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天上无一片云。

    月华如水倾洒于夜幕中,化作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

    到了汴阳郊外的客栈后,闻云声便把自己锁在房间内不见任何人,她双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树影婆娑,聆听枝桠深处的唦唦声,享受此刻超然于世外的幽静。

    一阵紊乱的脚步声将幽静打破,门外一道身影靠近,闻云声心一紧将残烛吹灭,“有何事再明天再找我吧。”

    门外的少年瞧见一瞬间熄灭残晖,身体一顿似发出一阵嗤笑。

    她望着那身影妄图直接把门推开,但门被从内反锁了,他一阵徒劳后背靠在木门上。

    过了许久后,他转而慢声道:“云声,单府来信让我先行启程回府,单老有一支竹笛托我赠予你。”

    他的声音极为平淡,她似乎能够想象到他平时那副泰然自若宠,辱不惊的模样。

    那支竹笛,在梦境之中是单老为了感谢她救下单灵泽亲手所制,闻云声心一软抬手放在门栓上,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打开了门。

    他转身站在那里望着她,月影倒映在少年面庞上,眉眼清疏,整个人透着清冷似的空静。

    闻云声视线扫过他空无一物的双手,心起一阵怪异,眉心轻轻拧起,她立刻知被耍了,抬手便要把合上。

    “啪——”

    在门合上的一刻,一只白净的手扒在门沿上,他嘴里忍痛地暗哼一声,传到闻云声耳中,成了无比刺耳的声响,她心慌的耸了一下。

    单灵泽趁着少女失神间,推门而入眨眼间反手将门栓锁上。

    他的目光静静凝视着披着白狐裘的少女,细腻的绒毛无风自动,细眉下一双眼眸下盛满不安,似一面碧潋的湖泊。

    “玉坠为何扔了?”

    “你骗我?”

    同一时间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闻云声抬眸望着月影倒映在单灵泽深邃的轮廓上,眼底闪烁着微渺的光晕,她沉默了很久,听着窗外微风拂过枝叶发出的声响。

    他怎么知道那块犬牙玉坠被她故意留在关都了,而且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他以什么立场来质问自己……

    她侧过脸不去承受他的质问,赌气道:“东西给我了便是我的,我想要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还有你怎么可以拦我寄出去的信。”

    少女的话似刺痛了单灵泽,双眸凝视着她一步一步逼近,神色十分难看,似在隐忍着什么。

    他声音冷冷道:“那我可是要看着你们书信诉情,然后还没回汴阳便可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闻云声觉身体被一阵无形的压迫所束缚,她的心跳快了几分,抬手撑着他愈来愈近的胸膛,道:“你想多了,我婚礼的请帖可不会送到你的手中,闻单两家的交情还没到这一步。”

    单灵泽没有说话,低垂着头喉尖在幽静昏暗之中轻轻一动,少顷后道:“是吗?”

    两人距离相距十分近,月光下在颈侧的小小墨痣如同白玉下的墨点,让人忍不住的视线停留,少年身上沾染着淡淡的酒香,气息萦绕在她的鼻息,他喝酒了。

    闻云声察觉到空中飘荡着的不对劲的氛围,她侧身越过他,抬手去拉那个已被锁上的门栓。

    就在她指尖碰到门栓前的一颗,一直手从身后伸了过来,修长的手指将她的手腕紧紧地钳住。

    闻云声瞬间感觉到一股顿感的疼痛从手腕蔓延到整个手臂,大脑在那一刻只剩一片空白,鼻腔内发出轻不可觉得声音,心脏急促跳动,仿佛要窜出胸膛的束缚,“你放开。”

    “放开?然后让你去找魏寻吗?”单灵泽低哑的沉吟从身后响起。

    手腕上那股力道不减反增,闻云声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愤怒,那股不容忽视地侵略感从后背蹿上大脑。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来背靠向木门,似乎只有这样才感受到安心些,声音软了几分示弱道:“弄疼我,你先放开我。”

    单灵泽望着笼罩在阴影下的少女,眼里怀揣着不安与委屈触动了他的神经,慢慢放轻了掌心的力,“魏寻他作为刑部侍郎,审理案件是他职责所在,永光候陷害太子为实……”

    他的话在闻云声的脑海里犹如在山谷之中一遍遍回荡着,她惊叹、不容置信地抬头望着他,不敢相信此刻所听到的话,“什么?”

    少年的薄唇轻启,低垂眼眸眼中皆是虔诚,“闻家手握三十万兵权,当今天子忌惮闻家势力太大,永光候深知他们之间终会有一人落幕,所以他联合二皇子策划谋反,先是陷害太子被天子抓住把柄,谋反是诛九族的死罪。”

    窗外带进一阵凉意的细风掀动他的衣袍,他的指尖一动,用犬牙玉坠的编绳缠绕住她的双手,他害怕她逃掉。

    “我费尽心思为求来了一道流放的圣旨,只要伯父认罪,闻家上下都能够得以保全,是伯父,不堪受辱在家中自缢的,而我的心上人死在怀里,重来一次,她的兄长前世惨死沙场,我便给闻少将军献策,少将军平定西北功高卓著,百姓爱戴,只要伯父不重蹈覆辙,天子不敢动闻家半分。”

    立在她身前的单灵泽,慢慢地靠近,近到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起伏,他低吟道:“即使如此我所做得还不够吗?这些都比不上魏寻吗…”

    闻云声明白了方才一闪而过的怪异源自哪儿,眼前的少年他带着记忆而来的,她的心如被利刃一刀一刀划开,每一次心脏的跳动感受锥心的刺痛。

    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在邑门救下他之后,她的所有任性与顽劣都使在他身上,假如不是相识他怎会回到鸣沙冈,回到那个让他生不如死的地牢,又怎会愿意帮助她的兄长,明明他如此憎恶战争。

    想到无力感从此刻无限被放大,仿佛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压下来,压得喘不过气来,眼眶酸涩,眼底倒映着几分水色。

    “我阿母她后来怎么样了……”少女声音哽咽道。

    “伯母居住在供奉着你兄长,伯父的寺庙里,那儿很安静,茴香陪着她,伯母的病好了许多。”说完他微敛眉眼,俯下身来,两人相近不过咫尺之间。

    那一瞬间她额头感受到单灵泽微凉的嘴唇,她被绑着的双手抵在胸前,全身紧绷着不敢动。

    额前轻轻一吻后,他继续道:“单灵泽骗了你,他带着目的接近你,他所求始终只有一人。”

    紧接着,他的薄唇近乎贴近地落在少女挺翘的鼻梁上,亲昵暧昧地蹭了下,见她没有抗拒,虔诚地落下一吻,“他的心上人死后,她的灵牌立被擅自立在后来修建的祠堂里。”

    眼泪悄然的落下,闻云声紧咬着唇,紧攥衣襟的指尖发白似在极力的压抑着某种情绪,她看着他一副虔心而执着的模样,心底泛起一阵阵酸楚的涟漪。

    她竟不愿见到他这幅失落的样子。

    “我想亲吻你。”他呼吸加重了几分,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后颈,没等她的回复便双唇倾覆而下,陌生的侵略感似要将她融化。

    闻云声害怕地轻轻推了一下那滚烫的胸膛。

    单灵泽结束了那短暂的,令他陶醉的一吻,他目光落在她微红的两颊,将臂弯间的人儿揉入怀中,下巴亲昵地蹭着少女的头顶,细细感受着她的碎发轻挠过他的脖颈。

    “你醉了。”少女脸颊枕在少年宽大的肩窝里,泪水已浸湿了他的素衣。

    “与他解除婚约,好不好?”单灵泽用近乎祈求的口吻道。

    闻云声轻轻抿了下嘴唇,唇上沾染了些不属于她的酒香,她抬眸望向那个凝视自己的少年,“魏寻他退婚了。”

    她感受到少年的呼吸一顿,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闪过一阵复杂的黯然。

    以前她竟不知他会有如此情绪外放的一刻,他的情绪如三岁孩童般写满脸上,她解释道:“不是退而求其次……”

    单灵泽牵起她的手,指尖缠绕在少女的指缝里,感受着属于她的温暖,在她发间一吻道:“跟我走。”

    “去哪儿?”闻云声问。

    单灵泽没有说话,带着她来到客栈后院。

    “这块玉坠是我自小的贴身之物,你戴着它,我们朝着西北方向两拜,我的双亲藏在那个位置,这算是见过我的父母了。”单灵泽道。

    “我什么时候答应见你父母了……打算绑我到什么时候。”闻云声觉耳尖一烫,双手腕心轻搓,试图用嘴唇解开绑着的编绳。

    “没有答应吗?”少年骤然靠近,一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在她耳边细语道。

    闻云声微微侧过脸,细细喃喃道:“没有。”

    单灵泽凝视着少女水光潋滟的双眼,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他的唇微微轻启,在她的眉心落下亲昵的轻吻,“我无父无母早已孑然一身,将来,你我的名字共入一本家谱之中,死后,我入闻家祠堂,莫要抛弃我,云声。”

    她的目光落在单灵泽的脸上,轻道:“好。”

    “我们回家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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