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府其实早于三年前就铺下了一盘大棋,他们在密布各处的无数细作刺客之上,设了四条暗线,安插在前朝、后宫、禁军以及各大门阀之中,代号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这四条暗线深植于南梁权力中心之下,淮南王即使远在封地,对京中的风吹草动也是了如指掌。未来只待时机一到,淮南王振臂一呼,四条暗线策应于内,淮南数十万兵马响应于外,控制禁中便不是难事,江山皇位也就唾手可得。
于三年前进入凤仪宫的青鸾,便是其中之一的青龙。
当初淮南王受背后军师指点,这四人不必与王府其他任何人联系,彼此互不相通,直接受命于淮南王、李慕凌以及军师三人,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某条暗线折损而牵连出其他,导致全盘计划打乱。
前世宁晏礼就一直在追查他们四人,青鸾为此两次险些丧命。
一次是那次宫宴,另一次就是在替长公主和亲的路上,和亲队伍将至边关,两侧山坡之上突降无数落石羽箭,而后于密林中又跳出十余影卫及百数有余的黑甲士卒,将青鸾一行团团围住,若不是偶得戍卫边关的一位百夫长所救,她恐怕就要命丧当场了。
也是因为那一次,她才知道,宁晏礼早想除他们而后快,比起为捉活口让他们趁机逃了,不如直接就地杀了。
宁杀不留是对他们这四人特有的“优待”。
她暗中瞟向那碧衫蒙面的男子,暗忖道:此人虽有几分身手,但却显胆识不足,当初淮南王费劲心思才将他们四人选中,难道此人还有什么其他过人之处?
这时间屠苏、鹤觞已跨马而来,青鸾怕加重宁晏礼对她的怀疑,不敢在二人面前暴露身手,于是顺势装成普通小姑的样子,蜷缩进车中一角,面色惊恐地瑟瑟发抖。
蒙面男子回手拔出短刀,率先掷向屠苏,又“锵锵”两声劈飞鹤觞再次掷出的银针。
短刀刺中屠苏所骑的马匹,骏马顿时受惊扬蹄,屠苏纵身弃马,拔刀劈碎了牛车的篷幔。蒙面男子挥刀斩飞掉落的碎帛断木,却见屠苏虎目圆睁,凌空而下朝他砍来。
蒙面男子向后一跃,屠苏长刀挥空,但人却“嗵”的一声跳上牛车。
屠苏身材高大壮硕,突然砸下的重量让整个车身瞬间不稳,蒙面男子的同伙察觉到身后动静,大叫一声:“你且抓稳了!”然后用刀鞘狠抽牛脊数次。
整驾牛车登时失控,在市集间横冲直撞,朝着前头的朱雀大桥就冲了过去。
车身剧烈摇晃,早被打昏的顺喜于车前滚落,车后三人一时间亦是重心难稳,青鸾与蒙面男子各自跌撞在车厢角落。
屠苏险些被甩下车去,他用大掌死死扣住车尾横木,双手一撑又跳回车上,抬头却见蒙面男子趁乱一把抓起青鸾。
青鸾在屠苏、鹤觞面前没法还手,只能任由那蒙面男子将刀架于颈间,想着先观察事态发展再做打算。
她只听那蒙面男子在身后喝道:“若想保她性命,就速速放我离去!”
青鸾无奈,没想到他竟真将她当做宁晏礼的同伙了,可碍于眼前形势,面上却只能表现出万分的恐惧,哀哀戚戚地望向屠苏。
屠苏受宁晏礼下的死令,本没将蒙面男子的威胁放在心上,但见青鸾梨花带雨,浑身瑟瑟,想这牛车华丽怕真伤了哪家贵女,给宁晏礼惹上麻烦,脸上渐渐露出犹疑。
鹤觞再次挥鞭赶上,他看出屠苏的犹豫,于是大声唤道:“屠苏,大人说了宁可不要活口,也断不能留此人性命!”
“可是……”屠苏迟疑道。
鹤觞双腿紧夹马腹,腾出一只手“铮”地抽出腰中佩剑,冷决道:“你忘了大人说过,若是有人妨碍,就一并杀了!”
说完他将长剑高举,向下一挥,朱雀大桥前的岔道两侧瞬间冲出数十黑甲士卒,与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对牛车形成合围之势。
“不好!此处也有埋伏!”蒙面男子的同伙大叫。
屠苏听了鹤觞所言,紧了紧手中的刀柄,眼中陡然再生杀气。
蒙面男子的腿上本就有伤,面前的屠苏、鹤觞虎视眈眈,身后又有伏兵,青鸾明显感觉了到他的动摇和颤抖。
她心想这蒙面男子今时恐怕在劫难逃,若他真是另外三人之一,被除去倒是叫淮南王府折肢断翼,反而更好。可见这男子诸多反应,她胸中疑虑更深,莫不是宁晏礼也有抓人走眼的时候?
但比起这些,她眼下思量更多的是,乱刀之下常有冤鬼,那些黑甲士卒倒不足为惧,可眼前的二人是真起了杀心,毕竟刀剑无眼她不得不防。
尤其是这个鹤觞,前世她就曾中他一剑,那剑直指要害,彼时她身无所缚,方能将将躲过,但此时同时面对屠苏,她心中也难有十成把握,倘若真中一剑恐怕不死也难。
情急之下,青鸾想到自己腰间一铜一玉两块腰牌。
铜的可证她是凤仪宫陆皇后之人,玉的可证她是金陵陆氏之人,可对于掏出哪块,能在这红了眼的二人手下保全自身,青鸾犯起了嘀咕。
正犹豫间,只见屠苏已向她挥刀劈砍而来,而鹤觞从马背上纵跃朝她身后的蒙面男子挺剑而去。
鹤觞剑快先到,蒙面男子只能勉强挥刀挡去,刀剑相碰发出刺耳的鸣响。这时屠苏的刀也在青鸾眼前落了下来,情急之下她倏然亮出玉牌。
凌厉的刀风顿时止于额前。
屠苏一愣,喃道:“竟是陆氏之女?”
此时鹤觞已旋身一脚将蒙面男子踹飞,听到屠苏的话,也将余光扫来。
青鸾心道,这陆氏的玉牌果然有用,不枉自己一番计较。
她方才盘算着,若亮出宫牌,二人虽会知晓她是陆皇后的人,但顶多也不过是宫中侍婢,对比宁晏礼所下的死令,权衡之下难保他们会顾忌她的性命。
但若亮出陆氏玉牌,二人多半认为她是陆氏族中女眷,或许还有转机。毕竟从前世看来,宁晏礼与陆氏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初李淑妃重刑拷问兰心,也是为了帮助淮南王府查探宁晏礼与陆氏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而现在从屠苏和鹤觞对她稍显缓和的态度看来,二者之间确实关系匪浅。想到此处,青鸾暗中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眼前有陆氏身份,二人应该不会再与她为难了。
另一边蒙面男子的同伙也与黑甲士卒们交起了手,但双拳难敌四手,若不是牛车仍在四处冲撞,那同伙早就做了刀下亡魂,且看眼下形势,他与蒙面男子无论如何都是难逃生天。
鹤觞不多言语,脚下轻点,剑光一闪,嗖地跃至蒙面男子身前,蒙面男子腿上伤势太重,虽然挣扎但仍难挪半步,只能惊恐地瞪大了双目,眼睁睁地看着寒刃迅速逼向自己的咽喉。
正待此时,不知从哪飞出一颗石子,向二人之间横插进来,“铛”地一声撞上剑身。
那石子虽然不大,但力道却出奇惊人,剑身强烈震颤,竟叫鹤觞指尖一抖,剑柄倏然脱手,长剑唰地在半空中旋转几圈,“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变故陡生,鹤觞与屠苏还未来得及惊讶,东市两侧轰然逃窜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二十几人从背后抽出刀剑,大喝着冲向他们和那些黑甲士卒。
与此同时,数道流矢从远处疾射而来,将鹤觞节节逼退,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支单骑从箭后奔袭而出,将蒙面男子一把从地上捞起,夹马飞驰而去。
蒙面男子的同伙也在忽而窜出的二十几人掩护下得以喘息,干脆将刀扎入牛腚,本就发狂的牛瞬时受到更大刺激,直从乱刀之间冲了出去,疯狂奔向前方的朱雀大桥。
屠苏与青鸾还在车上,此时若是被甩下车去,恐怕断手断脚都是好的。
剧烈颠簸间,青鸾抓着的车厢就要断裂,只见屠苏将刀狠狠扎进车底的木板,瞪红着双眼,屏息使出全身力气腾出一只手向她艰难伸来,咬牙喊道:“快抓住我!”
青鸾微微一怔,但也迟疑不得许多,趁着车厢断裂之前,紧紧抓住了屠苏的手臂。与此同时她眼角扫向身后,鹤觞翻身上马,捞起地上的长剑,扬鞭追来。
牛车很快就冲上了朱雀大桥,但因牛身失血又长时间体力消耗,速度有所减缓,鹤觞见此抓紧缰绳连挥数鞭,待追近一些,他约莫着那同伙驾车的位置,果断将剑掷出。
青鸾与屠苏依次仰身躲过,那剑锋利无比,直穿过车厢前端,正刺入那蒙面男子同伙的后心。
鹤觞杀掉那人后没有一丝犹豫,继续挥鞭,想要追上前面那匹救走蒙面男子的快马。
此时青鸾突然瞥见刚刚经过的桥头正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草编的兔子,下一瞬,她的视线里出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童,整从侧边的岔路向那兔子焦急跑去。
青鸾大惊叫道:“快停下!”
鹤觞显然已经注意到那名小童,若此时勒马还来得及,但见他面如冷凝,眼中没有丝毫动摇。青鸾暗叫不好,一时顾不得许多,撒开屠苏的手臂,从失控的牛车上飞身向那名小童跃去。
“你!”屠苏愕然。
疾驰的马蹄越来越近,青鸾紧紧抱住那名小童,余光中冲出一个素白的身影,将她与小童瞬间揽入怀中,朝岔道另一侧滚去,几乎就在同时,骏马高高扬起前蹄,将草编兔子踏碎在了原地。
突然冲出那人抱着青鸾与小童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了下来。
天旋地转之间,青鸾找回意识,她猝然抬头,看到一个男子流畅的下颌,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此人怀中,于是猛地起身去看那小童。
“哇——”孩童的哭声骤然响起,小童虽然被她与那男子护得很好,并未受伤,但因本就惊魂未定,起身又看到那草编的兔子被马蹄踩坏,遂大哭了起来。
鹤觞在马上望着前面那匹快马已经消失在视野尽头,纵是再追也难以追上,便将马头一转,冷眼看向那名小童,之后又将视线移到青鸾与那男子之间,眼中暗暗生出一抹疑色。
那男子一身布衣,周身和脸上都沾了不少尘土,显得十分狼狈,此时正耐心地哄着那名小童,然而那小童却依旧嚎啕不止,哭嚷着道:“我要小兔!我要小兔!”
男子看着那只被踩碎的草编兔子苦笑着挠了挠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端端正正地向青鸾拱手一礼道:“多谢女郎。”
青鸾见这男子有几分眼熟,下一秒突然想起,他竟是她方才在草编摊子前看到的那人。
这四条暗线深植于南梁权力中心之下,淮南王即使远在封地,对京中的风吹草动也是了如指掌。未来只待时机一到,淮南王振臂一呼,四条暗线策应于内,淮南数十万兵马响应于外,控制禁中便不是难事,江山皇位也就唾手可得。
于三年前进入凤仪宫的青鸾,便是其中之一的青龙。
当初淮南王受背后军师指点,这四人不必与王府其他任何人联系,彼此互不相通,直接受命于淮南王、李慕凌以及军师三人,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某条暗线折损而牵连出其他,导致全盘计划打乱。
前世宁晏礼就一直在追查他们四人,青鸾为此两次险些丧命。
一次是那次宫宴,另一次就是在替长公主和亲的路上,和亲队伍将至边关,两侧山坡之上突降无数落石羽箭,而后于密林中又跳出十余影卫及百数有余的黑甲士卒,将青鸾一行团团围住,若不是偶得戍卫边关的一位百夫长所救,她恐怕就要命丧当场了。
也是因为那一次,她才知道,宁晏礼早想除他们而后快,比起为捉活口让他们趁机逃了,不如直接就地杀了。
宁杀不留是对他们这四人特有的“优待”。
她暗中瞟向那碧衫蒙面的男子,暗忖道:此人虽有几分身手,但却显胆识不足,当初淮南王费劲心思才将他们四人选中,难道此人还有什么其他过人之处?
这时间屠苏、鹤觞已跨马而来,青鸾怕加重宁晏礼对她的怀疑,不敢在二人面前暴露身手,于是顺势装成普通小姑的样子,蜷缩进车中一角,面色惊恐地瑟瑟发抖。
蒙面男子回手拔出短刀,率先掷向屠苏,又“锵锵”两声劈飞鹤觞再次掷出的银针。
短刀刺中屠苏所骑的马匹,骏马顿时受惊扬蹄,屠苏纵身弃马,拔刀劈碎了牛车的篷幔。蒙面男子挥刀斩飞掉落的碎帛断木,却见屠苏虎目圆睁,凌空而下朝他砍来。
蒙面男子向后一跃,屠苏长刀挥空,但人却“嗵”的一声跳上牛车。
屠苏身材高大壮硕,突然砸下的重量让整个车身瞬间不稳,蒙面男子的同伙察觉到身后动静,大叫一声:“你且抓稳了!”然后用刀鞘狠抽牛脊数次。
整驾牛车登时失控,在市集间横冲直撞,朝着前头的朱雀大桥就冲了过去。
车身剧烈摇晃,早被打昏的顺喜于车前滚落,车后三人一时间亦是重心难稳,青鸾与蒙面男子各自跌撞在车厢角落。
屠苏险些被甩下车去,他用大掌死死扣住车尾横木,双手一撑又跳回车上,抬头却见蒙面男子趁乱一把抓起青鸾。
青鸾在屠苏、鹤觞面前没法还手,只能任由那蒙面男子将刀架于颈间,想着先观察事态发展再做打算。
她只听那蒙面男子在身后喝道:“若想保她性命,就速速放我离去!”
青鸾无奈,没想到他竟真将她当做宁晏礼的同伙了,可碍于眼前形势,面上却只能表现出万分的恐惧,哀哀戚戚地望向屠苏。
屠苏受宁晏礼下的死令,本没将蒙面男子的威胁放在心上,但见青鸾梨花带雨,浑身瑟瑟,想这牛车华丽怕真伤了哪家贵女,给宁晏礼惹上麻烦,脸上渐渐露出犹疑。
鹤觞再次挥鞭赶上,他看出屠苏的犹豫,于是大声唤道:“屠苏,大人说了宁可不要活口,也断不能留此人性命!”
“可是……”屠苏迟疑道。
鹤觞双腿紧夹马腹,腾出一只手“铮”地抽出腰中佩剑,冷决道:“你忘了大人说过,若是有人妨碍,就一并杀了!”
说完他将长剑高举,向下一挥,朱雀大桥前的岔道两侧瞬间冲出数十黑甲士卒,与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对牛车形成合围之势。
“不好!此处也有埋伏!”蒙面男子的同伙大叫。
屠苏听了鹤觞所言,紧了紧手中的刀柄,眼中陡然再生杀气。
蒙面男子的腿上本就有伤,面前的屠苏、鹤觞虎视眈眈,身后又有伏兵,青鸾明显感觉了到他的动摇和颤抖。
她心想这蒙面男子今时恐怕在劫难逃,若他真是另外三人之一,被除去倒是叫淮南王府折肢断翼,反而更好。可见这男子诸多反应,她胸中疑虑更深,莫不是宁晏礼也有抓人走眼的时候?
但比起这些,她眼下思量更多的是,乱刀之下常有冤鬼,那些黑甲士卒倒不足为惧,可眼前的二人是真起了杀心,毕竟刀剑无眼她不得不防。
尤其是这个鹤觞,前世她就曾中他一剑,那剑直指要害,彼时她身无所缚,方能将将躲过,但此时同时面对屠苏,她心中也难有十成把握,倘若真中一剑恐怕不死也难。
情急之下,青鸾想到自己腰间一铜一玉两块腰牌。
铜的可证她是凤仪宫陆皇后之人,玉的可证她是金陵陆氏之人,可对于掏出哪块,能在这红了眼的二人手下保全自身,青鸾犯起了嘀咕。
正犹豫间,只见屠苏已向她挥刀劈砍而来,而鹤觞从马背上纵跃朝她身后的蒙面男子挺剑而去。
鹤觞剑快先到,蒙面男子只能勉强挥刀挡去,刀剑相碰发出刺耳的鸣响。这时屠苏的刀也在青鸾眼前落了下来,情急之下她倏然亮出玉牌。
凌厉的刀风顿时止于额前。
屠苏一愣,喃道:“竟是陆氏之女?”
此时鹤觞已旋身一脚将蒙面男子踹飞,听到屠苏的话,也将余光扫来。
青鸾心道,这陆氏的玉牌果然有用,不枉自己一番计较。
她方才盘算着,若亮出宫牌,二人虽会知晓她是陆皇后的人,但顶多也不过是宫中侍婢,对比宁晏礼所下的死令,权衡之下难保他们会顾忌她的性命。
但若亮出陆氏玉牌,二人多半认为她是陆氏族中女眷,或许还有转机。毕竟从前世看来,宁晏礼与陆氏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初李淑妃重刑拷问兰心,也是为了帮助淮南王府查探宁晏礼与陆氏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而现在从屠苏和鹤觞对她稍显缓和的态度看来,二者之间确实关系匪浅。想到此处,青鸾暗中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眼前有陆氏身份,二人应该不会再与她为难了。
另一边蒙面男子的同伙也与黑甲士卒们交起了手,但双拳难敌四手,若不是牛车仍在四处冲撞,那同伙早就做了刀下亡魂,且看眼下形势,他与蒙面男子无论如何都是难逃生天。
鹤觞不多言语,脚下轻点,剑光一闪,嗖地跃至蒙面男子身前,蒙面男子腿上伤势太重,虽然挣扎但仍难挪半步,只能惊恐地瞪大了双目,眼睁睁地看着寒刃迅速逼向自己的咽喉。
正待此时,不知从哪飞出一颗石子,向二人之间横插进来,“铛”地一声撞上剑身。
那石子虽然不大,但力道却出奇惊人,剑身强烈震颤,竟叫鹤觞指尖一抖,剑柄倏然脱手,长剑唰地在半空中旋转几圈,“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变故陡生,鹤觞与屠苏还未来得及惊讶,东市两侧轰然逃窜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二十几人从背后抽出刀剑,大喝着冲向他们和那些黑甲士卒。
与此同时,数道流矢从远处疾射而来,将鹤觞节节逼退,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支单骑从箭后奔袭而出,将蒙面男子一把从地上捞起,夹马飞驰而去。
蒙面男子的同伙也在忽而窜出的二十几人掩护下得以喘息,干脆将刀扎入牛腚,本就发狂的牛瞬时受到更大刺激,直从乱刀之间冲了出去,疯狂奔向前方的朱雀大桥。
屠苏与青鸾还在车上,此时若是被甩下车去,恐怕断手断脚都是好的。
剧烈颠簸间,青鸾抓着的车厢就要断裂,只见屠苏将刀狠狠扎进车底的木板,瞪红着双眼,屏息使出全身力气腾出一只手向她艰难伸来,咬牙喊道:“快抓住我!”
青鸾微微一怔,但也迟疑不得许多,趁着车厢断裂之前,紧紧抓住了屠苏的手臂。与此同时她眼角扫向身后,鹤觞翻身上马,捞起地上的长剑,扬鞭追来。
牛车很快就冲上了朱雀大桥,但因牛身失血又长时间体力消耗,速度有所减缓,鹤觞见此抓紧缰绳连挥数鞭,待追近一些,他约莫着那同伙驾车的位置,果断将剑掷出。
青鸾与屠苏依次仰身躲过,那剑锋利无比,直穿过车厢前端,正刺入那蒙面男子同伙的后心。
鹤觞杀掉那人后没有一丝犹豫,继续挥鞭,想要追上前面那匹救走蒙面男子的快马。
此时青鸾突然瞥见刚刚经过的桥头正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草编的兔子,下一瞬,她的视线里出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童,整从侧边的岔路向那兔子焦急跑去。
青鸾大惊叫道:“快停下!”
鹤觞显然已经注意到那名小童,若此时勒马还来得及,但见他面如冷凝,眼中没有丝毫动摇。青鸾暗叫不好,一时顾不得许多,撒开屠苏的手臂,从失控的牛车上飞身向那名小童跃去。
“你!”屠苏愕然。
疾驰的马蹄越来越近,青鸾紧紧抱住那名小童,余光中冲出一个素白的身影,将她与小童瞬间揽入怀中,朝岔道另一侧滚去,几乎就在同时,骏马高高扬起前蹄,将草编兔子踏碎在了原地。
突然冲出那人抱着青鸾与小童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了下来。
天旋地转之间,青鸾找回意识,她猝然抬头,看到一个男子流畅的下颌,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此人怀中,于是猛地起身去看那小童。
“哇——”孩童的哭声骤然响起,小童虽然被她与那男子护得很好,并未受伤,但因本就惊魂未定,起身又看到那草编的兔子被马蹄踩坏,遂大哭了起来。
鹤觞在马上望着前面那匹快马已经消失在视野尽头,纵是再追也难以追上,便将马头一转,冷眼看向那名小童,之后又将视线移到青鸾与那男子之间,眼中暗暗生出一抹疑色。
那男子一身布衣,周身和脸上都沾了不少尘土,显得十分狼狈,此时正耐心地哄着那名小童,然而那小童却依旧嚎啕不止,哭嚷着道:“我要小兔!我要小兔!”
男子看着那只被踩碎的草编兔子苦笑着挠了挠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端端正正地向青鸾拱手一礼道:“多谢女郎。”
青鸾见这男子有几分眼熟,下一秒突然想起,他竟是她方才在草编摊子前看到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