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元回到住的地方,站在窗口看繁华夜色。

    小菠萝爬到他腿上撒娇,文元摸了摸狗头,“小菠萝,带你飞越千山万水,到有大大的草坪的地方打滚好不好?”

    小菠萝汪汪汪叫着。

    入夜的都市灯火璀璨,高楼俯瞰如繁星点点。

    文元在沙发上睡着了,梦见了白色的玫瑰庄园,雾气中萤火虫点点,湿漉漉的墓碑上一帧母亲的小像——她虽然在微笑,蓝色的眼睛却透出深深的忧郁。

    母亲一直很安静,死相却相当凄惨,生前恬静柔美的眼睛突出,指甲翻折断裂,胃和肺里全是淤泥。

    警察说母亲是投河自杀的。

    在母亲去世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严重失眠,母亲巨.人.观.的.尸.体反复.入.侵他的脑海。

    直到有一天,他在英国伦敦泰特美术馆看到了一幅画,描绘的是莎士比亚笔下哈姆雷特的恋人奥菲莉亚的死亡——“呜咽的溪流里,她的衣服四散展开,使她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在水上,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唱着古老的歌谣,好像一点不感觉到处境险恶,又好像她本来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

    他像中了魔一样,整日在美术馆里看着这幅画,狰狞的母亲化成了水中的奥菲利亚——她在水里渐行渐远,温柔地与他告别。

    小菠萝发出呜咽,把文元吵醒了。

    夜色侵入高楼阳台,纯白的窗帘在眼前翻飞。

    文元来到一个尘封已久的房门前,小菠萝好奇地凑过来。

    “小菠萝,你不能进去。”文元把它关在了门外,自己进入了房间。

    一股淡淡的灰尘味扑面而来,没有任何家具的房间里,一幅画挂在正对房门的白墙上。

    是约翰·埃弗里特·米莱斯所作《奥菲莉亚》复刻版,尺寸76 x 112 厘米,与真迹大小一致。

    文元凝视着这副画,画中女人睁着眼睛仰卧在水面上,好像死了又好像还活着……他轻轻抚摸这幅画,母亲活着的时候也经常露出这种恍惚的神态。

    第一次,文元面对这幅画时想起了除了母亲之外的其他人,明采孱弱病态的脸与画中的奥菲莉亚重叠在一起。

    明采,你不理解我十几天就请你当我女朋友,不理解我九年后一见面就向你求婚……你认为我很荒唐,只因为你每次都轻易地拨动了我的心弦。

    大学时我就觉得你很漂亮,可你忧郁又孤僻,我们四年都没什么机会说话,后来我在剧组跟你朝夕相处,我第一次追一个女孩子,你却一脸惊慌。

    我通过小狗狗跟你培养感情,你却一杀青就跑了,连狗狗也不要了。

    “呜呜~”小菠萝不停地抓门,呜咽着。

    文元抱起小菠萝走到客厅,桌子上放着明采的包。

    他取出那张浸了血的假条。

    文元哭了,眼泪一滴滴打在纸条上,晕出一团团血色。作为一个男人爱哭并不为称道,所幸他从事了一个以落泪为美的职业。

    他把沾血的纸条钉在《奥菲莉亚》画旁,更加坚定了与明采结婚的想法。

    可他作为明星,尽管已刻意减少工作量,却无法整天守在医院。

    这天他结束行程,匆匆赶到医院,刚踏上走廊就听见顾德谦的吼声:“你在我老婆病房门口抽烟?!”

    文元走近,果然闻到一股子烟味,地上还有散落的烟头。

    顾德谦像是守着领地的雄狮一样,一旦发现任何可能威胁到明采养病的东西就进入攻击状态。

    顾德谦抓着狗仔甩来甩去,那人满眼的恐惧,快吓.尿.了。

    “你打哪儿窜出来的?医院你也拍?我他妈自己忍着不敢抽,你倒像逛景点一样抽烟又拍照啊?!”顾德谦抽狗仔的脑袋。

    文元冷眼看着,淡淡地说:“打人为下策,狗仔不是这么处理的。”

    顾德谦把文元当做空气,明采养病期间暂时忍了这个阴魂不散的小白脸。

    狗仔被保镖拖走了。

    文元越过顾德谦走进病房,在明采床前坐下,温柔地对她说:“放心,我会公关掉一切关于你的□□。”

    “谢谢。”明采虚弱地说。

    她那种仿若即将耗尽生命的安静让文元的心抽抽地疼。

    “我要是能分担你的痛苦就好了。”文元深深地看着病床上形体羸弱的明采,有种灵魂颤动的感觉,这是他在其他交往过的女人身上没有感受过的。

    “文元,你已经做了很多……你、你……你不用老是来看我。”明采嘶哑地说。

    “口渴了吗?我给你喂点水?”

    明采摇头,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痛苦的表情。

    文元眼眶湿润了,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里后悔没有保护好母亲,这次他一定要拯救眼前的女人,“别推开我,我已经认定你了。”

    “文元,求你了,走吧!”明采颤抖着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文元愣住了,闻到一股难言的味道,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明采.失.禁.了。

    他本能干呕了一下,立刻被一个粗鲁的力道掀到后面去了,顾德谦低吼:“走开!”

    门关上了。

    走廊上阳光灿烂,只有一门之隔,却是健康与残病的分界线。

    文元站在病房外,心如刀割,那一刻母亲惨死的模样又浮现脑海,他失声喊道:“明采!”

    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伤害了明采的自尊,非常后悔,不,不是的,明采,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愿意照顾你!我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顾德谦,你来端我的.屎.尿!”

    文元刚握住门把手,听到明采凄厉的吼声。

    屎.尿?她在叫他前夫给她……

    文元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他仿佛通过空气看到了明采痛苦而撕裂的、正在震颤的灵魂。

    明采是多么美好的女子啊,她这么叫肯定是恨死了痛极了!

    “她老公算是不错的,一直柔声细语前后操持没有半点埋怨。病人真的尊严难守,难受了就要发脾气,经常产生幻觉要大.小.便,她老公费了半天劲把尿盆塞到身下,又没有解出来。”路过的护士说。

    “我找的护工呢?”文元问。难道明采一直因此备受折磨?

    “护工到底不如亲人,她老公愿意照顾更好,她还有钱住高级私人病房,你没看其他医院男女病人还混住在一间,不能下床的人只能毫无尊严地在陌生人面前解手,只能说生病的人太痛苦了!”护士说完走了。

    阳光渐渐暗下去,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文元站在水汽氤氲的走廊里,被排山倒海的愧疚淹没了。

    他想过等明采好起来以后要怎么对她好,他已经在畅想未来了,却没注意她因为尿.盆.而撕碎的自尊心。

    看不到身边人的痛苦和付出,我这样算什么男人?!

    我还怪她太过天真,怨她不肯告发前夫。

    也许她常常疼痛不能入睡,可我每每看望她,她都打起精神迎接我,直到刚才那一刻,她在我面前失.禁.了。

    我自以为的关心却给她增加了负担,文元回想刚才明采闭着眼睛流着泪叫他走的画面,恨不得此时就冲进去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他错了,希望她让他靠近,他愿意学着怎么对她好!

    可我此时进去,她只会更难受……

    文元又感受到那种无力,那种眼睁睁地看着所爱之人受苦却无从帮她的愤懑。

    雨越下越大,排水管咕噜噜地响,母亲惨死的样子又浮现在文元脑海之中。

    “又在忧郁了你?”病房门开了,顾德谦走了出来,一手端着尿.盆,一手去关房门。

    文元转身看顾德谦,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说的就是你,”顾德谦扫了一眼文元,“你有心里阴影吧,嗯?恋.母.情.结.的小白脸?”

    雨水冲刷在玻璃窗的光影映在文元脸上,让把他阴郁的气质无限放大了:“只会问候别人的母亲,你算什么男人?!难道你没有母亲?!”

    “我当然也是女人生的,可我不会照着妈的样子找媳妇,姓文的,你对女人什么心理我管不着,可你.他.妈.把心里阴影投射到在我老婆身上就是找死!”

    雨天中,文元的黑眼圈愈发沉重:“你跟明采结婚时都无法掌控她,如今她恨你,你更没有胜算了,你有的权势与金钱我都有,我比你过往清白,你才急了。”

    顾德谦端着.尿.盆.气势却很惊人,好像文元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们顾家人就这副德性?恐吓威胁那一套已经落后于时代了,再搞.流.血.事件迟早会被反噬,我带明采离开是为她好。”

    “跟我抢老婆,我会让你后悔被生出来!”

    “是吗?我严重怀疑。估计你以前在明采面前装得挺深沉吧,可我这几天一看,你不过是一个暴躁又满嘴脏话的原始人!你已经被明采看透了,她甚至都不屑在你面前装了,她叫你给她端屎.倒尿你就得照做!”

    “……伺候老婆不丢人,我乐意。”顾德谦换了个手端尿盆,“明采以为这样就会恶心到我,以为这样就能逼我离开,可她错了,她呆在我身边的时间还不够长不够了解她老公我,我对着死人都能吃得下饭,这点程度算什么?”

    顾德谦做了个假装泼洒的动作:“小白脸,你试试这滋味如何?你不是很想要明采吗?”

    这该死的疯批!

    文元终于流露出了惧意,怕顾德谦真的把秽物泼他一身。

    “说我顾家动不动恐吓威胁,我今天就偏偏威胁你了,我数到三,你还不滚,我就让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变脏变臭啰。”

    “姓顾的,你不要脸!”

    “一。”

    “你会下地狱的!”

    “二。”

    在顾德谦喊出“三”之前,文元涨红了脸,转身飞速离去。

    “哼,小白脸。”顾德谦鄙夷长得像娘们似的文元。

    恐吓、威胁永远有用武之地,看对付什么人了,凶相永远不会落后于时代,以为我顾家没准备后手吗?

    我顾德谦不会倒,可你文元会倒霉。

    顾德谦习惯性地掏烟,手刚伸出去又记起他在戒烟,烟瘾犯了青筋都暴出来了,面相越发凶狠。

    文元倒提醒了他,他本来想循序渐进地跟明采修复关系,可按现在的局面来看——老婆随时会跑掉。

    得尽快处理掉石小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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