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了,蓝鸢的视线从手机上抬起,结果看到的是白炽灯照得通明的地下车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几秒之后她被自己气笑,伸手去重按了一楼按键,在门即将闭合的时候突然伸进来被一只手将门扒住,于是电梯再次打开。

    进来的人迅速并且连续好几次地摁下闭合按钮,在电梯门彻底关闭的时候紧绷的手臂肌肉才放松下来。

    “对不起啊,有没有吓到你啊美——姐姐?”

    蓝鸢皱眉看着这个身高极高,全身上下除了露出小臂其余皮肤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一言不发。

    “是我呀姐姐,”男人把鸭舌帽口罩还有眼镜都摘下,凑到蓝鸢眼前,“还记得我吗?”

    电梯又打开了,蓝鸢还没有说一句话,就被瞿影拉着往消防通道走,直到确认暂时不会有人跟来瞿影才松一口气。

    随后他就把人逼到墙角问蓝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来看孔长青的以及为什么要来看他,还说自己前几天给她打电话明明说的是忙着画漫画原来都是骗他的。

    蓝鸢本来心里就憋了一股气,又被莫名其妙被堵在这里二话不说就是一长串质问甩在脸上,并且瞿影似乎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她直接抬手用力捂住对方的嘴将他反压在墙面,语气不耐:“说完了没,没说完也听我说。”

    瞿影的眼睛弯成月牙形示意自己听到了,一幅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任你为所欲为的姿态。

    楼梯口内安静下来,蓝鸢突然什么也不想说,就收了手后退两步准备去拉门然后离开,结果又被人拉住了手。

    瞿影声音依旧带着撒娇的语气:“姐姐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呢,要不要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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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影带蓝鸢来的是一家保密性极好的清吧并且单独开了一个包厢。

    他说自己行程泄露原本是在躲私生饭,见蓝鸢只闷声喝酒并不搭话就凑上去问:“姐姐,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你是□□。”蓝鸢瞥他一眼,继续喝酒。

    “看来第一印象实在是很重要呢,早知道就不那样做了。”瞿影撑着下巴叹了口气,但表情全然没有后悔的痕迹,“人家可是一线歌手好吧,你没听过我的歌?”

    蓝鸢不想说自己不仅听过,甚至还经常去他的微博去找图当参考。

    “偶尔刷到过。”

    “所以你今天真的是来找孔长青的吗?”瞿影不忘初心,话里话外都是委屈,“要不是我今天恰好碰到,都不知道你还要骗我多久呢。”

    房间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卡罗拉玫瑰的香气,然而蓝鸢对此没有丝毫的察觉,她只是想打断瞿影在言语上的攻击,于是问他。

    “瞿影,你酒量怎么样?”

    孔长青走进包间的时候看到的是只是脸颊泛红处于微醺状态的蓝鸢,以及身旁已经不省人事的瞿影。

    后者难得安静地睡着,像一只毛发蓬松的白猫。他的头枕在蓝鸢的膝上,一只手还紧紧攥着她的手生怕会丢下他走。

    多么......亲密。

    蓝鸢在孔长青逐渐走近到面前才清晰地看见他笑意莫测的神情,明白过来瞿影完全醉倒前说的所谓会来接他的靠谱的人士竟然是他。

    她以为会是经纪人助理之类的,于是表情有些呆滞的惊讶。

    然而这种惊讶又成为了能够被放大被解剖的实际证据锁进某段记忆里。

    “你来接他?”蓝鸢看了看自己膝上的头颅,试图摆脱牵制,“那就交给你了。”

    犯罪者通常都会在犯罪后试图掩盖罪证而进行一系列的衍生动作。

    “蓝鸢,”孔长青一根一根掰开了瞿影蜷紧的手指,声音里不知是无奈还是夹杂其他情绪,“我来接你。”

    重音被放置在最后一个字。

    他其实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和瞿影如此——没有间隙,尤其在发生了上次那件事之后。按照正常的逻辑,他们甚至应该刻意避免同对方有见面的机会。

    或者,孔长青倒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据他所知,他的弟弟瞿影是一名拥有上千万粉丝的当红歌手,他拥有天生的一幅好皮囊并且上帝如此偏爱他,为他打开了一扇窗还不够。

    他还坐拥丰沛的音乐天赋,并且能够随意挥洒他的灵感如同呼风唤雨的国王。

    带有隐隐危险属性的美丽,足矣勾起任何人的窥探与渴望,置身于未知黑色之中的兴奋与战栗产生的迷幻效果会令人感到神经性的上瘾。

    她已经进入陷阱了吗,到了哪一步,脚踝,小腿,膝盖,还是已经深陷其中?

    孔长青当然知道自己此刻不太正常,刚刚房间内甜腻的气息令他头脑发胀,好像自己即将淹没在大片的玫瑰花海之中失去呼吸的能力。

    脑内的声音汹涌而躁动,重重叠叠似蜂的嗡鸣,连耳膜都被叫嚣到胀痛,以致于他暂时不得不停住脚步立在原地。

    他盯着走在他前面几步的蓝鸢,她又开始用手腕上的发圈捆绑起她的长发,露出纤细的后颈,毫无防备到让他几乎可以认定那是一种相当赤裸的邀请。

    猎物向他献出了最脆弱的地方,供他啮咬,标记,占有。

    他不受控制地快步走到她的背后,伸出手想要去掐住她的脖子——从后,然后缓缓黏着颈部的皮肤绕到前方——

    蓝鸢捆好头发的时候正下到楼梯一半处,感受到后脖处的异样下意识回头去看,紧急性地扶住了手边的栏杆避免了摔倒。她看向瞿赫声的眼神有质询的疑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林刚刚才扶着瞿影上车,此刻匆匆赶回来,见到瞿赫声和蓝鸢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也感到意外,但极快地调整好状态做出最佳选择。

    “孔总,您的易感期应该到了,需要将您送回家吗?”

    “嗯。”

    孔长青收回了自己的放在蓝鸢后颈的手,没有去对蓝鸢的疑惑做出解释。

    尽管从神情状态举止行为可以说毫无破绽可言,他却清楚那些原本细小的裂痕仍在生长。孔长青甚至能听见它们破碎脱落后在他空荡躯壳内响起的回声。

    “夫人,抑制剂只在易感期前期比较有效,易感期爆发期间的时候注射只能暂缓,之后或许需要您的帮助,您清楚吗?”

    周林从孔长青出来后对在门口等待的蓝鸢进行礼貌性地询问,但他其实是默认了会得到的标准回答的,也准备现在就离开。

    然而蓝鸢看着他,回答道:“我不清楚。”

    “?”周林难得流露出疑惑的眼神。

    蓝鸢只好解释道:“你要知道,我是个Beta,我不需要注射抑制剂。”

    “我对Alpha并不了解,对于Omega要相对多些,因为我姐姐是位Omega。”

    周林思考片刻,斟酌着用词:“可是孔总是您的爱人,您有责任去了解并履行您作为妻子的职责。”

    “蓝家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是他的爱人,而我是不幸被挑中的那个。”

    蓝鸢回答的时候扯了扯嘴角,显得很讽刺,不管是成为别人的爱人还是此刻被人怪责都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周林,你知道吗,他娶我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不需要信息素,他也不需要爱人。他这种人是一棵人造树,只管自己往上长,不会顾及他人死活。”

    周林对此无法做出任何回应,他作为孔长青身边的特助当然对于他们的婚姻有一定的了解,但并不代表他有任何资格发表言论。

    “既然如此,”周林好半晌才做出回应,“我会安排家庭医生来干预解决的。”

    “好。”

    蓝鸢对于所谓易感期的了解完全来自于蓝鸽,她会在换季的时候注射抑制剂,然后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总显得非常困倦,并且非常需要亲密的接触,比如蓝鸢的拥抱。

    蓝鸢对此不太理解,但蓝鸽形容那种感觉是有一半的灵魂出走了,需要别的什么东西来填满。作为Beta的蓝鸢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但她会尽力给蓝鸽一些安慰。

    接下来的几天蓝鸢依旧按照自己的生活节奏生活,她不怎么喜欢出门,钱姨通常能在房间,地下影院,书房,花园或者游泳池找到她。

    总是旁敲侧击什么医生来了,医生走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是想要蓝鸢去看看。

    蓝鸢是有好几次碰见家庭医生从楼上下来或者正要上楼,也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毕竟,对于孔长青她就算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第四天的时候蓝鸢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瞿影。他问孔长青现在怎么样,又接着说自己的信息素当时在清吧的浓度挺高的,应该能诱发孔长青的易感期。

    “他有没有发疯?”瞿影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因为无法看见对方的表情,蓝鸢更觉得有种莫名的冷意,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汗毛立起来,起了层层的鸡皮疙瘩。

    “看来是没有啊,真可惜。”瞿影轻轻地在笑,能够听出他的失望但语气仍旧轻快,“我还以为能让你见识一下他的另一面呢。”

    “Alpha从来只有一半属于他们自己,一半属于怪物。”自顾自说完这句话后,瞿影将话题引开,转而询问蓝鸢有没有收到他给她寄来的包裹。

    是蓝鸢出版的漫画,他想要她给她签名。

    “收到了。”

    “不用寄还给我,我会来找你哦的姐姐。”

    “……好。”

    蓝鸢也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似乎孔长青这次易感期并非自然,而是瞿影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想起几天前在孔长青房间门口见到他的最后一面,他以蜷缩的姿势躺在床上,那样高大的人看起来竭尽全力地想将自己缩小躲藏起来,像一只即将进入冬眠但缺乏安全感的熊。

    她又想起奶奶在只言片语中透露的对于孔长青最多的情感是愧疚与心疼,想起那张被她藏起来的银行卡。

    爱是一种爱屋及乌的能力。蓝鸢站在孔长青门前的时候,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泛滥的共情。总之不会太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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