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阮绘露第一次来长岭湾。

    明明紧邻CBD,长岭湾的独栋别墅群却大隐隐于市,湖光山色,静谧宁和。李崇裕的家也如他本人一样简洁,偌大的空间里,一切井井有条,完美到几乎看不出生活气息。

    阮绘露趿拉着李崇裕大大的拖鞋四下打量,李崇裕在中岛台备菜,见她鬼鬼祟祟,唇角稍弯:“在看什么?”

    “好奇你一个人住的话,打扫屋子得多少时间啊。”

    要知道,她和池画每周打扫一次她两室一厅的小屋子都累得够呛。

    “我也不知道,因为是家政阿姨做的。”

    “……”怪他太平易近人,阮绘露竟忘了这一茬。她拉开餐椅坐下,望向那头的李崇裕:“既然有阿姨打扫屋子,你怎么还亲自做饭?岂不是很浪费时间。”

    “你问这么多,不如关心我需不需要帮手。”

    阮绘露还没坐稳,噌一下站起来,挽起袖子:“你早说嘛,不过能不能帮得上忙就不一定了——”

    李崇裕今天没抹发蜡,额前的碎发扫下一小片阴影,使他整个人看上去不似平时那么有棱角。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末了错开眼风,继续低头处理食材:“算了,你等着开饭吧。”

    这样无奈的口吻让阮绘露心头有些窃喜,要知道他一向说一不二,哪有这么迁就的时候。她自己也没留意到,脸上竟慢慢浮起笑意来。

    李崇裕见她傻乐,问:“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就觉得现在的气氛很微妙,老想起小时候一边写作业一边等开饭。”她托着腮,声音娓娓,“别看我和我妈前一阵闹得不可开交,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对我还是挺好的。”

    刚说完,忽然想起他提到母亲时眼神的晦暗,意识到说错了话,一时有些吞吐:“……我不是故意的。”

    “没什么,你在我跟前不用这么小心。”李崇裕看过来,果真神色如常,“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跟你讲讲她。”

    “可以吗?”

    阮绘露的眸子亮起来,如星河尽覆。她渴望了解李崇裕,渴望能靠近他的心,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这个模样,很容易让人想起一些毛茸茸的小动物,李崇裕看了眼,忍俊不禁:“就这么感兴趣?”

    “因为之前感觉你很介意这个嘛,如果肯对我说,那证明,我也算有点小小的特权?”

    野心可真小,一个秘密就能打发了。

    他弯了弯唇,简单说了说之前的事情。李崇裕的妈妈是个事业女性,生了他没多久就回到工作岗位,李崇裕的童年总是在独处,又或是各种保姆轮番照顾。后来初中时,一向相敬如宾的父母离了婚,母亲在一个微雨的清晨离开家,再也没回来。

    “她理性得近乎无情,不过我想,现在我也越来越像她了。”

    阮绘露心头一紧,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是什么样的母亲才会让孩子说出这样的评语呢?如果通过其他方式认识她,感受是不是会不一样?

    可她不认识他母亲,只认识李崇裕。从没想过冷厉的他藏着这样的遗憾,而同时对她又尽可能地包容和关切。他自己能铸成铠甲,而她想保护好他的柔软。

    这样想着,她静悄悄地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贴在他背上,柔声道:“没有,我比谁都知道,你有无与伦比的温柔。”

    李崇裕怔了片刻,拍了拍她的手。这是他无声的回应。

    一餐饭吃完,阮绘露自告奋勇要帮忙洗碗,李崇裕却把她摁了回去:“你来我家非要做点什么吗?又不是田螺姑娘。”

    阮绘露自己在家都是不怎么做家务的人,不过碍于情面不好白蹭饭,难为情道:“那你又做饭又刷碗的,多辛苦啊。”

    “谁说的,人类在1850年就发明洗碗机了。”

    “……”

    阮绘露正腹诽人和人生活方式差距大,李崇裕从厨房出来,两手掐住她的腰,一把把她抱坐在岛台上。

    “吃饱了吗?到我吃了。”

    阮绘露下意识将手往后撑,李崇裕却拉了过来,搭上自己的肩头。她整个上身重心全倚在他掌间,摇摇欲坠,却又动人心肠。

    男人鼻息靠近,好闻的乌木沉香再度充盈她鼻腔。她垂睫,恰好瞥见他的唇,脑海中蓦地闪过池画的话。

    “喜欢一个人,想跟他牵手、拥抱、亲吻,想只跟他独处,这不是很自然的冲动么?顺应你的心就好。”

    当时不明白,但此时此刻她十分清楚,她想要吻他。

    “李崇裕……”她低低唤了声他的名字,却又没了后话。尾音像个小小的钩子,挠得人心痒。

    “嗯?”他们靠得那么近,心跳哪有藏匿的余地,李崇裕自然晓得她此刻的心思,不过刻意摩挲着她的后腰,颇有耐心的架势。

    “你之前也给别人做饭吃过吗?”阮绘露知道这个问题有点扫兴,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这么说了出来,“……别的女生。”

    “如果我说有呢?”

    她一愣,下意识想推开他,尝试未果后只得收回自己的手来:“那她也是这样吃的吗?”

    李崇裕终于忍不住笑了,“这样是哪样?”

    “就是这样……唔!”

    吻终于落了下来,像久盼的甘霖淅淅沥沥洒下,丝丝缕缕侵入她的唇齿。这次李崇裕吻得极温柔,如视瑰宝,轻轻吮住她的唇瓣,舌尖撬开齿关,一点点将他的气息渡去,融入她的每一次吐息、每一下心跳。

    可同时,他又吻得缱绻至极、若即若离,在阮绘露意犹未尽时松开些许,在她偃旗息鼓时又长驱直入,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本想推开他的手不知不觉攀上他的后颈,整个人依着他,像只无尾熊,能完整被他揉入怀里。

    在阮绘露几乎快窒息时,他终于餍足地放开,蹭了蹭她鼻尖,声音低哑:“无论哪种吃,从始至终只有你。以后还说不说这种浑话了?”

    “嗯?”她还轻飘飘地,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想起这茬,“我不就是问问嘛。”

    “好端端问这个?”

    “因为……”阮绘露不愿承认自己吃味,否定得拙劣,“觉得你手艺好,没人分享太可惜了。”

    “够大度的。”李崇裕贴近她耳尖,“我别的更好,你也愿意?”

    “……!”她又挣扎着想离开他怀抱,结果重心不稳,最后还是被捞了回去。李崇裕笑着拍拍她的背:“不闹你了。以后在我这可以不用紧张,也不用瞎想,因为你是唯一的例外。”

    *

    这天刚上班,办公室就弥漫着一股不平凡的气息。夏雪亭端着杯咖啡在企划部门口张望,阮绘露撞见她,顺口问道:“怎么鬼鬼祟祟的?”

    “你不知道?姚总要选人陪她出差。”

    还以为是多稀奇的事情,结果仅此而已。阮绘露有些失望,准备绕开她进去,夏雪亭却拽住不让走了:“诶,你就不怕这活儿落在你头上?”

    “难道,陪姚总出差是个苦差事吗?”

    “何止是苦啊。”夏雪亭皱了皱鼻子,“她这人要求多脾气大,这么多年也就青哥脾气好能受得住,但带着青哥出差难免有闲话,上回田文文跟着去一次,差点想辞职。”

    进公司以来,向上级汇报的事情有许季青顶着,阮绘露跟姚娅交集并不多,只是上次四目相对,也足以心颤一瞬。

    “是吗。”她不欲在此议论太多,轻飘飘地打发了夏雪亭,但这个话题在心头埋下一粒种子,上班时总忍不住想,姚总的死亡笔记上会记下谁的名字。

    她未雨绸缪,先问了问池画当总助的心得,池画十分尽心地给她传授拍领导马屁技巧,但最后来了一句:“韩辛未这人还行,只要不是领导夹菜我转桌,领导开门我上车,他很好糊弄,这没什么参考性。”

    阮绘露怀疑她在炫耀。

    想了想,姚娅淡漠的性子倒跟李崇裕很像,她又顺手把秘籍转发过去问了问李崇裕,结果得来一句结论:“看不顺眼的人,做什么都看不顺眼。”

    “那照你这么说,我啥也不准备最好?”

    “是这个意思。”

    她心里暗骂谁也帮不上忙,刚关掉聊天界面,许季青就敲了敲她桌沿,笑眯眯道:“绘露,姚总后天出差,你准备一下。”

    ……怎么说什么来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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