知道今天是您的生日,长青也不提醒我。”

    在听到她用嗔怪的语气抱怨“长青”的时候孔长青本人愣了愣,喉咙感到些微的痒偏头轻咳了一声,调整好状态之后抬眼便迎上了老太太身边站着的陈曼芳颇有深意的视线。

    他只是礼貌地点头回应。蓝鸢还在和老太太旁若无人的聊着,双方都笑得开怀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这种状况在孔长青的设想之外,但绝无半点坏处。至少对于蓝鸢来说。

    “是呢,我学过做一些木工活,会做风筝,是我爷爷教我的,他是个木匠。”蓝鸢捏了捏奶奶手背松弛的皮肤,“他应该和您差不多岁数了,今年我还没回去看看他。”

    老太太的声音温柔:“是嘛,什么时候倒是可以见见,瞧瞧是什么神仙人物养了个这么好的人儿出来。”

    蓝鸢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神情有些伤感,老太太便懂了,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话题沉重,气氛一时间也沉了下去。

    “蓝鸢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小时候有爷爷疼现在嫁给长青又有奶奶爱,是喜事啊,高兴都来不及呢。”

    陈曼芳将蹲在老太太身边的蓝鸢扶起,几句话间又将气氛活络起来,见又到了老太太吃药的时间于是亲自把人推了过去。

    随后回到宴会陈曼芳继续招呼着众人吃喝玩乐。哪里的酒水不够,哪里需要再添一把椅子,谁的礼服被红酒弄脏了,谁的孩子有些发烧需要房间休息都是应付妥帖处理得当,俨然是这场宴会的中心轴。

    孔长青又和几位人士攀谈起来,蓝鸢没兴趣听,端了份草莓蛋糕走到大厅的一处角落挖着吃,优质奶油特有的甜软丝滑的口感化在嘴里,是蓝鸽会喜欢的类型。

    她还没吃几口便觉得面前的光暗了下来,抬头看是一对男女正站在她面前俯视自己,眼神如同观赏笼里一只异珍的动物。

    “有什么事吗?”她没有再看他们,继续用银叉叉起蛋糕上的那颗红艳的草莓送进嘴里咀嚼,觉得可能是蛋糕太甜,衬得草莓太酸。

    “哎,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来恭喜你成了孔家的一份子,顺便问问你方不方便透露一下那件事的隐情啊?”

    “蓝鸽她是真的和人私奔了,还是你挑拨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成功上位了?”

    “你也太厉害了吧,逆袭人生简直易如反掌啊?”

    一男一女一人一句即使蓝鸢没有回应同样越说越起劲,越来越离谱,也越发地暴露了恶劣的本意。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哎呀你就说说嘛,说个十分之一也行啊。”女声倚靠着男人夹着嗓子催促仍旧不动声色在咀嚼蛋糕的人。

    要是这个时候梅玲枝在就好了,她一定可以好好教导这两个人诸如食不言寝不语的餐桌礼仪。

    蓝鸢终于是将最后一口蛋糕也咽了下去,放下了刀叉用纸巾擦拭嘴角,看见纸巾和餐具上的红色痕迹想着该去补个妆。

    “你们喜欢说相声去别的地方比较合适,不用在我面前费力表演,现在网络支付手段发达,我没有随身携带硬币的习惯。”

    这样想着站起身从面前黑脸的两人身旁经过,径直到了孔长青身边拿过了他手里提握着的包,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得到洗手间的方位后同几位好好先生点点头示意随即离开了宴会。

    妆容尚且完好,只是因为吃东西唇色有些花,蓝鸢便用口红对着镜子补了补。

    她不怎么想再回到那个地方去,就走了另条人少清净的廊道,但害怕走失也并没有走太远,于是还没安静一会儿就又被人找到了。

    而且这人看起来就是个不太聪明的。

    “喂,就是你啊,那个原本在乡下长大后来被接回蓝家的私生女。”男人膨胀的发量染着艳丽的红色,整套红色的西装,环状的耳钉唇钉,脖间似乎还有纹身,说话动作都透露着一股子痞子气。

    能入眼全凭一张脸硬扛。

    得不到回应的男人不耐烦地再次出声:“啧,怎么不说话啊,哑巴吗?”

    “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吗?”蓝鸢默默地看着他,终于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

    “哈?什么?”似乎觉得自己遭受了挑衅,说话间男人逼近了几步,“懂什么,这叫做潮流懂不懂?!”

    “.......”

    “啧,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可怜虫。”红发男人撇了撇嘴,用眼神把人上下打量个不停,“孔哥到底看上你什么了,图你胸很小,腰粗腿短没烦恼?”

    “对啊,我是我娘生的,”蓝鸢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红毛怪,“不像你好不容易从你爹□□里爬出来以至于出生嘴里就带着排泄物的味道。”

    “你——”

    “查利,就叫你不要去招惹姐姐了。”

    在红毛怪还没来得及恼羞成怒的时候又一道格外抓耳的声音闯入,蓝鸢闭了闭眼,怀疑自己是不是馊掉了才会有这么多苍蝇围着她飞。

    显然刚才是在偷听墙角的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往后背拉着手,缓缓踱步来到蓝鸢面前弯腰与她平视:“姐姐,哥哥正在找你哦,我带你过去吧?”

    近在咫尺的男人长了张一眼惊艳的脸,面部线条阴柔,眼睛似狐狸笑起来似挂着钩,有一股难言的魅意。如月光倾泻而下的浅金色长发垂落到腰间,穿着欧式的白色灯笼袖衬衫,领口很低,漏出一片皎洁的春光。

    腰间有一截黑色的束腰勾勒出不可置信的纤细弧度,修长笔直的双腿被黑色长裤包裹,还踩着双红底的黑色高跟鞋,目测高度有六厘米。

    蓝鸢盯着他流淌浓烈笑意的灰蓝色眼睛,从中看见了两个自己。

    “好,走吧。”

    她装作没看见红毛怪因为男人一个眼神而愤愤不敢上前的动作,跟着他离开了那小片无光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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