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轻曼把听障中心的方案给曾霜看。

    她看完,提了几点意见。其余基本上同意胡轻曼的做法。

    “第一弹。确实是打在这里。”曾霜点着听障中心的名头,“那份客户名单上,基本上是事业单位,有政|府的公开宣传渠道。像这样的民间公益社团,反而是最需要宣传的。”

    她是变相地夸人,胡轻曼听了表示感谢指点。

    “不是指点,就是夸你了。”曾霜说得很直接,“这单做好了,你再找一两个类似的单位。你不用怕没奖金,卢总说了,我可以动用部门季度奖金对你进行奖励。”

    “谢谢主管。”公司大了,卢朗文也阔气了。按照以前,这种就属于义务劳动了。

    “对了,你是卢总的同学?”

    “是的。”胡轻曼惊讶曾霜怎么问私事了。

    “他有对象了吗?”

    “啊?”这就更令人意外了。

    “抱歉,我上次看他在登录相亲网。”曾霜言语也放松了点,“因为我侄女也在那个网站上,所以我问问。”

    “他的个人私事我真不晓得。”胡轻曼觉得还是少谈上司的事为妙。

    “好的。”曾霜把方案还给胡轻曼,又叮嘱了几句,有问题直接说,她和部门都会配合。“对了。”她又叫住了胡轻曼,“我来面试的时候,和卢总一起,还有一位股东……很是英俊,他……”

    “是卢总的爸爸吧?很显年轻的。”胡轻曼见过卢父,保养得很好,体格精瘦,看起来四十都不到。和卢朗文站一起像兄弟俩。最明显是他爸很帅,卢朗文只遗传了眼睛过来,其余都是遗传卢母的五官脸型,真是可惜了。

    “哦,是这样。”曾霜也不再谈这些了。把其他人叫进来,目送胡轻曼出办公室。

    =

    胡轻曼约到了余主任。还是和上周一样的时间,挤上了城际公交车。

    余主任人不高,但确实干练纤瘦,说话很爽朗。一见面就是一个大大的微笑。

    同余主任寒暄后,还见到了陈老师。

    胡轻曼在两位的陪同下,再次观览了整个场所。最后到了余主任的办公室。她把合作协议带过来,给两位过目。

    “真是没想到,我们这样的小公益还会受人关注。”余主任给胡轻曼端了茶,一边开心地翻看协议。她大致地问了一些细节,就同意了第一轮合作。“不过我们中心没什么人力和物力,到时候怕是……”

    这点胡轻曼也帮她想到了。“您可以安排个人帮忙接听电话,如果有人需要来参观或捐助,可以约个一起的时间。”

    余主任同意召集义工来轮流做接线员。

    因为还要出稿件,胡轻曼跟着陈老师一起去上课。

    学语言的孩子还是那三个。胡轻曼坐在后排,看三个孩子坐得安安稳稳,表情认真。跟着陈老师细细地读,一遍一遍地纠正发音。正常这个年纪的孩子,早已是雀鸟一般叽叽喳喳,哪会这样重复这些简单的字词呢。

    因为这个项目小,她就没有和摄影组的同事协作。就自己拍了照片和视频,记录了一些文字。

    一会儿到了下课,三个小孩恢复了雀鸟年纪的性格,风一样的冲出去玩了。

    两个男孩子,喜欢在外面空旷的地上跑。因为是旧时的幼儿园改造,空地上还留有一个水泥砌成的滑梯。男孩们爬上滑下,玩得不亦乐乎。唯独那个女孩不知去了哪里,没看见了。

    胡轻曼看到孩子们玩得开心,心情也松泛了点,低头继续整理稿子。

    “里嚎。”一个声音响起,她不禁抬头。

    原来是那个小女孩,她的手蜷成一个球,里面不知包了什么东西。

    “你好!小朋友。”胡轻曼朝她点点头,她的回应让小女孩很高兴。

    “蛤里。”小女孩把手摊开,里面是一朵毛茸茸的蒲公英。不是花的状态,是满满绒绒的果实。

    “是‘给你’。”胡轻曼重复她刚刚说的,因为她说的不标准。

    小女孩听了一愣,手里的蒲公英落到了桌上。

    “给你。”胡轻曼再次强调了一下,然后拿起小女孩的手,让她把手指放在她的喉结上,体会“给你”的声音颤动。

    三个孩子中,只有这位小女孩的发音最差,陈老师不止一次纠正她的发音。

    “给”的发音属于舌头要下卷,抵着下牙根。而“你”的发音,是需要舌头微微前伸,再下压一点点。胡轻曼张大嘴巴,让她看清楚她舌头的动作。她不知道这样做专不专业,但眼前的小女孩,慢慢地学她的样子,重新发音。

    “该你。”最后,女孩子终于发了个很接近的音。

    胡轻曼激动地朝她竖起大拇指。她咽了几次口水,才教这几下,做了几次夸张的动作,就让舌头和嘴巴累得不行。语言训练老师也是很难做唉。

    这时候打了上课铃。陈老师进来了。她正好看到了女孩摸着胡轻曼喉结的一幕,不禁笑了一声。

    接下来这节课,胡轻曼拍下了很多视频,尤其是陈老师教孩子纠正发音的几个动作,都仔细地录下来。就算宣传派不上用场,说不定对她来说,以后会用到。

    桌上的蒲公英不知何时被风吹了起来。等胡轻曼回头时,冠毛跟着风飞向门边。此时阳光正好,每一朵小小的冠毛都被照耀到了,白毛染成了金色,寂静无声地,随着孩子们朗朗的跟读声,飘落到能生根发芽的地方。

    =

    一直到吃完晚饭,胡轻曼还捧着早上收集的资料,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萧贺晨见她一脸凝重的样子,也不好打扰。

    只是这敲敲打打似乎带了很多情绪,听声音越来越重了。

    “怎么了?”听她把笔记本的键盘都要敲出火来了,萧贺晨才“斗胆”问了一句。

    “破电脑。”她扁着嘴,看来笔记本是很得罪她了。

    “太旧了吧。”他看她的笔记本,边角都磨损了许多,底部的电池盒都轻微凸起了。“换台新的吧。”

    对面的胡轻曼松弛了下来。“算了,明天给视频的同事弄。”她合上了电脑,收拾摊了半桌的纸。

    “我送你一台。”看她还是萎蔫着,他语带劝意。

    “不了。”她起来喝了口水。“我只是想快点把宣传做出来。”随后,就讲了今日的见闻。说了小女孩的事,她触动很深。

    “我理解。”他听了,点点头,“我第一次做社工也是这样。”萧贺晨讲起他在美国,做义务社区工作者的事,第一次就是给临终老人关怀。他跟着教堂的神父去做离别前的祷告。虽然他不信基|督教,但遵循当地的习俗,也做了点形式上的功课。但真到了那个场景,逝者至亲的含泪情景,周遭的悲伤情绪,也感染到了他。事后他也久久不能平静。

    “至少,你今天碰到的不是生离,而是一个有无限未来的孩子,你不应该那么沮丧。”

    看他定定地望着她,眼中传递出安慰的力量。

    她点点头,确实,那个小女孩多学一段时间,就能正确掌握发音。

    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为中心出一份力,让社会上的人更多地知道这个公益单位。

    “所以,”他看她收拾完了,步态轻松地往卧室走,“你要什么牌子的电脑?”

    “不要了。”她回头喊,“有了新电脑,加班更严重。”

    “小懒虫。”他笑着低下头。

    胡轻曼听到他的编排,在过道里大声地反驳。

    “你是资本家——”

    她跑到卫生间,还能听到书房里的笑声。

    哼!

    =

    过了几天是周末。

    让胡轻曼在周末五点起床跑步,那是万万不能的。所以她软磨硬泡,让萧贺晨晚一点起来。最后磨到早上七点,她才放手让他起床,带她去跑步。

    陇山跑道全长五公里。两人七点半到山下的起点。这里设备齐全,还有放衣物的管理房。管理房旁是做拉伸的档杆等器具。胡轻曼跟着他压腿拉伸了一会儿。

    刚开跑,她看他还频频回头,一直兼顾她。

    萧贺晨跟腱修长,比她高一个脑袋的身高估计都长在腿上了,一蹦就比她多一米。说实话她也确实跟不上他,就摇手让他先跑。

    “那你有事打我电话。”

    她应了一声。他迈开蚱蜢腿就往上跑,三脚并两步就没了影儿。

    胡轻曼跑了几分钟,实在是跑不动,但又不想就这样放弃,索性走起来。

    马上就要进入阳春三月。跑道两旁的树已冒满了绿色的枝丫。草地里的野草早就破土而出,争先恐后地占据泱泱大地。

    “小胡。”

    她叉着腰走,急坡和缓坡交汇点有一个人在喊。

    “张教授?”她看到草地里有一个人朝她走来。头上带了草帽,穿着深蓝布衣,像位农民伯伯。

    “正是在下。”张教授笑呵呵的,摘了草帽,拿在手里当扇子摇。

    两人问候了几句。张教授说是陪他夫人在后面摘蒲公英。

    “蒲公英还能吃?”

    “是一种草药兼野菜哦。”

    说着,一棵树后面的张夫人出来了,手里挽了个竹篮,里面放了些草。

    “这后面还有吗?”她问张夫人。

    “多着呢。蒲公英最会长了。飘得又远。”张夫人把竹篮递给张教授。

    三人聊了一会儿,才道别。

    胡轻曼见他们挽着手下山了,就顺着刚刚张夫人走过的路,往那棵大树后拐。一拐弯,果然见许多蒲公英开着。有一片已经没了,许是刚刚被张夫人采完了。

    她摘了两朵,黄黄的花,小太阳似得开得灿烂。

    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走了二十分钟。虽然她跑不动,但是走走也蛮好。这个时间点,上山下山的人都挺多的,她也顺着步道快步往上走。

    萧贺晨跑到半山腰的步道终点,原本还想往上跑。虽然上面已经没有硅胶铺路了,但往日他都是再往上跑十五分钟才慢慢下山。今天因带着胡轻曼过来,他跑远了终是心中空落落的。也不做跑后拉伸,转头轻步往山下走。

    转了几个拐弯,稀稀落落的行人逐渐变多。他看到一个穿着专业,但是跑步姿势很别扭,并双手各举着一朵黄花的人过来。

    傻傻如鹌鹑的胡轻曼还低着头往上拱,殊不知萧贺晨已经在她面前。他朝她轻轻弹了个脑门嘣。

    “哎呀!”她下意识地捂额头,手里的蒲公英也顺势丢了。

    “跑步都不看路。”

    她见是他在捣乱,就掐了他一把。

    “你又吓我!”作势沉了脸。不过她假装的表情很容易被识破,脸蛋被他双手搓了一把,又笑了起来。“别揉了,别人笑话。”

    周围有人经过,看他们俩也跟着笑了一下。

    萧贺晨问她是一直这样跑上来的吗?

    她不想撒谎,直说了自己是跑跑走走。她从大学毕业就没正经跑过步了。

    他指出她的几个姿势的错误。并表示明天先教她正确姿势,再慢跑。

    听完,她好后悔。干吗突然发神经要跟着他锻炼身体?

    每天打打八段锦就很不错了!

    还在痛苦地思忖。萧贺晨牵住了她的手,两人一起顺着坡道往下走。

    “听障中心那边做的怎么样了?”他突然问起工作上的事,胡轻曼如实回答了。

    “进度那么快?”

    “嗯。”她想快点弄出来。那边人手不足,资金更是短缺,需要社会的关注和支持。

    每次提起这个事,胡轻曼的语气就恹恹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不喜欢提这个?”

    她见他误会,忙解释不是。“每次提起,我就想起那个小女孩,心情就变得沉重。”她想了想,还是继续说,“你肯定是见过类似的孩子,所以见怪不怪了。我是第一次见到,有点触动。”

    “不是就好。”他把手握紧一些,“希望能保持初心,不要哗众取宠就好。”

    她看了他一眼,不满地说:“我怎么会哗众取宠,你又贬损我。”

    “不是贬损你。”他见她误解了,把她拉过,揽住肩膀,“因为我见过一些人,公益做着做着就变味了。希望奥峰不是这样。”

    胡轻曼点头,她知道奥峰是为了接下来的知名度。不过奥峰是奥峰,她是她。

    “我不会的。”她侧脸抬头,看向气息才略微平稳的男人,他的鼻尖还有一颗小汗珠。抬手抚过他的鼻子,把汗滴擦了。“我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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