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凭什么说她是骗子。

    明明真正的骗子就在她的面前,还是骗人性命的那种。

    墙壁上悬挂的挂钟终于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下午五点,发出了咚咚的撞击声。

    一颗跳动的心慢慢凉了下来,顾宁回过神来,转身开启了电磁炉,挥舞着锅铲转移话题道:

    “谢时星,你切番茄切快一点。时间不早了,我要开始做饭了。”

    在她身后,是谢时星直勾勾的眼神,但她只能假装视而不见。

    厨房里,两人静默着各忙各的,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直到做完饭以后,她端着菜出去。

    谢时星坐在位置上,手撑着下巴假寐。

    见她来了,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后眼睛又闭上,面色有些苍白,似乎困到极点。

    “番茄鸡蛋汤,辣椒炒肉,土豆牛肉,红烧鱼。三菜一汤,还可以吧。。”

    “嗯。”谢时星眼皮掀开,点点头。

    “那就开动吧!”顾宁拿起碗吃饭,每一道菜都尝了一点,感觉自己做的味道还行,除了辣椒炒肉的辣椒好像放多了有点辣,红烧鱼有点烧糊了,牛肉有点炒久变老了,其他都很好。

    “味道怎么样?”她看向谢时星。

    谢时星正在用筷子一颗一颗挑起米粒,恹恹的模样,听见她问,也只是淡淡道:

    “我还没尝。”

    “尝尝看?”顾宁对自己的厨艺也没太大把握,毕竟平日里就算烧的再难吃为了不浪费粮食她也是要自己解决的。

    顾宁用公筷给谢时星夹了一块炒肉,放在他碗里,说道:“听说你身体不好,那就要多吃肉,补充营养,年轻人一定要多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是你的心里话?你在关心我?”谢时星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想什么呢,是管家让我劝劝你。”顾宁低头扒拉着米饭:“你要是动不动就生病,管家作为打工人,肯定也担心老板安全啊。不然万一你死翘翘了,谁给他发工资啊。”

    闻言,谢时星刚放进口中的炒肉就卡在了喉咙中,剧烈咳嗽起来,脸呛得通红。

    “谢时星,你没事吧?”顾宁连忙起身,凑过去,给他拍着背,力道大到谢时星又低头咳嗽了好几声,白皙的脸更加红了,泛着病态的艳色。

    顾宁:“多大个人了,怎么吃个饭还能噎着。”

    “顾宁,你就那么想让我早死吗?”谢时星抬起眼瞪着她,眼底有小小的火焰燃烧。

    顾宁:“开个玩笑而已,这你都生气啊。”

    下一秒,她却意外地发现谢时星的额头已经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唇色红润得不像常人。

    少年一只手捂着腹部,蜷缩着十指,痛苦得眉头紧锁。

    “你怎么了,谢时星?”

    顾宁被他的情状吓了一大跳,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不会是大少爷的身体太娇贵,吃不惯她做的家常菜吧?

    要是现在真出事了,证据齐全,她在谢家,跑都跑不掉。

    她还没蠢到让自己手上染上人命的地步。

    “打电话,叫英叔来。”谢时星紧咬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一瞬间汗如雨下。

    “好好好。”顾宁连忙按了桌子上放置的紧急电话,拨通了英叔的号码,和对方说了具体情况。

    英叔说自己正在外面办事,很快就会赶回来。

    等了一会儿,门口还没出现人影。

    顾宁在原地来回踱步,估摸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打个120或者直接出门去找人。

    但她刚往外走了几步,就突然被人在后面紧紧攥住了手腕。

    回头一看,是谢时星牢牢扣住了她的手。

    “放手,我去找人来救你。”顾宁着急说道。

    谢时星伏在桌面上已经痛得昏迷过去了,却无意识地将她的手抓的更紧,仿佛是抓住了水中的最后一根浮木。

    “好了好了,我不走。”

    顾宁不知道为什么生病的人力气能这么大,但无论她怎么挣脱却还是摆脱不了谢时星的束缚,只好留了下来,扯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用袖子不停地给他擦额头流下的汗珠。

    中途,谢时星隔几分钟痛醒了好几次,每次都是掀开眼皮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不说,接近天蓝色的眼眸湿润,如同一汪碧蓝泉水。

    看她在身边没走,眼睫颤了几下,慢慢地又闭上了眼睛。

    *

    好不容易,等到英叔带着一大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现,顾宁才松了一口气,想起身给他们让开位置,却发现根本动弹不了。

    英叔看到顾宁被谢时星紧紧扣住的手腕,立刻会意道:“顾宁小姐再等半刻,等医生诊断完以后,我们就会视情况把少爷送回卧室。”

    顾宁点点头,看着一群人为了谢时星忙忙碌碌。

    为首的医生拿着听诊器放在谢时星的胸口和腹部,不一会儿放下设备,摇摇头。

    “怎么样?”英叔在一旁问。

    “是食用了辛辣刺激的食物伤了胃部。刚做完洗胃手术,现在谢少爷的身体还在恢复期,一定要注意清淡饮食,不能刺激肠胃。”医生嘱咐了一堆,又写了处方药给英叔。

    “辛辣刺激的食物?不可能啊,最近我还专门嘱咐过宅子里做饭的保姆,烧菜千万不能加辣椒。”英叔想了想,看向了顾宁。

    “是我。”顾宁十指扣着手心,嗫嚅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谢时星他现在完全不能吃辣。”

    *

    片刻,谢时星右手手背插上了针管,被送回了他的卧室。

    顾宁也跟着一起被送进去了。

    在此之前,顾宁从来没有进过男生的卧室。

    入眼所及,就是简洁明朗的风格,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冷清。

    天蓝色的墙壁上挂着一个飞镖靶子。

    左侧靠墙边,一人高的书柜整整齐齐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

    右侧储物架上挂着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硕大的地球仪放在柜子正中央,仿佛世界在人眼前旋转。

    旁边放置的还有黑白方格的篮球和一堆竞赛奖杯。

    一眼望去,竟然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奖杯和奖状。

    真够离谱的,谢时星不会从小到大把所有竞赛的一等奖都包揽了吧?

    顾宁默默猜测着,收回了视线,坐在床边,看着病床上的少年。

    谢时星静静地沉睡着,鸦羽般的眼睫落在脸颊上,留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面色虽然苍白但精致得过分。

    鼻梁高挺,眉骨素雅,侧脸线条棱角分明,恍如沉睡中的王子一般忧郁,充满少年感又不会让人觉得女气。

    连顾宁也在惊叹,这样完美的外貌,内心里却是一滩烂泥。

    移开视线,顾宁看见靠近自己的床头桌前有几个小小的柜子,每个柜子上都标着序号:

    “知识”

    “财富”

    “家庭”

    好奇怪的编号。

    她沿着柜子的顺序一行行数下去,手指却在其中一个最下面的柜子上停了下来。

    “蝴蝶饲养手册?这是什么?”

    好奇怪的名字。

    难道是记录谢时星饲养蝴蝶过程的图册吗?

    想到玻璃花房里那只蝴蝶,顾宁猜测道,看了眼床上的谢时星,他还在沉睡。

    于是,她放轻声音,身体向左前方倾斜着去拉开那个柜子。

    一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本厚厚的图册,每页页码上贴满了各色的蝴蝶标签。

    “你要像一只蝴蝶,飞过高山。”顾宁手指着封面上的标题一字一句念道,声音软糯。

    床上的谢时星眼睫颤了颤,似乎很快就要醒过来。

    怕被发现,顾宁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来,想打开这本图册看看,却发现图册设置了密码,根本打不开。

    无奈之下,她只好把图册又放了回去,端坐在床边。

    天蓝色的窗帘被拉住了一半,露出外边的光景来。

    许是今天又下了雨,外面雾蒙蒙的,远远望去,朦胧一片。

    四周一片静谧。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暗的灯光映在顾宁身上,衬得她肤色更加柔和白皙。

    之前没有批改完的语文试卷早就被管家送进了卧室。

    趁着谢时星还在睡,她走不开,顾宁只好拿起红笔又开始批改。

    只是改着改着,才改了一半试卷,她眼前就开始模糊起来,一行字变成了两行字,看不清。

    这几天一直在想事情,她都没休息好。

    打了个哈欠,顾宁昏昏欲睡,就着那只被握住的手趴在了床沿,浅棕色的发丝散落在被子上,乖巧恬静。

    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感觉似乎有人轻轻把她抱了起来,很快她身体陷进了一片轻盈的天鹅绒之中,柔软舒适,眼皮沉重地根本抬不起来。

    幽幽檀香萦绕鼻尖,令人下意识地感到安心。

    “好冷。”顾宁低低呢喃了一句。

    就像是她曾经落下去的那条河一般。

    是梦境又好像不是梦境。

    顾宁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童年那条冰冷的河里,低下头一看,自己还是小胳膊小腿。

    女人的哭声哀怨,断断续续在她耳边响起。

    “所以你是女孩,再聪明又有什么用,你爸还是为了生儿子出轨了不要我们。都是你害得,都是你害得。”

    长相美丽的女人披散着头发,神色癫狂,扯着顾宁的发根,一下又一下把她的头狠狠往河水里按,毫不留情。

    奔涌的河水扑面而来,滔滔不绝。

    年幼的顾宁被呛得眼泪模糊,几乎无法呼吸,眼球被水挤压到用力凸起,只能拼命向后摆动着四肢,抓住女人的手臂,哭喊道:

    “妈,妈,我好疼!我不想死!”

    顾宁不明白,为什么爱能使人如此疯魔,仅仅是感情失败就会让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六亲不认。

    明明以前的母亲自信靓丽,是人人称赞的歌舞团演员。

    害怕得颤抖着身体,睡梦中,顾宁小小的脸颊在对方手心里依恋地蹭了蹭,却感觉那人身体一僵,自肌肤相触处的温度逐渐热了起来。

    朦胧中,她感觉有温凉的玉石一点点滑过她的脸颊,在曾经被人打过巴掌的那个地方一遍遍温柔抚过,反反复复,徘徊许久。

    “别怕。”

    鼻子一酸,顾宁茫然地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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