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法三章
燕椒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好吧，谁让我答应了你呢？”
她要是真的嫁了人，绝不可能这样伺候自己的丈夫，男人又不是没长手。
可谁让她自己先造谣，现在还要人家来圆自己的谎言。
虽然有些生气殷麒野乘人之危逼她答应，但是归根结底是她欠了人家，自然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燕椒打水搓了帕子，走到殷麒野面前。
殷麒野露出得逞的笑容，下一秒被帕子糊了一脸。
燕椒的动作可以说是在糊墙。也不管殷麒野的鼻子眼睛在哪儿，一通乱搓。
殷麒野脸垮了。“你给小福就这么擦脸。”
燕椒道：“小福早就自己擦脸了，我手生了。你又不是孩子，别这么娇贵。”
殷麒野一时无言，明明是在使唤对方，可是自己怎么一点儿作威作福的感觉都没有呢？气氛都被破坏了。
两人把洗脸水泼到盆里，洗完脚之后就拿去灌在了后院的菜地里。
燕椒抱被子弄好了地铺，拉好床前的帘子，两人一个睡在床上，一个睡在地下。
燕椒心里有些复杂，有想问的话，可辗转反侧，最终没有问，听着殷麒野的呼吸声慢慢睡了过去。
殷麒野的呼吸缓长平稳。
那些夜夜纠缠他的冤魂，那些凄厉的咒骂，在今夜短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树上的少女。
“殷麒野，接住！”
八岁的少女跨坐在高高的大树枝干上，将树枝上的风筝丢给他。
他把风筝捡起来，珍惜地吹去风筝上的灰尘。
燕椒从树上爬下来，脸上蹭了一道道灰，她却一点不在意，大大咧咧道：“这破风筝有什么好的，你这么喜欢。”
殷麒野看了一眼燕椒，又低下头看着风筝，说：“它很好。”
燕椒说：“好吧，那你拿回去，可别再弄丢了，下次我可不帮——”话音未落，她顿了顿，像在回忆之前的事，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改口道：“下次我还帮你捡。”
殷麒野认真道：“谢谢你。”
燕椒摆摆手：“回去吧。”
殷麒野目送她潇洒的背影，拿着风筝回到家，把风筝端端正正挂在墙上，躺在床上面对着风筝，看着风筝上小燕椒绣成蹩脚鸭子的鸳鸯，慢慢眼皮打架，进入梦乡。
殷麒野睡了一个很沉的觉，精神落入柔软的被褥，直到晨光透过窗户一格格照在他脸上，他才悠悠然睁开眼睛。
而燕椒却是猛地睁开眼睛的。
昨天在饭桌上，母亲对殷麒野说，希望殷麒野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殷麒野答应了。所以他到底要住多久？
他们曾经好歹有十五年的交情，自己和他一个屋住几天倒是没什么，可是老住一个屋也不太方便吧。
殷麒野帮自己坐实谎言，假扮自己的丈夫，而自己要听他的话，伺候他。
可是要假扮多久，伺候多久，伺候到什么程度呢？
燕椒立马爬起来。
今天还是应当和殷麒野约法三章，有个规矩可依。
她穿好衣服拉开帘子，迎面撞上殷麒野的视线。
殷麒野已经穿上衣服，在对面儿坐着。
燕椒一呆：“你在这儿坐着干嘛？”人模狗样的。
“等你。”
“等我做什么？醒了就出去啊。”
殷麒野轻轻勾唇，那笑容竟透露出一丝违和的邪气。
燕椒突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殷麒野这是什么奇怪表情，看起来一肚子坏水儿。打什么坏主意呢？
殷麒野想了一晚上才想起来这么一个收拾燕椒的办法。
当他在晨光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时，昨晚火光下的白衣美人在他眼前浮现。
燕椒造谣他五年，到处诉说他们之间的情史。说他们有多恩爱，说她有多爱自己，可是自己到了她面前，她就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叫声夫君都咬牙切齿。
仅仅只是端个洗脸水、擦个脸这种小儿科的事情怎么能算是惩罚呢？
夫妻之间不是有多好玩的事情吗？
当然他不是那种登徒浪子，不会做一些侵犯她的事情。
但他可以利用她的这些光辉事迹好好教训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知道话不是可以随便乱说的。
殷麒野温声道：“娘子，你醒了。为夫当然要等你一起出去，不然岳母大人问起来怎么办呢？若是她进屋来发现我竟睡在地上，你要怎么和她解释？”
燕椒被他的语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自己演深情觉得好玩儿，可是殷麒野跟她演起来，那就不那么好玩了。
燕椒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殷麒野深情看着她，“娘子，我哪里没有好好说话。这五年你难道不是天天盼着我回来和你说话吗？”
燕椒僵硬。怎么回事？殷麒野被她的谎言洗脑了？
“你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啊？”
燕椒竟真的有些担心起来。
这十年她都不知道殷麒野发生了什么事情。
去京都的路上危险重重，万一他的脑子真的有什么毛病……
她照顾殷福也算有经验，抬起手去摸殷麒野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大夫。”
殷麒野没料到这一茬，顿时好不容易提起来的邪魅劲儿就散了。“……我没事，只是在练习出门后要怎么配合你。”
燕椒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她这时忘记了约法三章的事情，道：“那我们出去吧。”
两人收好被子，一同出门，燕金玲不在家里，殷麒野道：“岳……伯母去哪里了？”
燕椒奇怪地看他一眼，叫岳母还叫习惯了？燕椒道：“开店面去了。”
燕金玲走前把报名私塾的材料放在桌上，燕椒把材料往旁边挪了挪，腾出摆放早餐的地方，又对殷麒野道：“你去叫小福起床。”
殷麒野道：“怎么不叫夫君？”
燕椒道：“现在又没别人在。”
殷麒野冷哼道：“这是对你的惩罚。”
燕椒道：“好好好。”凡事有一就有二，第二次就没那么气人了，“夫君，叫小福起床。”
殷麒野叫了殷福起床，三人一同吃饭，殷福道：“爹也陪我去私塾吗？”
殷麒野道：“小福要上私塾？”
他这才注意到桌角那叠纸写的是什么。
燕椒道：“是啊，到了上私塾的年纪了。今天是报名的日子。”
殷麒野道：“我也去。”
几人走在路上，昨日是花朝节的最后一天，今天桃源县已经褪去繁华，恢复了往日的简洁干净。
“椒儿！”燕金玲从岔路上跑出来，道，“瞧我这记性，忘了问你们，”她转向殷麒野，“小福要不要转去你那儿，去京都上学啊？”
燕椒瞪大眼：“不用！妈，你别一阵风一阵雨的，要转学我们自己会决定。”
她绝不会让殷福去京都的。
京都风云诡谲，五年前，殷福全家被残忍灭门，三十八口无一幸免，连笼子里的鹦鹉都被捏碎了骨头，只有殷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他家人送出。
燕椒连夜带着殷福逃走，远远离开京都。
她只想一辈子带着殷福生活在这个小小的桃源县，远离过往的仇怨和危险。
燕金玲看向殷麒野，殷麒野道：“都听娘子的。”
燕金玲道：“好吧，那我回店里。”
殷麒野看着燕金玲的背影笑道：“看来岳母很喜欢我这个女婿啊。”
燕椒道：“嗯，你挺有欺骗性的。”
她只是随口一句调侃，毕竟殷麒野瞧着确实一表人才，家中又有铺面薄资。
殷麒野却皱了皱眉，难得没有回嘴。
燕金玲走了两步又反应过来什么，快步回来，“椒儿，你怎么还穿这身？贤婿已经回来了，你还戴什么孝，多不吉利！”
燕椒一愣，才发现自己还簪白戴孝，多年来这么打扮习惯了一时还真没注意。
“娘，我先去给小福报名，回来就换衣服。”
“好，那我走了。”
燕椒对殷麒野道：“你也没注意我还穿着孝服？”
殷麒野道：“我注意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殷麒野淡淡道：“你那样，好看。”
燕椒一愣，耳根子有点热，随即咳了声打破沉默，故意露出揶揄笑容，一只手搭住殷麒野的肩，凑近殷麒野耳边轻声道：“哟，殷麒野，你……原来喜欢俏寡妇啊？”
殷麒野顿时脸僵住。
燕椒捧腹道：“没关系，我不会笑话你的。”
殷麒野咬牙，她分明是一直在笑，她都没停过！
他冷笑道：“呵，自作聪明，我只是不想提醒你罢了。让你自己露一回傻，这是惩罚。”
“娘，你和爹在说什么？”殷福拉了拉燕椒的衣袖，燕椒好容易压下笑，答道：“一点小事儿，小福，咱们走吧。”
三人慢慢走到了私塾前。
远远看见一堆人挤在私塾门口，门口搬出两张桌子，两个大点儿的孩子坐在书桌后记录报名孩子的名字。
燕椒带着殷福报名，殷麒野在不远处止步，不去和那些不认识的人扎堆。
然而他不去扎堆，还是有人注意到他。
她要是真的嫁了人，绝不可能这样伺候自己的丈夫，男人又不是没长手。
可谁让她自己先造谣，现在还要人家来圆自己的谎言。
虽然有些生气殷麒野乘人之危逼她答应，但是归根结底是她欠了人家，自然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燕椒打水搓了帕子，走到殷麒野面前。
殷麒野露出得逞的笑容，下一秒被帕子糊了一脸。
燕椒的动作可以说是在糊墙。也不管殷麒野的鼻子眼睛在哪儿，一通乱搓。
殷麒野脸垮了。“你给小福就这么擦脸。”
燕椒道：“小福早就自己擦脸了，我手生了。你又不是孩子，别这么娇贵。”
殷麒野一时无言，明明是在使唤对方，可是自己怎么一点儿作威作福的感觉都没有呢？气氛都被破坏了。
两人把洗脸水泼到盆里，洗完脚之后就拿去灌在了后院的菜地里。
燕椒抱被子弄好了地铺，拉好床前的帘子，两人一个睡在床上，一个睡在地下。
燕椒心里有些复杂，有想问的话，可辗转反侧，最终没有问，听着殷麒野的呼吸声慢慢睡了过去。
殷麒野的呼吸缓长平稳。
那些夜夜纠缠他的冤魂，那些凄厉的咒骂，在今夜短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树上的少女。
“殷麒野，接住！”
八岁的少女跨坐在高高的大树枝干上，将树枝上的风筝丢给他。
他把风筝捡起来，珍惜地吹去风筝上的灰尘。
燕椒从树上爬下来，脸上蹭了一道道灰，她却一点不在意，大大咧咧道：“这破风筝有什么好的，你这么喜欢。”
殷麒野看了一眼燕椒，又低下头看着风筝，说：“它很好。”
燕椒说：“好吧，那你拿回去，可别再弄丢了，下次我可不帮——”话音未落，她顿了顿，像在回忆之前的事，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改口道：“下次我还帮你捡。”
殷麒野认真道：“谢谢你。”
燕椒摆摆手：“回去吧。”
殷麒野目送她潇洒的背影，拿着风筝回到家，把风筝端端正正挂在墙上，躺在床上面对着风筝，看着风筝上小燕椒绣成蹩脚鸭子的鸳鸯，慢慢眼皮打架，进入梦乡。
殷麒野睡了一个很沉的觉，精神落入柔软的被褥，直到晨光透过窗户一格格照在他脸上，他才悠悠然睁开眼睛。
而燕椒却是猛地睁开眼睛的。
昨天在饭桌上，母亲对殷麒野说，希望殷麒野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殷麒野答应了。所以他到底要住多久？
他们曾经好歹有十五年的交情，自己和他一个屋住几天倒是没什么，可是老住一个屋也不太方便吧。
殷麒野帮自己坐实谎言，假扮自己的丈夫，而自己要听他的话，伺候他。
可是要假扮多久，伺候多久，伺候到什么程度呢？
燕椒立马爬起来。
今天还是应当和殷麒野约法三章，有个规矩可依。
她穿好衣服拉开帘子，迎面撞上殷麒野的视线。
殷麒野已经穿上衣服，在对面儿坐着。
燕椒一呆：“你在这儿坐着干嘛？”人模狗样的。
“等你。”
“等我做什么？醒了就出去啊。”
殷麒野轻轻勾唇，那笑容竟透露出一丝违和的邪气。
燕椒突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殷麒野这是什么奇怪表情，看起来一肚子坏水儿。打什么坏主意呢？
殷麒野想了一晚上才想起来这么一个收拾燕椒的办法。
当他在晨光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时，昨晚火光下的白衣美人在他眼前浮现。
燕椒造谣他五年，到处诉说他们之间的情史。说他们有多恩爱，说她有多爱自己，可是自己到了她面前，她就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叫声夫君都咬牙切齿。
仅仅只是端个洗脸水、擦个脸这种小儿科的事情怎么能算是惩罚呢？
夫妻之间不是有多好玩的事情吗？
当然他不是那种登徒浪子，不会做一些侵犯她的事情。
但他可以利用她的这些光辉事迹好好教训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知道话不是可以随便乱说的。
殷麒野温声道：“娘子，你醒了。为夫当然要等你一起出去，不然岳母大人问起来怎么办呢？若是她进屋来发现我竟睡在地上，你要怎么和她解释？”
燕椒被他的语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自己演深情觉得好玩儿，可是殷麒野跟她演起来，那就不那么好玩了。
燕椒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殷麒野深情看着她，“娘子，我哪里没有好好说话。这五年你难道不是天天盼着我回来和你说话吗？”
燕椒僵硬。怎么回事？殷麒野被她的谎言洗脑了？
“你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啊？”
燕椒竟真的有些担心起来。
这十年她都不知道殷麒野发生了什么事情。
去京都的路上危险重重，万一他的脑子真的有什么毛病……
她照顾殷福也算有经验，抬起手去摸殷麒野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大夫。”
殷麒野没料到这一茬，顿时好不容易提起来的邪魅劲儿就散了。“……我没事，只是在练习出门后要怎么配合你。”
燕椒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她这时忘记了约法三章的事情，道：“那我们出去吧。”
两人收好被子，一同出门，燕金玲不在家里，殷麒野道：“岳……伯母去哪里了？”
燕椒奇怪地看他一眼，叫岳母还叫习惯了？燕椒道：“开店面去了。”
燕金玲走前把报名私塾的材料放在桌上，燕椒把材料往旁边挪了挪，腾出摆放早餐的地方，又对殷麒野道：“你去叫小福起床。”
殷麒野道：“怎么不叫夫君？”
燕椒道：“现在又没别人在。”
殷麒野冷哼道：“这是对你的惩罚。”
燕椒道：“好好好。”凡事有一就有二，第二次就没那么气人了，“夫君，叫小福起床。”
殷麒野叫了殷福起床，三人一同吃饭，殷福道：“爹也陪我去私塾吗？”
殷麒野道：“小福要上私塾？”
他这才注意到桌角那叠纸写的是什么。
燕椒道：“是啊，到了上私塾的年纪了。今天是报名的日子。”
殷麒野道：“我也去。”
几人走在路上，昨日是花朝节的最后一天，今天桃源县已经褪去繁华，恢复了往日的简洁干净。
“椒儿！”燕金玲从岔路上跑出来，道，“瞧我这记性，忘了问你们，”她转向殷麒野，“小福要不要转去你那儿，去京都上学啊？”
燕椒瞪大眼：“不用！妈，你别一阵风一阵雨的，要转学我们自己会决定。”
她绝不会让殷福去京都的。
京都风云诡谲，五年前，殷福全家被残忍灭门，三十八口无一幸免，连笼子里的鹦鹉都被捏碎了骨头，只有殷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他家人送出。
燕椒连夜带着殷福逃走，远远离开京都。
她只想一辈子带着殷福生活在这个小小的桃源县，远离过往的仇怨和危险。
燕金玲看向殷麒野，殷麒野道：“都听娘子的。”
燕金玲道：“好吧，那我回店里。”
殷麒野看着燕金玲的背影笑道：“看来岳母很喜欢我这个女婿啊。”
燕椒道：“嗯，你挺有欺骗性的。”
她只是随口一句调侃，毕竟殷麒野瞧着确实一表人才，家中又有铺面薄资。
殷麒野却皱了皱眉，难得没有回嘴。
燕金玲走了两步又反应过来什么，快步回来，“椒儿，你怎么还穿这身？贤婿已经回来了，你还戴什么孝，多不吉利！”
燕椒一愣，才发现自己还簪白戴孝，多年来这么打扮习惯了一时还真没注意。
“娘，我先去给小福报名，回来就换衣服。”
“好，那我走了。”
燕椒对殷麒野道：“你也没注意我还穿着孝服？”
殷麒野道：“我注意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殷麒野淡淡道：“你那样，好看。”
燕椒一愣，耳根子有点热，随即咳了声打破沉默，故意露出揶揄笑容，一只手搭住殷麒野的肩，凑近殷麒野耳边轻声道：“哟，殷麒野，你……原来喜欢俏寡妇啊？”
殷麒野顿时脸僵住。
燕椒捧腹道：“没关系，我不会笑话你的。”
殷麒野咬牙，她分明是一直在笑，她都没停过！
他冷笑道：“呵，自作聪明，我只是不想提醒你罢了。让你自己露一回傻，这是惩罚。”
“娘，你和爹在说什么？”殷福拉了拉燕椒的衣袖，燕椒好容易压下笑，答道：“一点小事儿，小福，咱们走吧。”
三人慢慢走到了私塾前。
远远看见一堆人挤在私塾门口，门口搬出两张桌子，两个大点儿的孩子坐在书桌后记录报名孩子的名字。
燕椒带着殷福报名，殷麒野在不远处止步，不去和那些不认识的人扎堆。
然而他不去扎堆，还是有人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