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擎北今晚无数次想扯掉她的面纱,此刻忍到了极点。

    “霍公子,多谢您救奴,两次。奴此生都会记得公子的恩情,若霍公子有需要奴之处,奴定当竭力相报。”

    霍擎北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从听声音听出她抽离情.动,冷静地说下此言。

    云漉,可别后悔。他的恩,不是轻易能报的。

    “好。”

    云漉也瞧不见霍擎北的表情,他眼瞳紧锁怀里的猎物,是誓死不放的情深。

    云漉闻言心下一松,“大人,您在这放下我罢,我快到了。

    “湘戎。”

    湘戎闻言立即拉住缰绳,将马车停下。

    云漉逃出生天般起身,被霍擎北一把拉住。

    云漉心颤,乖乖回到坐席,不解道:“霍大人,还有何事?”

    霍擎北目光忽暗忽明,难以捉摸。

    云漉被他看得全身发麻,气息紊乱,面纱因她的急呼急吸,一会儿嘭大,一会贴紧。像是小鹿遇见猛虎,睁着圆眸在原地纹丝不动。

    可爱得霍擎北想将她生吞活夺,永世留在他体内。

    霍擎北唇角上挑。

    “姑娘不留个物件?今后找你,你不认怎么办?”

    云漉闻言气恼,“怎会!我是忘恩负义之人吗?”

    霍擎北不语,长腿一抬,曲膝抵在窗棂,拦在云漉身前,摆出不给便不让走的架势。

    面纱下的云漉咬唇,快些摆脱霍擎北这个危险人物最为重要,物件能再拿回。

    可她身上首饰皆是从布铺租来的,抵了钱在那呢。

    还有甚呢?云漉看了眼腕上的青碧玉串。

    不行!她怎会看玉串呢!该打!

    这是娘亲留给她的遗物,云漉母亲怀她时在道观虔诚替她求取的护身符。生下她后,她自知命不久矣,不舍得云漉,含泪给她戴上的。

    其实...放在霍擎北这,只是暂放!她还有机会拿走!其他物件丢了要赔钱。

    娘亲,看在孩儿攒钱去找哥哥的份上,原谅她,暂且放在他那一下,就一下下!

    霍擎北原想逗她,却看见她认真摘下了细腕上的玉串,交到他掌心。

    从她不舍的眼神中,霍擎北猜到这玉串对她是极重要之物。

    他本想罢了,可此时霍擎北眸光闪烁的看着玉串,上面还有她的香味和暖意,他不禁紧握玉串,仿佛也紧握了云漉。

    “霍公子,奴家可以走了吗?”

    霍擎北揽过她的腰,与她四目相对。

    云漉杏眸皆是他的倒影,心跳得厉害。

    霍擎北隔着面纱,吻上她的唇。

    云漉圆眸瞪大,屏住了呼吸。

    霍擎北感受不到她的气息,轻咬她的嘟唇。

    “不会吸气?”

    霍擎北痞笑,低醇地轻笑分外勾人。

    云漉嘟唇,他这副浪荡模样!与三年前的霍擎北简直判若两人。

    他反复提醒她,霍擎北在梦春楼那学了许多浪荡行径还有话语!

    云漉蹙颦,双手推开他,气呼呼地下了马车,迅疾离开。

    霍擎北透过窗棂目送她,迨她走远了些,才下了马车,再默然跟上。

    ——

    裴仕卿回到裴宅,又将自己关在主屋,不许人来扰。

    奴仆和妾室们便听见屋内震声响。

    哎,主君又砸了主屋。

    近日主君脾气愈发暴戾,而且隔三差五负伤而归。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对下人和妾室发脾气。

    几日前,他大腿被扎伤,拖着残腿回到屋内,也是这般摔砸屋内的摆设。

    大家只知他是从窝囊夫人那回来的,至于何故受伤,都不敢上前询问。

    有个妾室淑儿,嫁进不久,还未摸透裴仕卿真实脾性。

    淑小娘端着白玉瓷瓮敲响了主屋的门。

    ‘叩叩’

    “裴郎,是我,淑儿!裴郎,仔细伤了手!何苦为不值得的人动怒。妾身带了您最爱喝的羹汤,给您消消火。裴郎!”

    蓦地,屋里面没了动静。

    淑小娘表情有些得意,她赶紧唤来丫环,瞧瞧发髻乱了没。

    门打开,丫环瞟了眼面色阴沉的主君,赶忙低头退一旁。

    淑小娘见到裴仕卿眼睛一亮,才张嘴,就挨了一耳光,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空中。

    淑小娘被扇倒在地,白玉瓷瓮被抛向空中后,直直落地,摔个粉碎,汤汁洒了淑小娘一脸。

    奴仆们埋头噤声。

    裴仕卿睥睨地上狼狈不堪,泫然欲泣的淑小娘,毫无怜惜,满眼尽寒霜。

    经淑小娘一事,无人再劝。

    这时有小厮跑来,与刘管家耳语,刘管家闻言脸色大变。

    “这如何是好?”

    “刘管家,您赶紧做决定啊,两边都不好得罪。”

    刘管家一掌拍在小厮头上,怒斥道:“我当然知道!我做决定!我做决定!全家上下都指着我去送死!”

    小厮揉揉头,翕动唇道:“您是主君最信赖之人,除了您,还有谁啊。”

    刘管家面上瞪着小厮,但心里舒服,他故作无奈,叹气道:“你先把人迎进来,好茶伺候着,多说些好话。我尽快禀报主君。”

    小厮应是。

    刘管家盯着还在震天响的主屋,急得冒汗,主君这气,还要发泄多久啊。

    刘管家又等了会,裴仕卿仍没停下的意思。

    不宜让堂内之人再等了。

    他脸上浮现赴死般的英勇大义,深吸一口气,上前敲了敲门,紧接着喊道:“主君!高相派人过来了,他等了许久,想必有要事!主君,要不出来见一面罢!”

    刘管家言毕,一阵虚脱,差点没站稳。

    他擦了擦满头大汗,面色急切,目不转睛地盯着门。

    屋里先是没了动静,蓦地又传来一声巨响,刘管家唇角颤抖,主君把屋内最贵的莲瓷给砸了啊!

    砸完瓷瓶,裴仕卿才打开门,刘管家赶忙低头呈上绢帕。

    裴仕卿砸爽了,忘了手指的痛,他蜷指拿过绢帕时,一阵刺痛提醒了他今晚梦春楼所发生之事。

    他一脚踹上刘管家。

    刘管家摔倒在地,腰间被踹得生疼。

    好在裴仕卿方才发泄已将气泄得差不多了,没有刘管家想象中疼。

    不过他有些岁数了,摔倒后半响没爬起来。

    裴仕卿也不看他,用另一只手擦拭大汗后,扔在刘管家脸上,径自去了大堂。

    汗帕下的刘管家脸色一沉,心生退意。

    裴仕卿一个五品言官,那点薪俸哪能供的起他流水般的挥霍。

    外头的脏事刘管家多少知道些,他在裴宅许多年,攒下笔钱,趁裴仕卿失势前赶紧离开,免得被连累。

    裴仕卿走进大堂,平日对高相小厮的好脸色,在今晚高相擅自逃离后消失殆尽。

    小厮如何跟高相回话,裴仕卿任他去禀报。

    他与高相的关系仅剩一层薄薄纱纸,一捅即破。

    高相的小厮起身拜礼。

    裴仕卿也不看他,一脸不耐烦道:“快说,何事?”

    小厮站直了,学着高公確的神态,倨傲回道:“高相说,那女子不能落在霍擎北的手上,他限你一日内找到她,杀之。还有,两日内再拿不到账本,别怪他狠心了。”

    裴仕卿冷哼,目光沉沉地看向小厮。

    他这神态学得真像,像到忍不住...

    裴仕卿抄起椅子用劲砸向小厮的头,小厮瞬间倒下,血如成千上万的虫蚁迅疾爬散。

    裴仕卿砸完小厮,这才觉得舒服,捏捏手骨,徐徐坐下品茶。躺在地上的小厮,面色逐渐发白,血流满地。

    ——

    翌日,散朝。

    高相拉着裴仕卿不放,他言笑晏晏的目送官僚们离开。

    迨人群散去,高相一把掐住裴仕卿的脖颈。

    高相的力气出乎裴仕卿的意料,他以为老头同他般虚空,却掐得他面目涨红,眼球爆突。

    高相狰狞低吼,“本相的人也是你敢杀的?裴仕卿,这些年,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条狗废了,即使废了也要死在他手里!

    高公確盯着裴仕卿从红胀变铁青的脸,眼眸猩红,树枝般的血丝在他眼中绽放。

    他十分满意所见之景。

    “你我师生之情,就此断绝。好自为之罢,裴仕卿。”

    高公確蓦地一扔,像扔秽污般将裴仕卿扔在地上,随后冷哼,甩袍离去。

    裴仕卿如丧家之犬,趴在地上猛咳,似岸上的鱼重新游回水里,双腮不停扇动,吸水吐水般,他胸膛不断上下起伏,吸气吐气。

    裴仕卿缓过些,他猩红眼珠顶在上眼睑,恶狠狠瞪着高相离开的背影,即便破败之相,他也绝不服输。

    熙明帝看够戏了,与身后的霍擎北点头示意,去他阅折子的华勤殿。

    帝王在前头走着,霍擎北随其后,林德元带着小公公们拉开一段距离,跟在他们身后。

    “高相为人,朕还是钦佩,杀伐果断,绝不留情。”熙明帝笑道。

    霍擎北不语。

    “还查到了什么了?”

    “高相的赌坊,在梁京内四大里坊中占尽大半。裴仕卿帮他出面管辖,他们利用赌坊迫使赌徒荡产,随即放贷,诱使赌徒拿命、拿宅子、甚至家人孩童抵押续赌。高相指使裴仕卿与城内混混联手,谁家还不上债,“杖杀之”。高相积家财累钜万,自奉尤侈,畜声伎甚众。”

    熙明帝闻言面色难堪,林德元赶紧提醒他的徒弟们,今日提起十颗心做事,谁做错了,立即廷杖。

    “还有甚?一并说来。”

    “当年矿山惨案,是高相指使裴仕卿嫁祸云辀。那座矿山是裴仕卿以假名开矿,匪目帮他搜罗的矿工,大半是匪徒们冲进良民家中抢壮丁,将他们一齐送去矿山。矿山坍塌后,死伤无数,裴仕卿便将证据悉数扔进云辀家中。”

    提起云辀,熙明帝无尽惋惜。

    当年云辀科考的文章朴实扼要,字字为民,给熙明帝留下深刻印象。云辀为官后,亲力亲为,品行才智皆是上等。

    熙明帝看重他,把他当日后宰执来培养,加上过于正直召来其他官僚嫉恨。

    矿山案件死伤万人触目惊心,朝中翻起轩然大波,云辀被指认后,熙明帝自是不信的。

    他被刑讯逼供时,的确说不出任何矿山相关之事,却又从他宅中搜出众多证据。

    高党一派对云辀诛笔讨伐,步步紧逼。

    熙明帝尽最大之力,才保下了云辀的命,贬谪边陲。

    云辀终是拨云见日,苦尽甘来,只是还不能急着召回他。

    熙明帝看向霍擎北,霍擎北心下了然,沉稳顿首。

    “裴仕卿这等蠹虫是该拔除了。”

    霍擎北拱手道:“臣有一计。”

    熙明帝挑眉,这么快便有了主意,早想好了罢。

    “讲”

    “三日后正是春祀,往年都是圣上领皇室子弟祭祀。今年开春雨水比往年下得少了些。今年春祀,圣上不如以祈雨为由,领五品及五品以上的朝臣携妻眷登上仙台山,在皇家寺庙为国祈福。”

    北熙帝闻言眼眸微眯,回头盯着面色冷清的霍擎北,淡然问道:“还有好戏瞧?”

    霍擎北默然颔首。

    北熙帝嘴角噙笑,霍擎北出手,必定血腥。

    方才盘旋熙明帝头上的阴霾渐渐消散。

    春雨不足易有大旱,他惩治几个贪官污吏,老天总该下雨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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