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过后云厦大幅度降温,气温直逼零下,早晨从家到学校睫毛都上都是厚厚的霜。

    云厦这座城市很奇怪,要么热死要么冻死。季竹音在这待了十几年还没真正体会过春天和秋天,冬天一过火速衔接上夏。

    十二月下旬,还未到圣诞,街上的气氛已经浓烈起来,糖果店的老板在门口摆上各种各样的苹果。也有穿着圣诞老人服饰在路边摆地摊买自制的五颜六色的圣诞袜,圣诞帽。

    程咪拉着季竹音走在街上到处观望;“哎,你说我送周周什么好呢,十八岁生日礼物要送贵一点。”

    说完程咪又立马瑶瑶头;“不不不,要送有意义的,最好是他一看到就会想起我的那种。”

    “太常见也不太行,太奇怪也不行,太.....”

    季竹音安静地在一旁听着程咪的絮絮叨叨。

    初雪那天周家乐在送程咪回去的路上告了白,现在两人在一起快一个月,过几天是周家乐的十八岁生日,刚好也是在一个月纪念日。程咪尤为在意,从一周前就开始准备生日礼物,挑挑选选淘汰了好多东西,到现在还是没个中意的。

    程咪第N次提出想法;“要不我给他做个杯子。”

    季竹音已经有点免疫了,点头;“好,杯子好,一喝水就能想到你,杯子还寓意一辈子,这个好。”

    没想到这次程咪真的决定了,开始在手机上查询陶艺制作,刚好附近有一家店铺。

    程咪兴冲冲地拉着季竹音;“走,做杯子去。”

    店内人不多,老板是个年轻女生,穿着白裙子,麻花辫垂在左肩,见有人来立马起身热情招呼;“小美女们,想做杯子还是盘子。”

    程咪回答;“杯子。”

    季竹音四处看了看,店内放着舒缓的音乐,靠墙柜子里展示着各种各样的杯子,盘子,小碗,茶壶.......,

    女老板笑着;“好,制作需要指导吗?”

    程咪摇摇头拉着季竹音坐下;“我们先自己做,不会再叫你。”

    女老板给他们整理好桌上的工具;“好,有事随时叫我。”

    桌角有贴制作过程,程咪捞起袖子,信誓旦旦地说;“我要开始了。”

    “加油。”季竹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给她打气。

    程咪转动陶轮,照着说明开始捏形状。

    季竹音看着面前一团篱笆发呆,干坐着也没什么乐趣,也转着陶轮□□起那团篱笆。

    手好像不怎么听使唤,捏着捏着就变成字母N,或者是字母C。

    程咪做手工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没一会儿就照着说明捏出一个杯子雏形来。

    程咪左右转动查看,十分满意地点点头;“OK,开始装饰,篮球,笑脸,名字缩写,他的球衣号码,我们在一起的日期,我的指纹......。”

    季竹音在一旁认真听着程咪的想法时不时提提意见。

    忽然间瞥见墙壁上的钥匙陶瓷钥匙扣,看着陶托上的字母N,季竹音立马来了兴致。

    拿起一旁的刻刀,在N上面小心谨慎地刻起来。

    -

    回到家蒋文已经做好晚饭,季宗今天也休假,见季竹音回来蒋文脸上还挂上笑:“音音,快洗手吃饭来。”

    季竹音放下手里的钥匙,去厨房洗手。

    餐桌上季宗和蒋文不停地给季竹音夹菜,嘴里说着;“多吃点。”

    季竹音吃的速度赶不上他们,移开碗,用手挡住季宗夹过来的排骨;“不要了,不要了,待会吃不完。”

    季宗收回筷子;“行,等音音吃完再夹。”

    蒋文随口聊着家常;“明天要去医院加班。”

    季宗点头;“最近来了个棘手的病人,要尽快手术,明天开会商量手术方案。那小姑娘也挺可怜的,父母也不管,只有一个哥哥跑前跑后的。”

    季竹音小口趴着饭好奇地问;“她父母一次也没来吗?”她还挺乐意听听蒋文和季宗将医院发生的事情。

    季宗乘机又往季竹音碗里夹了块排骨;“没来,就她奶奶来过一次,那女孩哥哥看着也不大,像是个高中生。”

    “现在这父母当的,孩子生病了都不在身边。”蒋文摇摇头,又往季竹音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季竹音撇撇嘴,把排骨夹开;“吃不下了。”

    “什么吃不下,才吃那么点,王阿姨上幼儿园的小女儿都比你吃得多。”蒋文由夹回去红着她;“最后一块,吃了,最乖了。”

    季竹音对着排骨叹了口气,他们家人就这样,总是觉得她吃不饱,一上桌就疯狂往她碗里夹菜,吃多了他们就夸,吃少也夸这让她吃下。

    饭后蒋文洗了一盘车厘子,季吃了几个便回了房间。

    床上的手机响了,裴于怀发来消息。

    【Y;栗子白巧吃不吃。】

    【煮咪;不吃。】

    【Y;真不要?】

    季竹音有些犹豫了,她很喜欢巧克力制品,栗子白巧好像她还没吃过。

    【煮咪;明天吃。】

    【Y;行。】

    -

    平安夜那天下了小雪,教室里大家都讨论有关于圣诞的话题。

    季竹音撑着脑袋听着,她想送陈曲年苹果,但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

    平安夜还未到来之前,她就站在糖果店门口看了许久,对着一个个包装精美的苹果发呆,她想买下最大最好的送给他。

    季竹音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立马偷偷拿出手机,在他们五人小群里发了条消息。

    【煮咪;放学不用等我。】

    张京最先看到,快速回复。

    【儿子勒唐;干嘛去?】

    【煮咪;秘密。】

    季竹音收起手机,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

    下课铃声一打响季竹音就往教室外冲,顺着人流快速往校门口走,她要赶快买好苹果在拐弯处等他们。

    东街离学校并不远,穿过几条巷子就到了,糖果店门口围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七中的学生,但都只是看看。

    玻璃橱窗里二百二十块一个的平安夜专属苹果,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值得的。

    季竹音走进去,店老板上前招呼;“小美女,买苹果吗?”

    季竹音指了指玻璃柜上的苹果;“拿四个。”

    老板有些惊讶;“确定要四个,四个将近九百块哦。”

    季竹音点头肯定;“要四个。”

    “行,我给你包好。”

    “等等。”季竹音叫住老板。

    老板以为他要反悔,放下手中的带子。

    季竹音说;“能不能给一个礼盒里单独放一些糖果。”

    “行,那边有圣诞糖果你可以去挑选。”老板指着另一边玻璃柜。

    季竹音点点头,走过去挑选,玻璃柜里摆放着各式各样形状的糖果,动物形状,水果,树木花,天气......。

    一个风形状的糖果吸引了季竹音,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少年的身影。

    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像一阵清风拂过。

    太阳,风,N。

    这几个带着特殊意义的糖果,被装进包装袋。

    包装盒掩盖住所有,而你依旧是我拼命想隐藏,又迫切地想昭告全世界的心事。

    老板把大袋子递给季竹音笑着说;“小美女一共一千零三十,后面的零给你抹掉给一千就好,付款码这边扫。”

    季竹音接过袋子说了声谢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出糖果店时,不少人朝季竹音投来目光,有的是羡慕,有的觉得她傻子买这么贵的苹果。

    季竹音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走过去可能碰不到回家的他们,没有犹豫立刻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上了车季竹音和司机报了一个地址,垂眼看着怀里的袋子。

    一千对她来说不算贵,钱这方面蒋文和季宗从来没有管过她,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奶奶外婆也时不时给她零花钱,季竹音有一张独立的银行卡,算个小富婆。

    雪停了,呼出的气给车窗蒙上一层雾,季竹音取下手套,手指划过雾凝结成水珠挂在指尖,触碰过的地方清晰明亮。

    之前季竹音总是快速抹去,觉得这样挡住她看窗外的风景,

    而这次她透过他名字勾勒出的清晰,看窗外的白雪皑皑,车水马龙,人潮交错。

    季竹音站在拐角处,低头数字时间,在七百二十一秒的时候他们陈曲年出现了。

    张京最先看到季竹音,大老远就朝她喊;“七楼。”

    季竹音抬眸望向他们,少年身高腿长,发过眉梢极好的骨相,硬朗中夹杂点慵懒随性,依旧是一身黑,手上拎着粉色袋子,随着他们快步向她走来。

    裴于怀有些惊讶;“七楼你怎么在这。”

    季竹音弯唇笑,手上的袋子晃了晃;“给你们苹果。”

    张京也学着季竹音一样,晃晃手里的袋子;“哟,七楼你怎么知道我们也给你买了苹果。”

    季竹音这才发现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袋子,裴于怀的异常的大。

    陈曲年也给她买了苹果。

    季竹音望向陈曲年手里的袋子脸上的笑更盛。

    勒唐吐出一个词;“心有灵犀。”

    季竹音打开包装袋给一个一个发,包装的一边是透明地可以看清里面。

    张京第一个拿到,看了眼包装上的logo,有些诧异要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哪家贼贵的糖果店;“七楼怎舍得,买这么贵的给我们。”

    张京看着也想起来了;“是那个一颗糖50块钱的店。”

    勒唐点头;“对就那个。”

    季竹音笑着没说话,给他们一人发一个,最后一盒明显比前面几个重一些。

    陈曲年笑着接过;“谢谢。”

    季竹音也跟着笑。

    收起袋子站在陈曲年面前看似对着所有人,其实余光里只有他一人;“平安夜快乐,祝你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为了你我可送所有人苹果,但你的那份永远是最独特的。

    张京看了看陈曲年手里的盒子再看看他们的:“七楼,你偏心怎么阿年有糖果,我们没有。”

    季竹音心一惊,这才发现装苹果的盒子有一边是透明的,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对上三双疑问的眸子,季竹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解释;“都是一样买的,可能是陈曲年比较幸运吧。”

    陈曲年垂眼看手里的盒子,几颗糖果围着中心的苹果,灯条闪烁映照着字母N,深邃的眸子不由得动了动。

    裴于怀盯着看了会,嘴唇发紧,像是发自喉咙深处,自嘲一般地笑笑。

    这家店是他妈朋友开的,开店这么多年,不管是节假日还是什么特殊节日,就算客户买得再多,也不打折不外送,而陈曲年手里的礼盒里,那样精装的糖果不止有一颗。

    七楼,你真拙劣。

    张京也没觉得什么奇怪,笑着递出手里的袋子;“七楼,平安夜快乐。”

    季竹音接过;“谢谢。”

    勒唐也同样递上;“平安夜快乐,祝七楼天天开心、吃得饱、睡得香、没烦恼。”说完还不忘和张京吐露鬼脸,那死样子像是在说,我比你有诚意,呆子。

    张京气急败坏地指着他;“死猴子,就你花样多是吧。”

    勒唐摊开说,在他面前左右晃动;“我这是真诚的祝福。”

    季竹音被他们两个逗笑了。

    “季竹音,平安夜快乐。”

    季竹音心脏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即使刚刚已经做足了准备,在他喊出她名字那一刻,还是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听陈曲年叫自己名字,标准地,沉闷地,好听地。

    陈曲年手上挂着一个粉色袋子,看她迟迟没接,微偏头扬眉笑笑;“祝你平安永随,快乐常在,平安夜快乐。”

    比季竹音先反应过来的张京;“果然,阿年这种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季竹音接过袋子,眼睛亮亮地轻声说;“谢谢。”

    几个人就像是接龙一样说完,张京和勒唐的视线转向一旁的裴于怀,就他去了。

    裴于怀好像在愣神,没有半点反应。

    勒唐推了推他;“到你了阿裴。”

    裴于怀抽回思绪,递上手里的礼盒笑着说;“平安夜快乐,七楼。”

    季竹音接过,一只手有些拧不住;“裴渣,你送的苹果树吗?”

    裴于怀又拿过来帮她拧着;“小爷我送的,肯定要和他们不一样。”

    夜色很浓,昏黄的路灯盘旋在头顶。

    季竹音垂眼看着地上微重叠的影子,原来喜欢一个人影子也会不自觉地靠近。

    到家后季竹音立即往房间跑,关上房门,心绪还未平息。

    打开粉色袋子,季竹音眼前一亮。

    陈曲年送的不是普通的苹果,是玻璃糖做的糖苹果,四周撒了星星作点缀,空心的在灯光加持下更为璀璨闪耀,透明盒子最顶端还贴着一行字。

    ——你是我的平安星。

    粉色袋子里还有一张云朵贺卡,写着平安健康快乐。

    潦草有劲的字体,没写署名。

    季竹音小心翼翼放到书桌上,拿出手机围着拍了一圈,最后又小心翼翼地装回粉色包装袋,放到装日记本的抽屉里。

    这个苹果她不舍不得吃,因为好看,也因为他。

    凌晨两点陈曲年被一通电话吵醒,看了眼屏幕点了接通。

    接通后电话那头许久没吭声。

    陈曲年以为是错按了,正打算挂。

    裴于怀开口了没头没脑的一句;“阿年,我也想吃糖。”

    像是得到不公平的小孩,在和大人诉说委屈,细细听似乎还有些无可奈何。

    “你幼不幼稚。”陈曲年气笑了,大半夜给人打电话说要吃糖。

    裴于怀也跟着笑了,就为了颗糖,想到现在;“是挺幼稚的。”

    黑夜中两人的笑声格外的明了,一个是平常笑,一个带着不明不白的情绪。

    -

    难得周末好天气,季竹音突然不知道那根经搭对了,勤快地把房间上下左右打扫个遍,一粒灰尘都不放过,然后再成功把自己锁在家门口。

    蒋文又远在外地出差,季竹音只好去医院找季宗拿钥匙。

    医院离得不远,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季竹音走得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心外内科人不多走廊上很安静,医院前台的护士认识季竹音笑着和她招手;“小音,季主任还在和患者家属探讨病情,你先过来坐会。”

    季竹音点点头,笑着走过去。

    “吃糖。”前台护士拉开抽屉,里面是满满一抽屉的糖果牛奶,这些都是给那些哭闹或者是乖乖的小朋友的,心内科有时会有很多小朋友,他们就时常备着。

    这时正好一个小女孩走出来,护士立马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询问;“心好怎么了出来呀,是哪里不舒服吗?”

    心好脸上满是委屈;“我找不到哥哥。”

    季竹音猜测这大概就是前段时间季宗提起的那个小女孩。

    护士摸摸她的头,给她一颗糖;“哥哥在和医生聊天,待会就来了。”

    心好眨巴两下眼睛;“聊我什么时候回家吗?”

    护士神色一愣,还是笑着摸摸她的头;“对,聊心好什么时候回家。”

    心好开心蹦蹦跳跳;“哥哥快点出来,我想快点回家。”

    护士连忙压制住她;“再等等哥哥马上就出来了。”

    季竹音心里泛酸,眼前的小女孩瘦弱得不成样子,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脸色蜡黄,胸前有一条很长的疤,像蜈蚣一样,一直往下蔓延。

    小女孩好像发现了她,走过来拉起季竹音的手,眼睛亮亮的;“仙女姐姐。”

    季竹音笑着,宠溺地摸摸她的头;“你也是小仙女。”

    心好满脸骄傲;“嘿嘿,我哥哥也这么说。”

    “陈心好。”

    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季竹音最先看过去,电梯口站着一个老人 ,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

    陈心好回头,笑着跑过去;“奶奶。”

    老人躲开陈心好伸过来的手,满是责怪地说;“你怎么又跑出,你能不能懂事点。”

    “奶奶,哥哥不在病房我一个人害怕就出来找……”老人脸上满是怒气,心好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天就知道缠着哥哥,你是要累死他。”老人戳着女孩的脑袋;“陈心好,能不能懂点事。”

    陈心好低下头不敢说话,跟着老人回了病房。

    “小女孩可怜,家里重男轻女,父母不管又生这么严重的病。” 护士摇摇头,叹了口气;“还好有一个好哥哥。”

    季竹音心里不是滋味,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做到这样残忍,就算再怎么不爱孩子,也不至于在生病的时候一次也不出现。

    “音音,怎么来了。”季宗站在办公室门口。

    季竹音走过去;“出门倒垃圾忘记带钥匙了。”

    季宗看了眼手表;“快十二点了,要不在食堂吃了饭再回去。”

    “好。”

    路过病房时季竹音往里看了一眼,刚刚的老人不在了,心好独自一人坐在病床上,小小地手臂用力拧开保温盖,拿着勺子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边吃还在边念叨着什么。

    饭有些噎,心好咽的用力眼眶都红了,她举起手给自己加油鼓劲;“多吃饭身体才会强壮,要成为大力士早日出院。”说完还不忘凹一下肌肉。

    季竹音觉得心疼又好笑,转头问季宗;“爸爸,心好什么时候能出院。”

    季宗往里看了一眼,摇摇头;“病情比较严重说不准。”

    季竹音没说话,心里掀起阵阵波澜,最后饭也没吃几口,回去之前季竹音想再去看看心好,便悄悄地走过去。

    今天阳光格外好,温暖的光透过窗户一直延伸到病房门口。

    季竹音探着头往里看,一瞬间怔在原地。

    少年脸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怎么又不开心了,告诉哥哥呗。”

    心好站在床上,双手叉着腰,头偏向一边;“我想回家。”

    陈曲年神色一顿,又立马挂上笑;“行,过几天就带你回家。”

    心好撇撇嘴;“永远都不要再来这里了。”

    陈曲年笑着点头;“永远不也来了。”

    心好满脸的欢喜;“真的吗?”

    “不相信哥哥。”

    “相信。”心好伸出手;“拉钩,一百年不变。”

    陈曲年揉了揉她的头,伸出手和她小拇指勾上。

    心好满脸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病房里满是欢笑声,季竹音收回视线靠着墙壁,心好是陈曲年的妹妹。心像是被蚊子咬了个大包,不管怎么挠也挠不到痒处。

    过了会病房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季竹音连忙往后退几步,假装经过。

    陈曲年从病房里出来,正好撞上走过来的季竹音,四目相对,有些诧异;“七楼。”

    “陈曲年,这么巧啊。”季竹音举起手,弯唇对他笑。

    陈曲年垂眼看着她;“回家吗?”

    “嗯.要一起吗?”

    陈曲年的目光有些炽热,季竹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在家一般都是穿睡衣,出门倒垃圾就在外加件羽绒服,穿的还是拖鞋,挺没形象的,被陈曲年这么看着,季竹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曲年笑了声,转身往前走;“走吧。”

    “好。”季竹音连忙跟上。

    前台护士刚好看到季竹音随口问了句;“小音回家了呀。”

    季竹音点点头;“是啊,再见。”

    电梯里两人一阵沉默,季竹音倒不觉得尴尬,默默地站在陈曲年身后。

    出了医院,陈曲年没像平时一样玩手机,而是和季竹音并排走着,他走得很慢很慢,像是故意的。

    “吃饭了吗?”

    “没,你吃了吗?”季竹音本来想说吃了,又想到老人只带了一份饭,陈曲年肯定没吃,或许他们可以一起吃一顿饭。

    “也没。”陈曲年看着不远处的一家麻辣烫店,轻声询问;“麻辣烫吃吗?”

    季竹音没有丝毫犹豫;“吃。”

    陈曲年笑了一声,点点头;“走吧。”

    靠近医院的原因店里人很多,位置坐得满满的,老板烫菜收盘子忙不过来。

    季竹音抬头猝不及防地撞上陈曲年的视线,漆黑深邃的眼眸慢慢地弯起,语气不似平常;“要不换一家,也在附近。”

    季竹音呆呆地点头;“好。”

    两人依旧并肩走着,路面还残留着未化开的积雪,阳光打在陈曲年身上晕淡黄的光晕,余光里季竹音一遍遍地描绘陈曲年的样子,车水马龙不易入耳,心跳在重新找规律

    即使出了太阳,呼出的气也带着雾,陈曲年侧头看了她一眼;“冷么?”

    季竹音摇头又点头,想说不冷,但缩起来的脖子出卖了她;“还行,脖子有点冷。”

    陈曲年取下脖子上的围巾,递给她;“凑合会。”

    季竹音愣住原地,她以为陈曲年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他居然取围巾给她,一时间她既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陈曲年见她没反应抬起手穿过她脑袋,把围巾套在她脖子上绕了两圈。

    冷意被覆盖,陷入柔软,带着他的温度,和熟悉的气息。

    “别冻着。”陈曲年的嗓音夹带着笑,和柔软的围巾一样裹住了她疯狂跳动的心。

    季竹音下巴往里埋了埋,抬眼看他,少年身子板正,走在前面,宽阔的背挡住寒风。

    他就像一堵温暖的墙,永远走在前面,即使闷头撞上,也不过是一阵柔软。

    今天我好像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你,我发现更加喜欢你了。

    是期待你同样喜欢上我的喜欢。

    麻辣烫店离得不远,在拐角巷子前面些。

    店面还挺淡两铺上下两层,这个点门口围了不少外卖骑手。

    季竹音看了眼店招牌,张大京麻辣烫,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谁想一进去的时候碰到个熟人。

    “唉,七楼。”张京站在前台热情地招手。

    季竹音笑着回应;“你也吃麻辣烫。”

    张京拍拍胸膛语气满是自豪;“在下大京麻辣烫唯一继承人。”

    张京挑眉;“想吃什么张老板请你。”

    怪不得觉得点名字有点熟悉,季竹音竖起大拇指;“张大惊麻辣烫,好名字,得宰你一顿。”

    张京甩甩手;“尽管吃,店里的食材够够的。”

    张京这才注意到季竹音身后的陈曲年;“哟,阿年也在。”

    陈曲年没有理张京的奇怪,淡淡地说;“去拿盆。”

    “得嘞。”张京向后转拿了两个盆,还不忘指给季竹音看;“七楼,所有菜品都在哪,随便拿,别跟我客气。”

    季竹音接过,重重地点点头,撸起袖子;“绝对,不对你客气。”

    菜品种类很多,靠墙整整一排全是冰柜。

    季竹音跟在陈曲年后面,他拿什么她就跟着拿什么,只不过每样都拿一点点。

    陈曲年喜欢吃得不多,一般就那几样,没怎么变,很快就好了。

    “七楼,你就吃这些。”张京掂量着盆里的菜,都不够她塞牙缝。

    季竹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这些对她来说还有些多了;“你家种类太多了看得人眼花缭乱,先吃这些。”

    “行,待会不够再加。”

    季竹音和陈曲年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没想到张京家,还是开麻辣烫店的,真幸福每天都有麻辣烫吃。”

    陈曲年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喜欢吃麻辣烫?”

    “喜欢,”季竹音点头,她还挺喜欢吃麻辣烫、米线、拉面这些的。

    没一会张京就端着托盘走来。

    张京将端到季竹音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七楼,快尝尝。”

    麻辣烫冒着热气,季竹音感觉碗里的菜好像比陈曲年还多,抬头看向张京。

    张京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季竹音夹起一块牛肉,吹了几下送入口中。

    入口很惊艳,肉质润滑,麻辣适中,刚刚好对她的胃口。立马又夹起一块,边嚼边和张京竖大拇指;“好吃,好吃。”

    张京坐了下来;“七楼,不是张老板吹牛,在云厦就没有张大京麻辣烫跟好吃的麻辣烫。”

    陈曲年笑了一声,直接拆了他的台;“不是还有一家勒小唐。”

    “勒唐家开的?”季竹音又看了眼店名,张大京勒小唐怎么有点像情侣店名。

    张京哼了声;“那幼稚鬼,见我干得风生水起,眼红了也模仿我开了一家盗版店铺。”

    “不说那死猴子了。”张京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你们俩怎么一起来的。”

    陈曲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收回;“医院碰到地。”

    张京好奇地看着季竹音;“七楼,你生病了?”

    季竹音放下手里的筷子摇摇头;“没,我出门没到钥匙找个我爸拿钥匙。”

    张京又问;“你爸是医生?”

    “嗯。”

    陈曲年抬头看着季竹音,迟疑片刻问:“季主任是你爸爸?”

    季竹音点点头;“嗯。”

    张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谁啊。”

    陈曲年垂下眼,声音沉了几分;“心好的主治医生。”

    张京明白过来了,笑了笑;“这么巧。”

    季竹音抬头看陈曲年,他低垂着眉眼,头发耷拉下来,手顿住筷子一直高举着。

    她不了解陈曲年的家庭,那些破碎化的信息结合在一起,像棉花一样压在心口,闷得喘不过气。

    安静片刻。

    张京挠了挠脖子,笑笑;“快吃待会凉了。”

    两人回过神来,最后也没吃多少。

    回到家季竹音脱下羽绒服,才发现围巾忘记还给陈曲年。

    缓缓地取下来,捧在手里,围巾上带着自己的温度和陈曲年的气息。

    脑子里浮现出陈曲年给她戴围巾的场景,心里冒起粉色泡泡,升腾盛满胸腔变成一首美妙的音乐。

    爱就像蓝天白云

    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

    无处躲避总是让人

    始料不及

    .........

    跨年夜下午班级吵闹声音不断,大家都早早地收拾好书包坐在位置上聊着晚上去那里看烟花,和谁谁谁一起跨年。

    季竹音手撑着桌面,书包放在腿上打掩护,眼睛时不时往窗外瞟一眼,另一只手从桌肚里摸出手机。

    永胜五人组消息不断地涌出。

    【儿子勒唐;嚯嚯嚯,又活了一年。】

    【张京爹爹;耶斯,又帅了一年。】

    【儿子勒唐;某些人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儿子勒唐;@全体成员,晚上一起去看烟花,五江那边有烟花秀。】

    云厦门近几年跨年五江都会有烟花秀,去年最为热闹,不知是哪个富豪和女友告白,放的烟花响彻整座城市,点亮了半边天。

    季竹音还记得那一夜,她和程咪站在顶楼露台上,喝着葡萄汽水,眼前尽是璀璨。

    一边吐槽一边欣赏。

    【儿子勒唐;@煮咪,七楼在吗?】

    季竹音瞥了眼窗外,手在屏幕上快速打了个字回复。

    【煮咪;在,】

    【儿子勒唐;七楼,你不乖哦。】

    季竹音笑了笑发了个微笑小熊的表情包过去。

    过了好一会,群里才弹出一条消息。

    【张京爹爹;哈哈哈哈,张京和阿裴的手机被王主任没收了。】

    【张京爹爹;图片。】

    图片上的张京一脸不爽地骂骂咧咧,看口型好像在说草尼玛,一旁的裴于怀则是一脸无所谓地转着手里的笔。

    季竹音将照片放大,可能是拍得快的原因照片不是很清晰,右上角卓沿上搭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食指上有一道浅浅的伤,是陈曲年的。

    季竹音转头看向窗外,王主任刚好拿着手机从十七班走出来,边走还一边掂量着手里的手机,走到楼梯口忽然转身,站在十七班门口朝里面挥挥手。

    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光影铺满整个走廊,陈曲年从后门走了出来,站在王主任身前。

    王主任把手背到身后;“陈曲年,你班主任跟我说你要请长假。”

    陈曲年点点头;“我妹妹生病住院,我要去医院照顾她。”

    “你父母家人没在身边吗?”

    陈曲年面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说;“父母在国外回不来。”

    “照顾家人是好事,但现在是高三阶段,还是以学习为重。”王主任顿了顿又问;“你妹妹是生了什么病。”

    陈曲年嗓音低沉沙哑;“先天性心脏病。”

    王主任一愣;“行,我给你批了。”

    陈曲年点头;“谢谢主任。”

    王主任拍拍他肩膀;“回去上课吧。”

    课桌被敲响,季竹音收回视线,前桌递来一张字条。

    季竹音接过展开,上面写着

    【音音,抱歉,今晚不能和你一起跨年,我要和周周一起去放烟花。——爱你的咪】

    季竹音抬头对上某个重色轻友的视线,哼笑一声假装生气地偏偏头。

    程咪双手合十抱歉。

    季竹音笑笑,她早就猜到程咪会和周家乐一起跨年,他们俩从平安夜那天接了第一个吻之后,就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

    季竹音现在每天听得最多的不再是那个男生好看、又被张欧罚了、食堂饭好难吃、上学好难.而是,我家周周真帅、张欧又罚周周了、周周也说今天的菜不好吃、上学好难都不能和周周牵手、周周.......。

    有时候季竹音会怀疑自己在程咪心里的位置都被周家乐霸占了。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自习,就正式开始元旦假期,高一高二放三天,高三放两天。

    校门口程咪挽着周家乐和季竹音挥手;“音音,明年见”

    季竹音站在原地笑着和她挥手再见;“明年见。”

    目送他们离开,季竹音搓了搓手,转身跟他们说;“走吧。”

    张京满脸不开心;“靠,不想回家了。”他也没想到这会刚好他爸在家,他又惹祸了

    勒唐不安慰反倒在他伤口上撒盐;“呆子没啥大不了的,不就回去被张叔抽一顿,忍一下就好了。”

    “TM的滚,早知道就告发你了。”张京甩开他的手;“嘚瑟个什么劲。”

    勒唐做了个鬼脸,说话欠得很;“我就嘚瑟,不像某些人要被打屁屁咯。”

    季竹音手插在兜里,边走边笑,眼神却不自觉地转向陈曲年的方向。

    之前她一直不理解网络上流传的一个说话。

    人在群体中大笑时,眼神往往会不自觉地看向自己喜欢的人。

    那时她觉得,笑时视线难道不是专注着那个搞笑的事物吗?

    后来喜欢上陈曲年。

    原来人真的会在笑时看向自己喜欢的人,要是对方也在笑,那么自己笑得更开心。

    陈曲年的笑总是很淡,他不会咧嘴笑,嘴角微微扬起,眼角上翘,卧蚕显现出来。

    开心是这样,很开心也是这样。

    回到家后季竹音立马换下校服,穿上蒋文买的黑色羽绒服,套上黑色围巾。

    站在镜子前,这一身穿得真的很陈曲年。

    满意地转个圈,然后倒床上,对着厨房的蒋文喊;“妈妈,今晚我要和朋友出去看烟花,会晚回哦。”

    “好,回来的时候要不要爸爸去接你。” 蒋文放下手里的菜,往季竹音房间走。

    季竹音摇摇头;“不用。”

    蒋文问;“明天有和朋友约吗?”

    季竹音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没有。”

    “明天奶奶要来,”蒋文把季竹音衣服后面的吊牌拆下扔进垃圾桶;“说带你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行。”季竹音看一看微信消息,永胜五人组传来新消息。

    【儿子勒唐;@全体成员,晚上十点江岸小区门口集合。】

    【张京爹爹;七楼穿厚点我们骑车去。】

    季竹音以为他们说的是共享电动车【煮咪;我不会。】

    【儿子勒唐;没事我们带你。】

    【煮咪;好。】

    季竹音平衡力很差,有段时间心血来潮让程咪教她骑电动车,学了两天摔了八次,摔怕了就放弃了,之后就再也没有那个想法。

    晚上九点五十季竹音收拾好出门,到了小区门口时张京和勒唐已经到了,他们坐在机车上和她招手。

    “七楼。”

    季竹音走近,没想到他们骑的是这种车。也不奇怪这个年纪的男生大都喜欢一些看起来很酷的东西,机车、滑板、吉他……就像他们女生喜欢化妆品、漂亮裙子一样。

    张京的车是大红色,侧边还贴着海贼王的贴纸,季竹音夸赞;“车真帅。”

    张京眼里满是自豪;“那当然。”

    勒唐不满;“七楼,我车不帅吗?”

    勒唐的车除了颜色和张京不同几乎都是一样的,有时候季竹音真觉得他俩是幼稚鬼,什么都要一样的。

    季竹音用同样惊喜的语气和他说;“车真帅。”

    勒唐这才满意;“七楼你眼光真好。”

    过了会陈曲年和裴于怀也到了,他们几个的车全是一个款式的,不同的颜色。

    陈曲年的车纯黑色,车身很干净没有贴任何贴纸,裴于怀最骚整车粉色。

    季竹音眨眨眼,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缩紧,无声地叹了口气。嗓子里有一句话卡着出不来,她想很平常地说,陈曲年你车真帅,我想坐你车。

    心跳剧烈地说了无数遍,嗓子就像失了音。

    陈曲年长腿撑在地上,车停在昏暗处,头盔遮住了脸,不待任何掩饰视线直直地盯着她。

    张京对裴于怀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转头和季竹音提议;“七楼,阿裴可是车爆改过。又快又稳。”

    裴于怀收回视线扯出一个笑;“下次吧,手腕受伤了带人不安全,让阿年带你。”

    张京不解地皱起眉头,不是不头盔都拿了,车都换了辆能带人的,你说手腕受伤???

    裴于怀递过来一个头盔;“七楼,下次一定让你体验真正的速度与激情。”

    季竹音接过说了声谢谢。

    头盔拿在手里有些重,季竹音看了弄了半天才弄开锁扣。

    “会戴吗?”陈曲年将车骑过来一些,停在她面前。

    “会。”季竹音点头,将头盔戴好。

    陈曲年伸出一只手给她当扶手,季竹音撑着他手借力坐上机车,脚踩在脚踏上,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放哪里。

    “害怕就搂着我。”陈曲年透过后视镜看她,发动了车子,油门轻扭发出声浪。

    张京和勒唐从身侧飞驰过去,经过他们时还不忘吼一嗓。

    “好。”季竹音手轻轻抓住他两边衣角。

    车速从快到慢,寒风被少年的身体遮挡,街景快速从眼前闪过,脚下的排气管在震动,心跳是那样快。

    前面是一段封闭道路,陈曲年慢慢提速,树影模糊,世界都变得不清晰。

    季竹音手抓紧他衣服,两人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

    速度与激情,心跳和热血的少年。

    季竹音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瞬间,她会和陈曲年靠得这么近,吹一个方向刮来的风,在极速中加快心跳。

    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想时时刻刻见到他,恨不得世界里全是他,又害怕和他面对面。

    不敢站在他面前,又矛盾地想拥抱他。

    喜欢就像藤蔓一样,在心底扎了根,在时间的流动中剧烈生长,直至包裹住整颗心脏,每次火热地跳动都是因为一个人。

    可惜的是他恰巧出现在她最自卑的时刻,那样耀眼。

    她只能将这份喜欢隐藏起来,悄悄地为它加上一层又一层掩饰。

    见不得光的喜欢,叫暗恋。

    她拼命隐藏躲避,又剧烈地想拨云见日。

    红绿灯处陈曲年低头,抓住自己衣角的手被冻得通红,他看了眼后视镜;“冷吗?”

    季竹音收回思绪摇摇头; “不冷。”

    “前面就快到了江边风很大,冷就把手放我口袋。”数字倒计时结束,陈曲年拧动油门,车速慢慢提升。

    “哦,好。”季竹音手握紧最终还是没有伸进他口袋。

    到达时江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卖烟花灯笼地、冰糖葫芦、棉花糖地小贩到处吆喝。小朋友们在人群中穿梭,嘴里唱着新年歌,热热闹闹的。

    “我天,来这么早还是站不到前面。”张京抱怨;“这群人这么早就站着不累吗?”

    季竹音看了一圈,五江靠近前面的最佳观赏点已经被全部占完。

    勒唐用身体撞了张京一下,下巴往上抬;“慌啥,待会放烟花的时候坐树干上不就行了。”

    张京撞回去;“死猴子,要爬你自己爬,我可不想上明天的云厦新发现。”

    裴于怀看了一圈觉得没意思,转头看见季竹音一直盯着一个小孩手里的糖葫芦,“大爷,来一串。”

    “小帅哥给女朋友买吗?”大爷从草柱子上取下一个超大的糖葫芦;“来这个大的呗女孩子都喜欢。”

    裴于坏笑了声没反驳,偏头看了季竹音一眼;“行,拿这个。”

    大爷乐呵呵地把糖葫芦递给裴于怀,裴于怀接过从口袋里掏了张一百递给他。

    大爷接过,翻了翻手里的零钱,又把钱包翻了个底朝天,还是凑不齐找零,很为难地看向裴于怀。

    “小帅哥要不再来一串”大爷摊开手里的钱;“我着找不开。”

    裴于怀看出来这老头的套路,没揭穿;“别找了。”

    她那小体格这一串就够她吃的,再来一串到时候该撑了。

    “七楼,”

    季竹音回头,在她面前的是一根超大版糖葫芦,比前面小孩手里的大上三倍不止,一下子惊得她眼睛都睁大了;“裴于怀,你这是想给我当拐杖吗?”

    裴于怀被她说得笑出了声;“嗯,待会人多走丢了你就把这个举手里。”

    “我怎么可能走丢,我方向感无敌好。”季竹音接过,还有点举不动,笑得嘴角翘起;“谢谢啊。”

    路灯昏黄,少女地举着糖葫芦笑,眼睛亮亮的,像冬日里那抹炽热的暖阳。

    黑夜中的唯一光亮,他世界最闪耀的部分。

    裴于怀不自觉地跟着笑,喜欢陈曲年就喜欢呗,这有什么的,大不了自己就等到她不喜欢他为止。

    烟花秀零点准时开始,他们几个挤不动前面的位置,就在周围闲逛。

    季竹音还是习惯性地走在陈曲年的后面,影子踩着他的影子,脚步跟着他的脚步。

    张京突然停下指着前面的大楼;“唉,唉,唉,要不我们去那栋楼上看烟花。”

    季竹音猝不及防地撞上陈曲年背,手里的糖葫芦的糖渍沾到他羽绒服上,季竹音连忙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对不起,对不起。”

    陈曲年没太在乎衣服侧身微微躲开,她又拿着纸巾追上来,他轻轻笑一声。

    季竹音以为他是生气了手上的动作停了,抬头看他;“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陈曲年摇摇头垂眼看着他,语气里带着止不住的笑意;“没事,看路。”

    “你们两在那墨迹什么,已经有人上楼了,待会看不见烟花了。”张京在前面朝他们大喊;“快!快!快!快啊!”

    四目相对皆是一笑。

    陈曲年移开视线,转身;“走吧,去看烟花。”

    “好,看烟花。”季竹音举起糖葫芦笑着,快走走到陈曲年身旁,和他肩并肩往楼上走。

    顶楼围栏处洋洋洒洒站了不少人,张京找了块视野宽广的地方朝他们招手;“快来,最佳观赏地。”

    季竹音快步走过去,往下看俯视整个江面,下面是乌泱泱的人群

    勒唐啧了一声;“什么好地方,看到的全是脑袋。”

    “滚你妈的土狗,放的是烟花,不是仙女棒,人家是往空中放的。”张京满脸嫌弃地推开身边的勒唐;“你懂不懂啊,没文化的土狗。”

    勒唐吃了瘪,依旧阴阳怪气;“你懂,你懂,全天下就你最懂。”

    季竹音往旁边看一眼,大楼屏幕上已经出现倒计时,距离新年还有七分钟。

    江边的烟花已经安排就绪,民警拉开安全的警戒线。

    今年还有七分钟就结束了。

    倒计时进入最后一分钟,屏幕上忽然出现一行字。

    【第一句新年快乐要说给最喜欢的人。】

    黑暗中季竹音偏头看向陈曲年,心里默默跟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数着。

    十,九,八,七.........三,二,一

    最后一秒季竹音忽然转头看着前面,大喊出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裴于怀垂眸看着季竹音。

    ——嘭嘭嘭。

    烟花腾空升起,绚烂地炸开在半空中,待到光彩散尽又落下。

    季竹音看着眼前的璀璨笑笑,她还是不敢,即使有黑夜打掩护。

    张京挥舞着手大喊;“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周围呐喊欢呼声不断,陈曲年的声音很轻,还是稳稳地落进季竹音耳中

    “季竹音,新年快乐。”

    季竹音终于敢抬眼看他,扬起笑对他说;“新年快乐,陈曲年。”

    张京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喇叭,朝着楼下大喊;“靠,又多活了一年,我真牛逼。”

    正巧此时烟花声中断,周围安静下来,他的声音响出天际,地下的人们纷纷投来目光。

    勒唐大喊着;“快跑啊。”

    “七楼,快走。”

    季竹音着陈曲年的后面,奋力往前跑。

    “唉,唉,等等我。”张京丢掉喇叭追上来。

    好似后面真的有人追一样,一群人脚步慌乱地跑到楼梯口。

    “不是你们跑什么。”张京靠着墙壁舒了口气;“蹲下不就好了。”

    几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都不明白跑什么,蹲下就好了啊,但是他们还是跑了。

    勒唐大笑出声,季竹音也跟着笑出声,几个人站在楼梯口疯笑,笑声盘旋封闭的空间,声控灯有节拍地暗下亮起。

    季竹音转头看陈曲年,这次他的笑不再平淡,和他们一样咧着嘴,露齿、眼睛眯起。

    勒唐笑得停不下来问;“我们笑什么。”

    张京疑惑;“不是你先笑的吗?”

    几人互看着对方,又都找不到答案。

    笑什么,笑热烈的青春,我们正热血肆意少年时。

    回去的路上季竹音还是坐的陈曲年后座,街上放着五月天的歌《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高潮处陈曲年忽然跟着哼唱。

    季竹音一愣,抓着他衣服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她还是第一次听陈曲年唱歌,隔着头盔少年的嗓音温厚又干净,调调把把握得很准,前方的风吹来歌声只让她一人听得见。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一个人在人海浮沉

    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承受着世界的残忍

    我不愿眼泪陪你到永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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